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怨婦
被披散開的頭發長至過背，陽光打在烏黑的發絲上印得一陣微黃，陵生看著窗外，聽著走來走去的言喬他那盡量小聲的腳步聲，慢慢轉過頭來：“已經第幾天了？”
“第五天了。”言喬坐在小木凳上 將草藥磨成汁水，抬頭看向低頭望著他的陵生，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陵生的的眉頭慢慢放鬆下來，也朝他露出了一抹笑容，表示感謝：“若是以後能和師父過這樣的日子就好了，江湖不用管，沒有名與利。”
磨著草藥本還笑著的言喬動作一頓，收斂了如陽光般的笑容，低下頭繼續研磨著：“這今天，銀子已經所剩不多了。若還要呆在此處，可能就要開始找能賺銀子的工作了，不然，無法維持吃食了。”
陵生回過神來，眯起了眼睛，忽然想起，在這般現實的生活中，怎麽可能不用金錢說話呢？
宛如她與穆青語的感情，簡直可以說是癡心妄想。她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又摸摸自己接近好的差不多的傷口：“傷口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若是可以我們回去吧……”
“阿陵其實很困擾這般和我呆一起吧，畢竟是互相利益的對方。”言喬慢慢將草藥的汁水倒在碗上，尋來了一塊幹淨的布，朝陵生床沿邊，尋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並不困擾，這感覺和以前一般的言喬無異，很親切。”陵生接過言喬遞來的藥，見言喬剛想開口說話，就直接打斷了：“我想寫把藥上一下。”
聞言，明白怎樣的言喬也將本想說的話咽入肚裏，他知道，就算這段日子，不管他怎麽細心的對待陵生，他依舊無法改變他會被送走的事實。
他站起身來，小聲地想要退出了房間，在路過桌子旁時，還是不小心卻撞爛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陵生也跟著這聲音嚇得一抖，抬頭便朝言喬看去。
就在看向他的那時，她才發現，言喬的眼睛居然紅了起來。他那被高高豎起的頭發，因沒有時間打理，散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是穆青語習慣的披發，印在言喬身上，竟然一點也不別扭，還莫名的順眼。
看著這般的言喬，陵生表情一愣，以為是言喬因自己受傷拖延了幫他找女子行蹤的日子，心中有點過意不去。從床頭上，拿過之前言喬為擔心要苦給她尋來的糖蓮子，把他喊了回來。
莫名被喚了回來的言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走到了陵生麵前，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陵生不愛吃甜的，糖蓮子也不例外，當言喬將糖蓮子買回來候，她就一直沒有動過，而是將她放在床頭。
她將包糖蓮子的紙慢慢打開，朝他臉前抵去：“吃吧。”
言喬這五日，買了五包糖蓮子，一包糖蓮子裝著五粒，總共是二十五粒，陵生為不讓言喬覺得不高興，便也沒有拒絕他給的糖蓮子。
眼前的五顆玉白色的糖蓮子放在眼前，淡淡的白色粉末摸在小球上，僅僅是隔著不遠的距離，那帶著不一般的甜味也能聞的十分清楚
言喬呆滯地看著眼前的糖蓮子，嘴巴一張一合地想說點什麽，瞟了陵生一眼，又低下偷取，鼻子更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乖巧地坐在陵生麵前，拿起一顆糖蓮子放嘴裏，也不攪動，就是含著。
入口的甜味麻痹了他的味覺，從舌尖傳到了整個嘴裏，言喬臉頰一紅，眼睛也紅紅的：“阿陵……”
“怎麽了？”陵生知曉言喬這般模樣的時候，也沒有半點不適應，將整包糖蓮子合了起來，放在他的手上。
“沒有，就是很甜。”望著手裏頭那包裹著糖蓮子的褐色包紙，他塞進了懷裏：“阿陵，我為你彈一曲吧。”
陵生心裏一想，她也是好久不曾聽過言喬彈琴了，便也應了，小心翼翼不牽連自己傷口的坐了起來，讓後背靠在了床板上。
言喬的手還是那般的細長，若是喜歡看手的人，定然會很喜歡言喬的這雙手。不管是做什麽，就算不去看他的臉究竟長什麽模樣，緊緊望著他的玉指，都足以讓人麵紅耳赤。
