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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石方霸鬥膽牧丁院

  石碐走進第一寢室,說話聲音驟然停了,十幾個牧丁全都齊刷刷全都睡到,沒有一席空鋪。


  石碐心中不快,又走進第二、第三寢室,還是沒有空鋪。


  石碐心中那股無名之火便就焰焰地在胸腔騰起。


  石碐把十幾個寢室全都走完,連一個空鋪也沒找到;窩在胸腔的焰焰烈火,便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隻見他撈起一根木棍,在十幾個寢室內挨個兒打人,將那些佯裝睡覺的牧丁全都打將起來。


  一個叫胡創世的牧丁企圖掙紮,被石碐順手拎了,在空中旋了一個個兒,扔到地上,罵道:“直娘賊,為何不給灑家讓地兒?”


  胡創世見石碐威猛,早就嚇得尿了褲子,打躬作揖,嘴裏直喊:“爺爺饒命,這都是寢長大人安排的,寢長大人吩咐小人,見你來了,一齊睡倒,不給讓地兒……”


  石碐見胡創世這麽來說,在這廝頂門上鑿了一暴栗,道:“寢長吩咐不給灑家讓鋪兒?寢長是誰?撮鳥在什麽地方?帶灑家去見他……”


  原來,青泥嶺牧馬監除了監正和監副是朝廷冊封,下麵不少小頭目全牧馬監自行安排。


  寢長是管理寢室的小頭目,自然由監正任命。


  然而,你甭小看管理寢室的小頭目,權利大著啦;新來的犯人要打寢,都得給他上貢。


  上貢多的,給條件好的單間寢室;上貢少的隻能在魚龍混雜的集體寢室勾當;不上貢幹脆不給提供寢室,隻能和馬匹一起在馬廄廝混。


  牧丁們早有不滿,卻無人向上司反映,敢有“悖逆“者,寢長手下的護院隊會打你個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看官,你道牧丁院寢長何許人也,竟然這般牛叉?說出來會笑掉你的大牙。


  原來,此人姓周名順誌,是個讀了幾年書的酸儒;隻因嘴唇缺了一壑,成了壑漏嘴。


  壑漏嘴周順誌也不是天生具有,而是後天生成。


  那一年周順誌十七八歲,欲強暴一個大家閨秀,沒成想那個大家閨秀極有心機,在周順誌嘴唇吻上來時,一口咬了,活脫脫扯去半爿。


  從此,周順誌嘴唇落下殘疾,成了壑漏嘴。


  仙人關人口順,送他一個諢號“兔兒嘴”,時間長了,就都叫他周兔兒。


  周兔兒也識一些文采,也會一些拳腳,按理說可以考官。


  但朝廷不納五官不正生員,周兔兒嘴唇缺了一壑,自然蹬不了大堂;萬般無奈,隻好通過太仆寺做官的舅舅活動,來這青泥嶺牧馬監勾當。


  那時候,牧丁院寢長老朽,管不住性子頑劣的後生,便讓周兔兒充任了。


  周兔兒履任牧丁院寢長,很快弄了個十幾人的護院隊,將牧丁們打壓得服服帖帖。


  倘若這樣堅持下去,周兔兒倒也不失英雄本色。


  可到後來,護院隊成了欺壓牧丁的工具,周兔兒依仗舅舅是太仆寺卿,把監正蘇紹敏也不放在眼裏。


  石碐是新來犯人,蘇監正早派人給周兔兒帶了口信,要他準備寢室、飯菜。


  周兔兒嘴上答應,就是不見行動,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天色黑去,周兔兒不見新來配軍石碐上貢,便讓護院隊挨個兒通知各個寢室的牧丁:早早入睡,占領床鋪;不給新來配軍一席之地,擠兌他拿出銀兩打通關節……


  這時候,胡創世見石碐要他領著去見寢長周順誌,立即打躬作揖道:“好漢息怒,其實你不懂牧丁院的規矩!”


