第25章 失去控製的事態
布洛瓦城市公園網球中心。
球員通道。
張麗擠在眾多的記者中間，等待著那個身影的出現。
她是華夏《體育周報》常駐巴黎的特派記者，專事關注法國的各項大小賽事。
法甲前不久剛剛結束，法網也落下帷幕，本來這是屬於她難得的放鬆日子，然後就在昨天瀏覽網頁的時候，被她關注到一個有趣的新聞。
其實這個新聞如果缺少“華夏小夥”那幾個字眼，對她來說也很稀鬆平常。
但也正因為這幾個字，立刻就變得意義非凡。
及至瀏覽完所有的各種各樣相關新聞，就讓更她感興趣。
創造記錄。
挑戰法國的其他對手。
還與一個法國美女扯上關係。
為了愛不顧一切……
這何止是一則簡單的體育新聞，簡直就是一部囊括愛恨情仇的好萊塢狗血大片！
於是她立刻打開ATP的網站，查詢到周易的積分和排名信息。
36分，目前排名586位。
這並不算高，比國內的幾個網球手還要低一些。
再點進去查看詳細對陣，就讓她吃了一驚。
隻有兩場賽事的記錄，全部打到決賽並取得冠軍，似乎是剛剛參加職業比賽的樣子。
可國內什麽時候突然冒出這麽個人？
疑惑間又打開華夏網協的網站，一番查找，除了青少年時期的一丁點記錄，中間有著幾年的空窗期。
這就有些奇怪。
張麗思索了會，再回去拿著非洲希望賽和這次賽事的簽表兩相對比，發現586名在非洲基本能夠拿到7或8的種子選手席位。
而在法國的這次賽事中，才堪堪以倒數第二的排位占了個正賽名額。
就這樣的排名，居然挑戰整個賽事的17名法國選手？
耐人尋味。
出於記者的敏銳，張麗最後打個電話回去向主編匯報這裏的新情況，誰知道主編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說他啊？我正在看新聞。
“國內都在傳？”張麗有些詫異。
“可不是，有個論壇轉載了新聞，現在都開始吵起來了。”領導的語氣裏似乎透著幾許無奈。
“吵起來？”張麗不由疑惑：“吵什麽？”
“禮儀！”
張麗刹那間也有些無語，人的關注點總是很奇怪，國內關注禮儀，法國這邊關注莫須有的挑釁和女人，似乎都和體育本身沾不上邊。
不過既然如此，反而更加堅定了她想要跟蹤報道的想法。
可惜領導自然有領導的考量，而且仔細品了品，領導說的也很有道理。
她還記得領導當時是這樣說的。
“小麗啊，這事也不用急，你要為球員本身去考慮，你看現在還隻是小範圍轉載，就引起這麽大的爭論，那如果我們馬上報道，接下來的事態怎麽控製？
贏了，皆大歡喜，可萬一輸了呢？
我們做媒體工作的，追逐熱點本身沒錯，但也要考慮對象。
這周易怎麽說也是我們自己的球員，在沒有確切結果前，該保護的還是要保護，不能讓這麽年輕的一個小夥子承擔太多壓力，這對他以後的發展不太好。”
不得不說，國內媒體對自家在外漂泊的球員態度，連張麗這個新聞工作者有時都感到嫉妒。
寬厚不說，還特別護短。
比如足球比賽，就算替補上場碌碌無為的踢個20分鍾，到了國內也會被說成是表現上佳，若是碰到一個閃光點，立馬就會被描繪成未來的希望。
但出發點總是好的，誰讓是自家的孩子！
總不能使勁的往地上踩吧？
因此她也就準備放棄，然後領導又說了番話：這件事你可以先追蹤，但是我們這周就不報道了，下周看看情況再說。
就這樣，她出現了在這裏。
看了看周圍蜂擁的媒體，還有廣場上聚集的不少人群，張麗暗自一歎，她都沒想到事情竟會掀起這麽大的動靜。
在法國呆了一段時間，如今她也多少了解，法國人確實算得上浪漫多情，可浪漫多情的另一麵，就是敏感，感性。
大大咧咧粗線條的人是浪漫不起來的。
可感性的人最容易什麽？
毫無疑問最容易的就是被煽動。
媒體刻意的挑動之下，他們立刻變得群情激昂，邁上了自認無比正確的道路。
其實那些報道她都仔細看過，包括周易的言語，他用的是如果，那麽，這就像是說如果你要來打我，我將會還手，這似乎並沒有錯，雖然他的言詞強烈了些。
但在媒體的添油加醋下，就直接變成了你們這幫弱雞，來打我啊！
而有關那個布蘭琪的報道，簡直就可以說得上是無端的臆測。
通篇的自我宣泄式評論，追古述今。
從幾千年前的某某某被他國國王覬覦，說到如今一朵朵迷人的法蘭西玫瑰遠嫁他鄉，慨歎法蘭西男人的如今空有浪漫情懷，卻時運不濟，命途多舛……
