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我暗暗把拳頭攥緊了,連七星龍泉的主意也敢打,真是光屁股打狼——膽大不要臉。
到了地方一看,鬼市原來就是個破爛小巷子,空蕩蕩的,連個人毛都沒有,就幾個麻雀在地上啄什麼東西吃。
啞巴蘭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來了好奇心,就問鬼市裡都賣什麼東西,小龍蝦嗎?
程星河推了他腦袋一下,說你知道個毛,那是簋街。
我以前沒來過這種地方,對裡面的規矩是一竅不通,程星河則是這裡的常客,就給我們科普了起來,說鬼市之所以得這麼個名兒,是因為鬼市的東西,看物不看人,都是要在掌燈的時候進行交易,而掌燈時分,烏漆嘛黑,熙熙攘攘的擠在這裡的,誰也說不好是人,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而鬼市也有規矩,一經出手,概不退換,老輩子傳說,有人就吃過這種虧——一個遺老上鬼市賣滿清皇室的琺琅鼻煙壺,一個戴大高帽子的人看中了,倆人談妥了價格,對方給了一排鋥亮的袁大頭。
遺老挺高興,能把當鋪里的狐裘贖回來了,但也還是留了個心眼兒,往袁大頭上咬了幾下,認出來就是真貨。
結果天亮了到了當鋪,掏出來一看傻了,那袁大頭竟然是錫紙搓出來的,一捅就破,分明小孩兒玩物!遺老氣的捶胸頓足,覺得自己是被掉包了,可怪就怪在,那牙印還留在上面,你說當時他怎麼就沒咬出來呢?
過了一陣,倒是本地有一家人給老人遷墳,棺材里掉出個鼻煙壺來,有眼尖的說,就是那個遺老的東西。
所以人人都說,鬼市有鬼。也有人說,這是那些個不法商販自己傳出來的,騙人鬼還差不多。
這就給鬼市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上這裡交易的,個個心懷鬼胎。
程星河接著就說,現如今,掌燈時間還沒到,所以小巷子才沒人,咱們還得等一會兒。
說著他還揣了揣自己的口袋,說要是能順利找到賊禿子和七星龍泉,好久不來鬼市,就去看看這裡的行情怎麼樣,這一陣子跟我四處跑,也收到了不少的東西,沒準能發一筆小財。
怪不得他口口聲聲,整天說什麼拿到鬼市賣呢。
我就跟周圍環顧了一下,認好了各個位置。
等時間到了,我們也就溜進去了。
別說,這鬼市裡面還真是琳琅滿目,你想得到的全有——古董瓷器,名人字畫,甚至還有女人肚兜繡鞋,在煤油燈下很惹眼,只不過,這裡的東西,來路都是諱莫如深的。
啞巴蘭一開始目不斜視,一心就想揪住那個禿子揍一頓,可從里一走,視線也不得不被攤子上的東西吸引了。加上啞巴蘭模樣出眾,不少攤販瞅見他倆眼直冒色光,口口聲聲說啥天氣這麼冷,妹子讓我攤子上細看,喝點熱水。
啞巴蘭遇上人多的時候,總怕被人當成妖怪,蓋緊了喉結不願意出聲。
程星河倒是很有興趣,說熱水不用,來點奶茶可以,不過沒人理他。
他倒是也不生氣,回頭還跟我說,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現在鬼市都能掃二維碼了。
我則看好了一個位置,讓程星河帶著啞巴蘭上另一邊去,他太扎眼了,我要在這裡等著那賊禿子。
程星河有點納悶,問我怎麼看出這個位置的?
白天我就在小巷子里看清楚了,這個位置處於監管人和出口中間,找人幫忙和離開這裡,是最方便的,我要是那個謹慎多疑的禿子,一定選在這裡交易。
程星河誇了我幾句雞賊,把啞巴蘭帶走了——埋伏在另一側,給那個賊禿子來個雙保險。
眼瞅著鬼市裡越來越熱鬧,我假裝看一個攤子上的骨灰盒,眼神卻不住的往那個位置瞟。
而那個賊禿子半天功夫也沒出來,程星河那邊等著急了,隔著個賣皮鼓的就跟我打眼色,意思是問我會不會選錯地方了?
那怎麼可能,就是這,跑不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冷冷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讓開。」
我一回頭,看見了一個跟我歲數差不多的男的。
那個男的表情很喪,膚色很白,暗夜之中能發光,但是那個表情讓人十分不爽,跟死了媽似的。
不過他長得很俊,跟江辰的貴氣,和程星河的英朗完全不同,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精緻。
給人的感覺,不像活人。
我沒見過這種人,側身就讓開了,這個人一身凜冽殺氣。
鬼市裡當然沒有幾個正常人。
再說了……我反應過來,我他娘看的是骨灰盒攤子,他也是來買骨灰盒的?
只見他還真的垂下瑞鳳眼端詳起了那些骨灰盒,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那個老闆先是愣了愣,看他歲數不大,浮現出了一個很商業化的小笑容:「小哥你眼光真不錯,家裡哪位長輩駕鶴了?我這裡的骨灰盒物美價廉,喏,你瞅這個,宋徽宗用過的,包家裡老人紫氣西去。」
你騙二百五呢,火化都是近代推行的,宋徽宗那個時候就興骨灰盒了?