  石碐怒眼圓睜,道:“規矩,打寢睡覺有甚規矩?”


  胡創世哭喪個臉道:“好漢有所不知,要想安安穩穩在牧丁院打寢,不給周順誌送銀子咋行?”


  石碐吼喊一聲:“直娘賊,沒想到青泥嶺到處是閻王殿,剛才點視廳那個鳥監副索取錢財,惹得灑家差點打人,要不是主子和灑家婆娘攔住,灑家早就打碎那廝的腦袋!難道打寢睡覺的牧丁院也是閻王殿……”


  石碐越說越來氣,將胡創世攬胸一拎,道:“快帶爺爺去見狗寢長,打他個卵蛋淌黃水,一輩子娶不上媳婦……”


  那些被石碐打了的牧丁本來怨恨他,一聽石碐要打周兔兒,眼前隻覺一亮,全和石碐結成統一戰線。


  原來牧丁院的牧丁都是貧苦人家,來青泥嶺牧馬做工,隻想賺幾兩銀子回家撫養爹娘兒女,可賺來的血汗錢要給周兔兒抽份子錢;牧丁們早就忍無可忍,隻是沒有一個起事的機會。


  這時間見石碐找周兔兒問詢打寢之事,便都吵喝起來,道:“壯士,周兔兒在鳳凰閣吃酒,我們給你帶路,若將那廝打出牧丁院,我們尊您為爺!”


  石碐見說,不禁感動起來,躬身施禮,道:“灑家是個粗人,剛才有所得罪,還望各位老大包含!”


  說著,頓了一下,提高嗓音道:“灑家生來專打不平,周兔兒這般欺負人,那就讓這廝嚐嚐灑家的拳頭!”


  石碐將醋缽也拳頭在眼前虛晃一晃,道:“大家都跟在灑家身後,倘若真把那廝打死了,你們也好做個見證……”


  牧丁們發一聲喊:“小的全給石爺作證,周兔兒敲詐勒索,逼石爺上鳳凰閣問詢;兩下裏言語不和,打將起來。周兔兒率領打手圍毆石將士,石將士反擊,將周兔兒鬥殺……”


  你看這些牧丁有多可愛,連日後作證的措辭也給石碐想好了!

  石碐哈哈大笑:“弟兄們夠朋友,可灑家不要你們做偽證,照實著說即可……”


  暗夜中的鳳凰閣,在牧丁院內鶴立雞群。


  此時此刻,鳳凰閣的大廳裏燈紅酒綠,洋溢著歡快熱烈的氣氛。


  兔兒嘴周順誌周圍簇擁著十幾個粉頭,在一幫巴兄弟的吆喝聲中,正和一個名叫香菱粉頭喝交歡酒。


  那香菱粉頭一身紅裝,濃妝豔裹,風情萬種,一隻胳膊和周兔兒的胳膊交織一起,一隻手端著酒杯,張口唱道:

  少年紅粉共風流,

  錦帳春宵戀不休。


  興魄罔知來聖閣,

  狂魂疑似入仙舟。


  臉紅暗染胭脂汗,

  麵白誤汙粉黛油。


  一倒一顛眠不得,


  雞聲唱破五更秋。


  香菱唱完,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幹,然後在周兔兒臉上吻了一口。


  周兔兒亮出缺了一壑的嘴唇嘿嘿一笑,回唱道:

  二八嬌嬈冰月精,

  道旁不吝好風情。


  花心柔軟春含露,

  柳骨藏蕤夜宿鶯。


  枕上雲收又困倦,

  夢中蝶鎖幾縱橫。


  倚緣天借人方便,


  玉露為涼六七更。


  周兔兒唱完,也把那一杯酒喝了,就吃香菱臉上的胭脂。


  兩下裏正鬧得興致勃勃,卻聽“咚“地一聲震響,禁閉的大門被踹開。


  周兔兒一驚,搭眼去看,卻見石碐身後跟著眾多牧丁衝將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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