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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8章 齊人之苦

  我一下就明白了,那些,是瀟湘的舊部。


  之前我用水神信物救過不少,現如今,更多希望瀟湘回歸的,也全來了,想幫助瀟湘,重奪水神之位。


  這可是明目張胆的對河洛造反。


  瀟湘如果不跟它們見面,它們八成全得被河洛發覺,而且殘害。


  瀟湘吸了口氣,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我,聲音是只對我才會有的柔和:「我去見見他們,你在這裡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我想答應,就眨了眨眼睛。


  瀟湘微微一笑,一隻手摸在了我的額角上,喃喃說道:「偶爾想想,你這樣也很好,再也不用擔心……」


  擔心?擔心我去幹什麼?

  一動不動,老老實實,就從頭到尾,都是屬於她的了。


  我心裡猛然一震。


  烏雞渾身一個激靈,顯然被這話嚇的毛骨悚然。


  瀟湘轉瞬是個微笑,飄帶一擺,消失了。


  她這一走,屋裡氣溫瞬間回升,大家不約而同,都鬆了口氣。


  程星河索性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揉脖子,好像卸下了一個無形的枷鎖:「媽耶,主神就是主神,她在這我大氣都不敢喘。」


  你他娘剛才摘桃不是摘的挺歡實的嗎?


  啞巴蘭也點了點頭:「我也是——說都不敢多話了。」


  你給我把舌頭捋直了。


  杜蘅芷回過頭,看瀟湘走了,咬了咬牙,顯然也對瀟湘十分不滿,立刻過來:「北斗,你現在就跟我走……」


  江采萍立刻攔住了她:「四妹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相公這個樣子,出去能落什麼好?天打雷劈,烹煮煎炸,都在外面等著他呢!我知道你家家室好,可也是肉眼凡胎,但跟相公為敵的,不是肉眼凡胎能對付的了的。」


  杜蘅芷一開始沒明白「四妹妹」是什麼意思,但是後面的話,比這三個字要緊的多,她竟然也沒顧得上質疑,只皺起了眉頭,顯然也在思索,確實是這麼回事。


  屠神使者的屠神令已經下了了,我就是個通緝犯,出去就要被屠。


  江采萍嘆了口氣。


  白藿香手的刀遲滯了一下,一直不肯回頭,拼了命的切葯,像是試圖拿噹噹當的聲音遮掩些什麼。


  烏雞過去搶刀,被一針彈開,還挺陶醉,低聲問蘇尋,這針是白藿香第一次送他的東西,算不算定情信物。


  信你大爺。


  蘇尋沒搭理他,把牆皮上的青苔都摳下來了,發現古法磚原來是混凝土的,大為失望。


  只有赤玲盯著冰牆上的彩虹,一直在咯咯的笑,不過瀟湘離開之後,冰牆消失,看不到彩虹,她哭了。


  在這哭聲里,屋裡屋外的人,各懷心事。


  我知道,他們都畏懼瀟湘。


  但是——她畢竟曾經是個能號令三界的主神,平易近人,或者跟其他人分享我,她絕對做不到。


  除了心裡有我,似乎,她心裡沒有過其他人。


  她就是這樣一個存在,誰也沒辦法。


  隨著意志蘇醒,身體也開始逐漸恢復——後來我才聽白藿香說起,當時我的身體狀況,幾乎像是一個摔在地上,但是沒裂的西瓜一樣。


  因為龍鱗的緣故,外面是好好的,但是裡面跟西瓜一樣,全酥了。


  哪個肉眼凡胎,能擋得住主神河洛?


  不,哪怕頭頂上的,也沒幾個能擋得住的,我能生還,全靠著那些奇怪的行氣,和龍鱗。


  景朝國君——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要說他荒淫無度,可水天王,阿四,對他忠心耿耿。


  要說他賢明,他做的事兒,卻一個比一個難理解。


  就好像——景朝國君有兩個一樣。


  江采萍這會兒走過來看護我,忽然高興:「二姐,你來看看,老婆蛾的絲開始變硬了!」


  老婆蛾的絲,一旦變硬,那就說明,我的身體馬上就要織造完成了。


  江采萍,一看到她,我忽然想起了江采菱來。


  這對雙胞胎,也是相愛相殺。


  想到了這裡,我忽然渾身一震。


  是啊,景朝國君——會不會,真的有兩個?

  白藿香眼裡也有了光,立刻過來看,也跟著高興了起來,而這個時候,老婆蛾似乎也完成了使命,張口就要咬下來——老婆蛾織造人,其實就跟養豬一樣,把小豬養大,到了過年就殺,是給自己發展畜牧業呢。


  但是那口器還沒張開,腦袋應聲而落——白藿香殺起東西來,其實也乾脆利落。


  老婆蛾的腦袋滾落到了地上,咕嚕嚕轉了好幾個圈,口器還是大張著的,像是在不甘的吶喊——飯是我做熟的,憑什麼不給我吃?