如初見一般，他彈琴時，總是會尋一處陽光正好的地方，好讓陽光打落在他的身上。她的手指跟著他的琴音慢慢拍打著大腿，頭發輕輕微揚：
“感覺，聽到言喬的琴聲，整個人都會以外的冷靜，像，一切憂愁都會消散，什麽也不用擔心一樣。言喬，真是一個具有不一樣氣質的人。”陵生聽著他的曲子，就算沒有和他一般沐浴到陽光的溫暖，亦然也可以感受到屬於陽光的溫度。
五日不曾歸來，連武林大會也不曾赴約的陵生，一直無了消息。陵生消失了五日，穆青語也在程府等了五日，而今日，等的有些不耐煩的穆青語，便安排下人收拾東西。
望著一臉急躁沒有平時冷靜的穆青語，方子欣上前便是阻止了穆青語的動作：“青語哥，不等阿生嗎？”
“她在外紫然好不快活，我管她作甚？”被挑到痛處的穆青語，不顧方子欣的阻攔，很快便將東西不多的行李整理好，便想走出門口。
站在穆青語後麵的方子欣，心中一苦，一把抓住眼前急著想走的穆青語，細聲道：“青語哥，你可知，你現在像個什麽？”
“什麽？”一身白衣的穆青語一挑眉，緩緩轉過身來，腰帶上係著的那紅色平安福也跟著搖晃了一下。
方子欣望著一臉不懂其意的模樣的穆青語，本緊抓著穆青語一縷布料的手輕輕從穆青語的衣袖上落了下來。她抬起的雙眸微微一紅，幾滴淚水不由自主地溢上了眼眶：“我從不知道，你究竟是為什麽來救我，或許是因為父親與穆家關係交好，又或許是方家給了你什麽好處。可，我心裏想的是，一直想的是，青語哥救我不僅僅是因為方家帶來的好處，還有些許，對我的情感。我當然知道，這些事情，在青語哥的眼底裏，是那麽的可笑……青語哥，哪怕是一點點，你有沒有過歡喜我的感覺。”
“若是曾經給你留下些許妄想，是我之過，若真要說歡喜的感覺，從始到終，我隻能回句，不曾。”穆青語站在方子欣的麵前，見方子欣又想抓過他衣衫，便輕易躲開了，他飄散的黑發在風中搖曳著，那雙細長的眸子毫無情感的盯著眼前的方子欣，竟是如此的殘忍，如此的傷人。
穆青語並不是一個喜歡給予人希望的人，不管對於誰也好，可他不曾想過，這般薄情的他，居然會在陵生麵前亂了思緒。
方子欣也不蠢，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姿態，把所有的一切都了解的透底，她眸子微微閃動著，她嘴唇抿起：
“那麽，阿生呢？”
方子欣一開口，本還與她直視著的穆青語，表情瞬間停滯下來，那放在雙側的手也開始慢慢顫抖起來，就連雙眸毫不猶豫地躲開了她的視線，像不願回答一般。
“青語哥，為何不回答我？為什麽？你隻會因為阿生的事情擔憂，為什麽你會因為阿生離去一點，就變得十分不尋常，宛如一個怨婦般？”方子欣不斷地靠近著穆青語，踮起腳與他眸對眸。
麵對方子欣忽如其來的動作，穆青語隻是一把與她拉遠了距離，背過身去，不再願意看她：“提她作甚？”
“青語哥，不論如何，我都想知道，阿生，對你來說，究竟算是什麽人？”方子欣的雙眸上不知覺的染上了幾朵淚花，晶瑩剔透的，如寶石一般，在眼眶裏打轉著。
“阿生，她是我的徒弟，也是我作為奴隸培養的人。”穆青語的雙眸始終不曾與她對視，那緊緊深皺的眉頭，從陵生消失的那天開始，就沒有放鬆過。
在方子欣眼中，穆青語從未有過這樣的表情，她曾經也有好幾次黏糊著問眼前的穆青語，究竟陵生對他來說，算是什麽。若是以前的穆青語，不出幾秒，大可一臉冷漠，亦然會不在意的笑笑。
如今的穆青語，開始有了在意，開始有了不可舍棄，學會欺騙。人人都說，一襲素雅之衣的他，以瀟灑而生，對世人冷漠，何曾幾時，如神仙般的他，開始有了凡人般的感情，學會了不再從容。
“那麽對奴隸產生感情，是不是，十分可笑？”方子欣轉到避開她人的穆青語的麵前，緊緊地抓過他的衣襟，讓他認認真真地直視眼前的自己，直視眼前這個為他流淚的人，不是陵生，而是他一直覺得可有可無的方子欣。
對上方子欣，換上一臉淡漠的穆青語也接受了方子欣的視線，與她對視著：“若你想以阿生的名義，套取我的感情，方小姐還是多慮了。”
“穆青語，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我足足愛了你這麽多年。父親不讓我來常昭城，為了你，為了見你一麵，我不顧家人的不允，背上一身不是女兒家所能承受的包袱，遠處而來。若是，日日對待的是我，是不是，你的感情也會從陵生身上轉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