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天公示警（三）
“昨夜大雨，禦花園的渠道忽然堵塞了，水漫了出來，梅妃娘娘讓宮中侍衛在疏通的時候挖……挖……”盼月吞吞吐吐個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完整，幹瞪著淚眼可憐兮兮地看著楊玉環。
“挖什麽呀？”楊玉環不耐煩地問道，這也快到午時了，綠兒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這盼月一直淚眼汪汪地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挖到了一塊青銅地碑文呀！”盼月著急了，閉上眼一口氣大聲說完，“碑文上麵隻刻了六個字‘楊花開，李花落’，宮中老太監說太宗皇帝寵幸天後的時候，太宗皇帝外出打獵從天而降一塊石頭，上麵寫著‘武代李興’，後來……所以現在宮中都傳娘娘您是……您是天後轉世，是要來禍害李家皇朝的。朝臣百官一早也上朝去……娘娘，盼月覺得您真的是太冤了！”
楊花開，李花落？武代李興？這莫不是有人栽贓陷害是什麽？
“盼月，你剛剛說是梅妃娘娘讓人去疏通的？”楊玉環俯下身子，溫柔地扶起盼月，用絲絹給她擦幹眼淚。
“是梅妃娘娘！而且，綠兒姐姐也讓梅妃娘娘傳去回話了！”
興慶宮中一片安靜，凝漫著沉重的氣氛。
楊玉環手心之中不知何時已經滲滿了汗，臉上也蒼白地猶如一張白紙。她應該怎麽辦？綠兒不在身邊，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應該怎麽辦？皇上呢？
“盼月，那皇上呢？皇上怎麽說？”楊玉環神色惶恐地問道。
“一早高公公就稟報皇上了，皇上還發了好大一陣脾氣！隻是吩咐奴婢好好侍候娘娘，還要奴婢不要……不要拿這件事煩擾娘娘！可是奴婢……奴婢…娘娘請饒恕奴婢吧，奴婢也是不忍心看見娘娘遭人誹謗才……”
“盼月，你放心，本宮不會怪罪你的，說到底你也是護主心切！本宮又怎麽會怪你呢？”
“盼月……”
“貴妃娘娘！”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楊玉環和盼月不禁同時向外看去，便看見綠兒已經回來了，手中還拿著一把剪刀。
看見綠兒，楊玉環不禁輕鬆了一點：“綠兒，你可回來，我……”
“盼月，你到門口去守著，我有一些話要私下和娘娘說！”
“盼月，你先退下！”想到綠兒可能有解脫的辦法，楊玉環自然地把盼月遣退。
綠兒看了一眼四周，把剪刀遞到楊玉環的麵前：“娘娘若是要保住性命，恐怕要舍棄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楊玉環看見綠兒之後，已經沒有之前的恐慌了，綠兒雖然是暗夜盟指派給她的，她們之間存在著一些不信任，但眼前的綠兒，卻又是她在宮中最最信任的人。即使綠兒對自己再怎麽憤恨，但她失寵，甚至沒命，對綠兒不止沒有好處，而且還會壞她的大事。
“割發代首！”綠兒一字一字鄭重地回道。
“割發代首？”楊玉環驚呼，不可置信地看著綠兒，“你讓我割發代首？那不明擺著是承認了宮中的謠言嗎？你這是救我還是讓我去死？”
“娘娘多慮了！當然沒那麽簡單！娘娘不僅要割發代首，還要用鮮血寫陳情書！”
“這……這有用嗎？”楊玉環懷疑地問道。
“娘娘難道不相信綠兒？娘娘若是倒了，對綠兒也沒什麽好處！不是嗎？”
“那什麽時候寫？”
“自然是越快越好，而且娘娘還務必要在午時的祈福法事上著上一席白衣，不上胭脂水粉，不挽發髻，裸腳獨身上祭壇！”綠兒繼續說道。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交由綠兒你了！”楊玉環不再發問，隻是召來守在門口的盼月，換上素裝，清湯掛麵，放下一頭青絲，手戰抖地剪下一縷青絲，用白布包起來。
“娘娘！”綠兒把手中的刀子遞給楊玉環。
“啊！”楊玉環猶豫了一下，閉上眼，狠下心來，劃了一刀右手的食指。頓時，鮮血緩緩地由著傷口逸出，開出一朵鮮紅的血花。
楊玉環歎了一口氣，眼中全是堅決，言辭錚錚地說道：“梅妙人你為了討李隆基的歡心，先是助紂為虐，沒想到我楊玉環進宮之後，不僅沒有對你感恩戴德，反而做了貴妃，和你針鋒相對吧？所以你，為了鏟除異己，就想學前人裝神弄鬼，以鞏固權勢。我楊玉環雖然沒有你梅妙人那樣的聰明才智，但上天待我不薄。今日，我楊玉環以血起誓，若我楊玉環一日還處於後宮之中，誓死與你相爭！”
說完，轉過身來，對著綠兒一笑：“把竹簡拿來！”
綠兒看著楊玉環如玉般臉上一片憤恨，心知從此楊玉環、梅妃這兩個女人的命運將會有很大的改變。她看過武惠妃一朝得寵的樣子，看過後宮相爭的悲劇，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看過太多的悲傷離合。
而盼月，怔怔地看著楊玉環和綠兒許久，忽然覺得她也許做錯了。
楊玉環寫好竹簡之後，剛好高力士來宣召。她把竹簡和那剪下來包好的青絲抱在懷裏麵。留下綠兒和盼月，獨身一人，跟著高力士前往太真觀。
“娘娘，請恕老奴直言，您知道今日的祈福和往常的祈福有何不同嗎？”高力士走著走著，忽然停住腳步問道。
“高公公可以提點提點玉環嗎？後宮之中人人自危，玉環雖然入宮有些時日，但恐怕還不明白這後宮的生存之道！”楊玉環想到以前梅妙人借由高力士宣她入宮，恐怕兩人之間早有貓膩，她眼中出現了一抹連她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恨意。
高力士看著楊玉環未施粉黛而顏色仍如朝霞映雪的膚色，手忽然抓住楊玉環的手心，拍了拍，點了點頭：“娘娘身為貴妃，老奴可不敢說指點。但老奴明白，不管是朝堂或是後宮，得君心者路途無阻！”
“那本宮在這裏就先謝過高公公你的指點了！他日本宮定當相報！”楊玉環緊握住手心，嘴角揚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