  這問題,也只能去問閻王爺了。


  白藿香把老婆蛾的殘絲處理乾淨,再次給我敷上了一層葯——一方面是滋養身體,促進儘快恢復正常的,一方面,這葯幹了之後,跟金縷玉衣似得,能結成一層硬殼,也能保護現在脆弱的身體。


  這東西別人幫不上忙,她光潔的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


  「辛苦了……」


  這個時候,我聽見自己,發出了遊絲一樣的聲音!


  白藿香一愣,眼裡欣喜大盛,可還是板著臉呵斥道:「不想啞巴,就別出聲!」


  但是轉過了臉,她迅速擦了擦眼淚,像是怕讓人看到。


  江采萍已經看到了,附在我耳邊,低聲說道:「這幾天,可把二姐給嚇壞了。」


  原來,我這種身體,對河洛發號施令,根本承受不住,喉嚨受到了極大的損傷,無異於被岩漿給灌過,而且這種傷類似於天譴,哪怕老婆蛾都無法織造。


  白藿香第一次無法確定,自己能不能把我的喉嚨治好,我會不會,成為一輩子的啞巴。


  她沒了平時過頭虎撐的自信,關心則亂。


  「還好。」江采萍洋洋得意的說道:「橫豎妾一點都不擔心,妾就知道,既然是妾的相公,那必定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


  程星河也鬆了口氣,心情一輕鬆,口舌迅速恢復到了往日的順滑:「吉人,我看是齊人才對,七星這個齊人之福啊,比傳說里的齊人還厲害——那個齊人,一妻一妾,他這個可倒好,哎,洞仔說得對,人家下雨天沒事兒,打孩子解悶,他下雨天,可以組織一群老婆抽烏龜。」


  抽你大爺的烏龜,我想罵他,但是怕真的啞巴了憋一輩子,只好暫時忍住。


  齊人之福,齊人之苦也差不多。


  這會兒外面飛過了一隻蝴蝶,赤玲看見蝴蝶,轉臉就把彩虹消失的事情給忘了,奔著蝴蝶就追過去了,又格格笑了起來。


  氣氛瞬間就變好了,大家臉上,都重新有了笑意。


  風吹過,已經微微變涼,有些秋風送爽的意思了。


  「哎,說起抽烏龜來,裡面是不是有撲克牌?」程星河開始挑頭。


  「那怎麼沒有?」江采萍答道:「怕相公悶,麻將,骰子,牌九,妾全備下了,一樣囤了幾套,打幾年不成問題。」


  「那趕緊拿出來——抽幾個烏龜給七星慶祝慶祝。」


  你搞笑呢?這他娘叫什麼慶祝?

  江采萍一個愛好是搞家政,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招待客人,飄然一轉,撲克和啤酒都出現了。


  程星河第一個抓牌:「趕緊著,誰輸了誰學狗叫。」


  啞巴蘭喃喃的說道:「那狗叫誰能比得上你本色出演。」


  「你找死呢?」


  「差不多得了……」蘇尋習慣性開始拉偏架。


  杜蘅芷看他們在病床前這麼鬧,一開始不太高興,怕擾了我休息,但這幫人的笑跟麻風病一樣,有傳染性,杜蘅芷在後面看了看,也跟著笑了。


  她走到了我旁邊坐下,盯著他們玩兒牌,微微一笑:「真好。」


  是啊,真好。


  再次睡過去,這下安穩踏實,連個夢也沒做。


  醒過來,天已經黑了,可他們的吵鬧沒變,還嘰嘰喳喳的,程星河說啞巴蘭耍賴,啞巴蘭說程星河玩不起,兩個人互彈腦瓜崩。


  白藿香繼續熬藥,杜蘅芷打下手,江采萍沒在,但是廚房裡,飄出了一陣一陣的香氣。


  葯香和食物香氣的雙重作用下,我也覺得,嗓子舒服多了。


  赤玲在玩一個小球,小球滾到了門口。


  她追到了門口,這個時候,門忽然開了。


  一個身影飄然而入。


  這一下,大家回頭,捏住了牌,氣氛頓時跟凍住了一樣。


  瀟湘回來了。


  赤玲正撞到了瀟湘身上,抬起頭,身體也是一僵。


  哪怕是小孩兒——也會有本能的恐懼。


  可瀟湘對著赤玲,伸出了一隻完美無瑕的手。


  我心裡一緊,可赤玲看見了瀟湘手裡的東西,忽然歡呼雀躍。


  瀟湘手裡的,是一包十分精緻的糕點。


  赤玲央求我給她買的,她最喜歡的赤芸豆,蓮蓉酥,綠豆千層餅。


  我心裡一動。


  她——竟然記住了?


  赤玲拿過來,高高興興:「謝謝阿娘!」


  瀟湘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接著,穿過院子,沒看院子里的其他人——江采萍知道她回來,趕緊從廚房出來,照著古代的妾室一樣,做了個禮。


  瀟湘擺了擺手——不用多禮的意思。


  杜蘅芷咬了咬牙,跟瀟湘顯然是互相看不順眼,站起來還想說話,卻被程星河給拉下來了:「杜白富美,見好就收吧,你可千萬別鬧幺蛾子了……」


  而瀟湘坐下,摸了摸我的額角,低聲說道:「這次出去,聽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兒,我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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