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黯然消魂(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衛中郎將韋昭訓之女韋南琴,才貌過人,賢良淑德,人品絕佳,今賜予壽王李瑁擇日成婚,聖念其才,特,大赦天下,普天同慶,欽此!”
鑼鼓聲響徹大街小巷,高頭大馬之上,這熱鬧的喜氣李瑁並沒有完全置身於其中。
“這壽王爺真的是好福氣呀,左衛中郎將韋昭訓的女兒韋南琴小姐可是大唐的一絕呢,皇上又這般看重,這排場別說是王爺,就是以前的武惠妃也及不上呀!”一旁的百姓興奮地說道。
“你還不知道?這大夥都猜,這皇上是為了彌補,畢竟父奪子妻,可不怎麽光彩,這壽王爺呀,綠帽子戴地可是很高呀!”
“噓,你可別亂說話,要是讓人聽見,哢嚓一聲,小命都沒了……”
李瑁忍著怒氣,聽著時有時無傳來的歎息、嘲笑,看著這一路隨從的迎親隊伍,花花綠綠的,整個路上,吵吵咋咋,喜氣彌漫,人生百態。
“王爺,該下馬了!”蕭赦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由護衛在新壽王妃韋南琴的轎子旁邊走到了李瑁旁邊。
“已經到了?”李瑁長歎一聲。
“宣壽王李瑁、壽王妃韋南琴入宮覲見!”宣召回響在整個皇宮大殿之內,一圈一圈地朝著四周傳開來。
新妃韋南琴身著著以白色絲綢為底的妃裝,主袍用天蠶金絲線與貓眼綠的寶石綴成的百花齊放圖,裙曳地三尺。
李瑁牽著韋南琴的手,一步一步走進這華麗的大殿。
“王爺李瑁新娶,特大赦天下,擺流水宴席三天,不管是何身份皆可前去恭賀,今晚宴請百官,為壽王慶賀。”頓時,本來鴉雀無聲的大殿之內,齊聲恭賀起來。
李隆基仔細打量著韋南琴,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一雙丹鳳眼細長細長的,眉眼之間暈著羞澀。
夜晚的風絲絲柔柔的,吹在臉上像是愛人的手輕撫過一般。可是這太真觀的風卻帶著微微悲倉,牆外,歡聲笑語,牆內,伊人早已哭得梨花殆盡。
楊玉環眼眸之中微微哀慟,眼中隱隱浮現和李瑁相遇的場景:“世人隻見新人笑,哪時看見舊人哭?”
楊玉環哀傷著聽著喜樂,眼睛一閉,淚珠又沿著臉龐滑落。
“娘子,”盼月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楊玉環身後,“外麵可熱鬧了,皇上有令,除了當值的宮女太監,其他的宮女太監都可以參加喜宴呢!”
楊玉環緩緩地睜開眼,慢慢地往太真觀地園子走去,靜靜地開得正茂盛的花,沉思起來。
“娘子,你在賞花嗎?”唧唧咋咋的盼月總是閑不下來,一安靜,又忍不住開口,“你怎麽哭了?”
“我沒有哭,我隻是在哀歎我的生命,花落了,敗了,還可以回歸泥土,那麽我呢?離開了這座皇宮我能去哪?我又應該去哪?
“娘子,你可真逗!你過十天就要冊封為貴妃了,這整座後宮就屬你位子最大了,你為什麽要離開呢?”盼月不明地問道。
“是呀,我為什麽要離開呢?”楊玉環喃喃自語。
“娘子,你一定是因為冊封大典將至,內心不安,不如我陪你到禦花園裏麵走走,也好讓外麵的喜氣衝衝你內心的焦躁。”盼月提議道。
“也好!”|
楊玉環與盼月漫無目的地在後花園閑逛。楊玉環心裏暗罵自己,怎麽就一般沉不住氣呢?還好剛剛來的人是盼月這個小丫頭,要是讓其他人看了去,傳了出去,就不好了。
“壽王爺萬福!”忽然巡夜的侍衛喊道。
楊玉環心裏一緊,眼中又浴滿了淚水。她扭頭望去,李瑁就站在她不遠處。慌張不已,不知怎麽得兩人地目光在空中交匯。
這短短的距離,卻似隔了好幾條銀河一般,就算是鵲橋也勾不住河的兩岸。
時光如流水一般,悄無聲息,卻又緩緩地流去。不知看了多久,李瑁朝著楊玉環輕輕點頭,淡淡地問道:“娘子可好?”
楊玉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舉步欲行,但又是停住,輕歎了聲:“好與不好也無差別,倒是壽王爺今日大婚,玉環恭喜你了!”
“謝謝娘子!”李瑁盯著楊玉環,涼涼地回道。
兩人又靜靜地站在禦花園中,看著對方,悶不吭聲。
這一聲“娘子”在楊玉環耳裏麵像是一種衝擊一般,苦澀與傷痛侵襲而至,這就是他要的嗎?如果是,為什麽他的眼中看到的隻是傷痛?是因為她的背叛,還是原來他也未曾快樂過?
“你……”楊玉環終於忍不住內心的疑惑,但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妥,隻是改問道,“聽說壽王妃是天下一絕?琴棋書畫無所不能!”
李瑁好半天才幽幽地說道:“左衛中郎將韋昭訓之女韋南琴,才貌過人,賢良淑德,人品絕佳。”
“我也聽說了!”楊玉環尷尬地接道,他完全就沒有注意過他的新妃是個怎麽樣的人麽?這一句話,是聖旨!
“夜涼了,娘子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去吧!李瑁也該回喜宴去了!”
楊玉環微微點頭,轉身往太真觀走去,但走了一會兒,她停住腳步,轉過身,貪婪地望著李瑁離去的方向。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用盡所有的力氣控製自己,不讓自己衝過去。她多麽想窩在他那寬闊的懷抱之中,多想再一次擁抱那熟悉的身子!多想,再一次成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已經不是她的了,她也已經不是他的了!
“娘子,你還要去禦花園嗎?”盼月不明所以,看著楊玉環又轉過去身子,問道。
“不,我們會太真觀!”楊玉環搖搖頭,轉過身去,心如灌了鉛一般。
她知道他們都回不去了,她知道他的心中對她還有著那一份隔閡,那一份可能讓他的心對她鎖上千萬把鎖子的鎖,那一份可能永遠也打不開的鎖。明明知道,她又怎麽會去觸碰呢,再怎麽努力,恐怕也隻是在他傷口撒鹽罷了。
她隻要按著暗夜盟的計劃,一步步的走,他失去的她還不了,但是她能給的,她一定會盡量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