這無疑激起了眾多人埋藏心底的每日糾纏於家事俗事工作事的負麵情緒，然後也就演變成這樣。
至於你要說布蘭琪似乎也沒說什麽，他一定也會立刻義正言辭的反問：沉默難道不就是默認？
惱怒難道還不夠代表內心的指斥？
感性的人總會發揮出自己最大的想象，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終於有了這一幕。
還真不愧是GM老區！
張麗不知該作何感想的搖了搖頭，有些為周易以後的日子擔憂起來。
……
倫敦ITF總部大樓。
當羅納德簽完最後一份協議，等妖嬈的女秘書扭動細軟的腰肢，抱著文件夾踏出房間，不由放鬆的活動了幾下四肢。
他是ITF主管大眾傳媒的經理，今年43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但在此刻，他還是感到了一絲疲憊。
因為就在剛才，他一口氣簽下了15份轉播協議，這還隻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希望賽。
華夏小夥，周易。
羅納德將目光再次聚集在電腦屏幕上的新聞裏，看著那張年輕的麵容怔怔出神。
真是個有趣的小子！
過了半晌，他終於微微一笑，然後舒服的靠在椅背，將老板椅轉向身後的櫥窗。
那裏有著他多年以來珍藏的各種照片，然後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個身影。
安德烈·阿加西。
他忽然覺得剛才新聞裏的那個華夏小子，跟年輕時的阿加西真的很像。
一樣的特立獨行，一樣的狂放不羈，一樣的吸引大眾眼球。
他們是同一類人？
羅納德陷入自己的沉思，又想起阿加西年輕時的所作作為。
他可以剪短自己的牛仔褲穿上賽場，綁上他那一頭飄逸的朋克長發，引得全球少年爭相模仿。
他也可以我行我素，直接以沒有合適的衣服為借口，直接拒絕溫網長達三年。
他還可以口無遮攔，在麵對記者詢問見到為他頒獎的網壇名宿是何感受時，直接回答“Youmeanthatoldguy？（你指的那個老家夥？）”
他甚至可以在賽場上，當手握三個賽點時，直接衝著教練炫耀，看我這招，然後換成左手接住對手的二發，拿下比賽。
……
太多太多這樣的事情，在向來標榜優雅的網球運動裏顯得格格不入，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球員，卻成為人們口中津津樂道，又愛又恨的對象。
大眾需要的到底是什麽？
是他這個大眾傳媒主管所需要考量的內容，至於新聞本身的事件他並不在乎，他關注的是新聞背後所蘊含的內在。
就比如現在，這麽多電視台火速簽訂轉播合同，難道僅僅是希望看到一場精彩的賽事？
恐怕也不盡然。
否則下周溫網就要在倫敦開打，那麽多球星薈聚，難道還不夠他們關注？
反而要去爭相搶播一道最低級別的開胃菜。
話題，才是人們亙古不變的追求對象。
一個人挑戰整個國家的球員，這就足夠製造奪人眼球的噱頭。
而且身為大眾傳媒的主管，他更直觀的了解隨著日益發展的各種媒體渠道，ATP對ITF的威脅越來越大。
這不是什麽秘密。
至少在ITF的內部，所有人都知道兩個組織之間的明爭暗鬥。
這或許是另一個轉機？
轉機，是的，這說不定也是自己的一個轉機，ITF的主席換屆選舉即將到來，如果自己能夠拿出亮眼的成績，那是否又可以更進一步？
越來越多的思緒擁進羅納德的腦中，讓他煩悶的微微晃了晃腦袋，重新回到事件本身。
歸根結底，這個華夏小子真的是另一個阿加西嗎？
他覺得像，但又覺得不是。
最後，他也知道隻有親自接觸過後，才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於是拿起桌上的電話，接通後還不等對麵那個嬌軟欲滴的聲音傳來，就立刻吩咐：“愛麗絲，幫我訂一張前往巴黎的最快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