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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0章 三隻眼睛

  這是一早就做好的決定,沒什麼說的。


  走到今天,我其實是不太信命的。


  不過,真要是遇上了什麼改變不了的事兒,我也能認。


  是跟計劃不太一樣——原本覺得,怎麼也得見了我媽一面,踏踏實實進玄武局,死之前,至少知道我是誰生的,哪裡來的,上瞭望鄉台,記得自己是個什麼籍貫的鬼。


  有些失望,但也沒什麼,只要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一切都還有轉機不是嗎?

  程星河沒多說,他不想死。


  可他再不想死,也險些替我死了好多回。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可有些事情比活著重要——對我們來說都一樣。


  空氣一片安靜,大家大眼瞪小眼,彷彿在參加一場持久不眨眼的比賽,我樂了一下:「時間剛剛好,我也醒了,咱們提前準備準備。」


  老婆蛾織造的身體,七天才能正常,幾乎是踩著點夠讓我進玄武局。


  有了目標,別的就不用多想了,奔著目標靠近就是了。


  啞巴蘭忽然詩興大發:「我哥說的對,既然選擇遠方,就只顧風雨兼程。我也去——我新衣服都下單了,回來就穿。」


  四相局真的破了,他的陰陽身也可以報銷了。


  玄武局很像是一個關口,只要越過,我們的人生,也許都會到達另一個階段。


  這就挺好,人生就是這樣,一個關卡一個關卡的過,不知不覺就到了盡頭了。


  呸,我打住了這個想法,臨行之前,不說喪話。


  不過,臨走之前,我還是想上商店街去看看。


  自從入行,老頭兒就成了留守老人。


  俗話說養兒防老,可老頭兒把我拉扯大,不管怎麼阻攔,最後還是要為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可能,而擔驚受怕。


  白藿香也沒多說,這件事情,我們心裡都有準備,誰也不用攔著誰。


  她默默給我上藥,說:「你睡吧,再醒過來,就能穿衣服了。」


  我這才想起來這一陣子她是怎麼治療我的,耳朵有點發熱,不過對醫生來說,大家都是肉裹骨頭,沒啥可羞。


  床頭有個小香薰機,撲面是藥草的香氣,一閃一閃還能換著顏色發光,肯定是江采萍給我買的,在變幻的燈光里,我覺得腦子也跟身體一樣,急需恢復,也就睡著了。


  因為恢復了很多,這一閉眼,做的是個十分鮮明的夢。


  這是一個非常熱鬧的集市,人可真不少。


  有賣油炸糕的,有賣酥燒餅的,還有賣藤編籃子的,跟小時候老頭兒領著我上鎮上趕集一樣。


  空氣是錯綜複雜的香氣——童年的味道。


  正要買點什麼嘗嘗,可集市上的人,都看向了一個位置:「打起來了。」


  「又打?」


  「又打!」


  「瞧瞧去!」


  好幾個人圍著一個人,那個人護著頭,指縫下露出了一頭白髮。


  打老人?有點人性沒有?

  我推開那些人,把挨打的白髮老人扶起來。


  白髮老人還是抱著頭,不鬆開,我安撫說,沒事了。


  可他忽然發出了一個很奇異的聲音:「你來啦?」


  什麼意思,你認識我?


  他鬆開手,抬起頭看著我。


  我瞬間一愣——這個白髮老人臉上,有三隻眼睛。


  猛地睜開眼,聽到外面鳥語一片。


  風從窗戶縫裡灌進來,讓人精神一振。


  這是一種難得的舒服,覺得出來,我的精神已經好多了,果然,側臉一看自己的手——跟護膚品廣告里說的一樣,吹彈可破,幾乎跟嬰兒一樣,是半透明的。


  不過指甲輕輕一劃,已經划不透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白藿香說的沒錯,能穿衣服了。


  不過,我想起來了剛才那個預知夢。


  三隻眼睛?


  二郎真君才有三隻眼睛呢!

  可二郎真君,不會是個耄耋老頭兒,更不會在鬧市上被人打。


  這一趟玄武局的旅程,我會遇上這個老頭兒?