那個盒子漆工都不怎麼樣,說是工藝品都高抬它了。
而這個死媽臉雖然長著一副聰明樣子,卻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竟然還深以為然的拿起來端詳。
這在業內,叫肥豬拱門,你不坑他一頭,都對不起他。
不過,這死媽臉的打扮雖然乾淨整潔,衣服卻是半舊的,條件怕沒那麼好,我就忍不住在底下踢了他一腳,示意他別挨了坑。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放下了骨灰盒,正要說話,我卻沒看他,反倒是眼前一亮——那個賊禿終於來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我立馬把身子給側過去,衛衣帽子兜住臉,眼瞅著那賊禿子三步兩回頭的靠近,我一腳踹在了他腳腕子上,直接掀翻。
那禿子本來很謹慎,手裡還捏著個手機,顯然是想著到了地方之後,再通知買家,可沒想到直接被我給抓住了。
但賊禿子也不是什麼善茬,身子一歪,像是用了縮骨術一樣,竟然躲避了過去,我明明抓牢了,手裡卻頓時空了。
而賊禿子腳底下發力,就要往西邊跑:「有人要……」
這是……逃脫術?真不愧是個偷兒中精英,比我想的還有能耐。
可這麼容易就讓你跑了,我這一陣子升階的苦頭白吃了?
老海的行氣鋒利的撞出來,他的脖子被我一緊,一聲豬叫似得嘶吼只發出一半,就被我行氣上手,捏歪了嘴。
他吃痛又驚惶,一腦袋汗蒸餾水似得往下滾,我伸手就往他背上摸——七星龍泉不短,果然是被他給藏在夾克下面。
那賊禿子還想掙扎,可我一側臉,他認出來我了,不由拚命的掙扎了起來,還扭著身子,意思是想著跟我求饒。
我一把將他提起來,低聲說道:「是誰請你來偷我東西的?」
這個禿子不是什麼善茬,應該是賊里的高手。
他對著鬼市對面,就跟我打起了眼色。
我順著他的視線一看,頓時就愣住了——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正要消失在人海之中。
江瘸子……這次,不是假的!
我一下把那個禿子掀翻,對著江瘸子就追了過去。
可鬼市裡面人頭攢動,我跟本就過不去,一邊死命往江瘸子那個位置上擠,一邊喊程星河把那個禿子給揪住。
程星河會意,立馬沖了過來,我逆著人群,用了吃奶的勁兒對著江瘸子就沖了過去。
也怪了,他為什麼要找人來偷七星龍泉?還嫌坑我坑的不夠?
出現了也好——四相局的密卷,就在他身上呢!
這老貨對鬼市顯然非常熟悉,在人群里自由自在的鑽來鑽去,跟泥鰍鑽豆腐似得,我看的著急,恨不得從人群頭上飛過去,把他給摁住。
眼瞅著快逼近了,可一個挺胖的人又正好橫在了我面前,把視線完全遮擋住了,等那個胖子挪開,江瘸子已經不見了。
一股子火直往腦袋上撞,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正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一個鋪面門口立著個泰山石敢當,心裡頓時就有譜了——這種位置立泰山石敢當,一般是為了避免穿堂煞的,這個鋪子,必定有後門。
我要是江瘸子,一定會從這個地方出去。
果然,追到了那個位置,後門是個黑漆漆的小巷子,那個一瘸一拐的背影,正在巷子後面走動呢!
我一秒沒猶豫,一腳蹬在了牆上,運足了行氣,風在耳邊擦過去,一下就壓在了江瘸子的背上。
江瘸子哪兒撐得起我的體重,直接被壓趴在地上,我一把摁在江瘸子的後背上:「江藏水你這個老東西,我看你還往哪兒跑!」
這個場景,我不知道夢見過多少次了,這種感覺太痛快了,簡直痛快的不真實!
沒想到,江瘸子不但沒慌張,反而笑了起來——不過因為被我壓的很嚴,他的聲音也非常扭曲:「好……不愧是四相局唯一的破局人……馬連生把你養的不錯……」
他也認識三舅姥爺?
我想問他的問題簡直太多了,擠在腦子裡簡直跟塞車了一樣,腦子裡短暫的空白了幾秒,這才問道:「江瘸子,你坑我開青龍局,就是因為我是什麼唯一破局人?我為什麼是這個破局人?」
江瘸子嘿嘿的笑了起來:「因為你父親。」
我那個王八蛋爹?果然沒少了他。
我嗓子一緊:「你認識他?他……到底是誰?」
江瘸子笑的更開心了:「有朝一日,你會見到他的。」
我氣的七竅冒煙,媽的,你能別光說點廢話嗎?我手裡力氣一下就重了:「說!」
可江瘸子挺犟,就是不說。
這麼下去會鬧出人命,我只好抬起手,接著問道:「那你為什麼要破四相局?你要報什麼仇?」
江瘸子的聲音冷了下來:「當然……是江藏土的仇——他搶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讓他一樣一樣,全還回來。」
果然,他跟十二天階的那個江家老頭兒有過節。
我倒是聽說,江藏土現在已經沒法子出門了。
「為了這件事情,我搭上了一條腿,」江瘸子的聲音越來越高興了:「現在看來,值。」
「那真龍穴呢?真龍穴又是幹什麼用的?」我心裡其實有了猜測:「是不是……跟龍脈有關?」
江瘸子笑了起來,像是……默認了。
我的心猛地就緊了起來——難怪江辰死活都要找那個真龍穴呢!他以真龍轉世自居,是想著通過真龍穴……
我立馬就要摸江瘸子身上的密卷,可意料之外,他身上並沒有密卷。
果然,他接著說道:「別白費力氣了——那個東西現在還不能到你手裡,時間沒到……」
去你娘的時間到不到,我只知道,程星河的時間快到了——我非得在他二十四歲之前,破了四相局不可。
我一下還反應過來了:「今天這事兒,你沒事兒不會偷七星龍泉,是想著把我引過來,是不是?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江瘸子歇了口氣,接著說道:「你是聰明,跟聰明人說話不費勁兒,我引你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身上有個東西,可千萬要保護好,絕對不要被人給剜下去,否則……」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出,身後出現了一道十分鋒銳的破風聲,是對著我和江瘸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