  稍微一動,覺出被子被壓了,一側臉,看見白藿香在另一側,趴在被子邊緣睡著了。


  她的睫毛厚重的蓋了下來——跟平時看上去,大不一樣。


  寧謐安靜的,幾乎像是個孩子。


  她頭是歪著的,一看就累的慌,人跟散了架似得,唯獨她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把藥草。


  「相公大好了!」江采萍的聲音也忽然響了起來:「妾伺候穿衣!」


  說著,拿了還好幾件新衣服來——我連忙說自己穿,她一聽,臉色就掛下來了。


  我立馬想起來了——在舊社會,做一家之主的不讓妾伺候,那就是要休棄的意思,這都什麼封建糟粕!

  「都跟你說了,你的主人是你自己……」


  「那我自己命令自己,給相公做妾。」


  好傢夥,詭辯運用還挺好。


  為了避免麻煩,我只好乖乖伸出了手。


  說是古代人,可眼光還真好,把我拾掇的十分洋氣,


  鏡子後面,看見她眉眼彎彎,笑的特別開心,似乎對我極為滿意:「能給相公做妾,妾真幸福。」


  什麼時候看她,她都一副歡欣喜悅的樣子,感染的人人跟她一樣心情好。


  總保持一個好心情,其實很難,她怎麼做到的?

  動靜一起,白藿香也動了一下,江采萍趕緊壓低了聲音:「相公輕聲——二姐姐為了讓相公儘快恢復,看了一夜的藥草,非要親力親為,這幾天沒怎麼合眼。」


  這誰扛得住?

  我輕輕幫她調整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把被子給她蓋上了。


  現在還早,除了不睡覺的江采萍,所有人都睡的很香,我盯著大門,尋思了起來——現如今,那麼多人找我,我怎麼出去?


  不過再一思忖,想起來了,就把耗子尾巴捏出來了。


  「灰百倉!」


  許久不見的灰百倉猛然從地上鑽了出來,對著四周圍一看:「好么,水神爺爺,您這一陣子,原來是躲這裡來了——外頭可亂了大套了!」


  「我知道,你跟我說說,都怎麼亂的?」


  「先說附近的河川吧,那傢伙,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天天跟開了鍋一樣!水神娘娘這一回來,好么,河洛坐不住了,水裡的自相殘殺,死了不少!而且,還有一些很怪的東西,聚集在了水神爺爺的貴宅附近,都想把水神爺爺給抓住,太他么嚇人了……」


  「你帶我去商店街一趟。」


  「行啊……啊?」灰百倉一愣:「不是,您想不開,大可以上吊喝葯,何必伸脖讓人砍呢?」


  屁話,我上吊喝葯幹什麼?

  我把來意一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要是幫不上,我找別人了。」


  灰百倉一開始還有點猶疑,可一聽我這話不樂意了:「您說誰幫不上?可著縣城您打聽打聽,有我灰百倉趟不出來的路?得咧,您瞧好吧,跟我來——咱走陰路。」


  所謂的陰路,就是夾溝小道兒,外面看不出來的。


  帶上了水母皮,我就跟著灰百倉從陰路上走。江采萍放心不下,也跟來了。


  別說,現在這一看,縣城暗流洶湧,隔三差五,路邊就有屠神使者。


  附近的河川就更別提了,幾個人正在福壽河旁邊死命撈魚:「你說今年這魚也怪了——撈不完了!」


  「撈不完沒什麼——可這淡水裡,怎麼出來了七寶豚了?」


  七寶豚是一種很鮮美的海魚,店裡賣的很貴。


  「今年年頭就不對——且撈且珍惜吧。」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啊。


  很快,到了商店街——生我養我的地方,現如今,只能偷偷摸摸的來。


  果然,整條街上——都是普通人看不到的守衛,死死盯著門臉。


  我好大的面子。


  我還注意到了——奇怪,現在快八月十五,正是做買賣的旺季,商店街上的門臉,怎麼竟然關了個七七八八。


  沒關門的,店主也換了人。


  就連高亞聰的店,也沒開。


  都幹嘛去了?

  剛要進門臉,一隻手忽然就抓住了我。


  我還以為是灰百倉,可一抬頭,灰百倉在前頭呢,心裡頓時就是一震。


  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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