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7章 壓祟之土
我心頭一跳,江仲離?
程星河也來勁了:「老匹夫真還活著你?那我得給他嘗嘗七十二路流星趕月法。」
順著聲音過去一看,看到啞巴蘭站在了一面壁畫前面,指著上頭繪製著的一個人。
那個圖,刻畫的是國君出行。
那些顏料應該是青金石綠松石的,隔了這麼多年,還是鮮艷奪目,亮麗如新。
其中最中間,一個身影跟在了錦繡華蓋左近,抬起手,手捧八卦盤,腰墜紫金鈴。
穿的是文官的服色——最高等的赤紅色鳳凰涅槃紋。
「媽耶,」程星河有點失望:「合著就是個畫呀?白高興一場……哎,這人真是江仲離?就他穿的艷,不知道的以為結婚呢。」
這個衣服,是國師才能享受的。
沒錯,這就是江仲離的畫像。
他的眉尾,有一顆痣。
跟真龍骨記憶之中,一模一樣。
「汴川之行……」
啞巴蘭指著一行小字:「這是哪兒啊?」
汴川,是西川的舊稱。
去汴川,上哪兒了?好像,是玄武局。
恍惚之間,我似乎想起來了當時的場景——風把旗幟和華蓋吹的獵獵作響,我開了口:「還有多久?」
「九十多天——不過,國君在第九十天的時候,要碰到一場劫。」
「什麼劫?」
「生死劫。」
「何解?」
「無解。」江仲離低聲說道:「倘若國君能過了這一關,事情就成了,過不了嘛……」
「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他肯定的點了點頭,抬頭看我:「國君還要去做么?」
「自然要去做,成王敗寇,願賭服輸。」我側臉看他:「先生如果不想走這最後一步,也聽憑先生去留。」
江仲離抬頭一笑:「臣下跟國君,生死與共。」
生死與共,好一個生死與共。
壁畫上的江仲離,清癯挺拔,仙風道骨,符合一切人們對「仙聖」的想象。
而且,我記得很清楚,江仲離還跟厭勝門有關,祖師爺的那個畫像,也跟這個模樣十分相似。
他一己之力,把厭勝門,天師府,四大家族,屠神使者,設陣的蘇氏,甚至兩個水神,全卷進來了。
傳說中的,妖道……
「這是江仲離,那前面的就是七星了。」程星河奔著壁畫哈了口氣:「我給兒子擦擦臉。」
啞巴蘭一下把他給拉回來了:「別把我哥畫像給呵壞了。」
江仲離前面,頭上戴著十二毓珠赤金冠的,自然就是景朝國君了。
赤金袍,躡雲履,身邊簇擁著數不清的臣子,沒有一個敢在他面前抬頭——一呼百應。
白藿香也盯著壁畫里的景朝國君,有些失神。
那是個器宇軒昂的男人,跟記憶之中,一模一樣。
論相貌,跟我和江辰,確實都有些相似,可眉眼之間,不怒自威。
額角上,赫然也有那個隱隱的疤痕。
跟我一模一樣。
程星河長長的出了口氣:「七星,可算是回了老家了——有一個地方,那是快樂老家,它近在心靈,卻遠在天涯……」
涯你大爺。
我剛想罵他,就發現壁畫之中,有個特別之處。
那些畫中人手裡,似乎都握著什麼東西。
想看清楚,可壁畫極為細膩五指合攏成拳,纖毫畢現,卻看不清楚握著的是什麼。
程星河認為路途遙遠,有可能是帶的乾糧。
啞巴蘭說你家乾糧攥在手心裡,仙丹還是壓縮餅乾?
我沒回答,而是順著這個壁畫一路往前。
這個壁畫,描述的果然是修建四相局的整個場景。
最前面,這個行路圖,每到了最前面,都會有一個掛著尋龍尺或者風水鈴,八卦羅盤之類東西的先生在最前面,胳膊下夾著雨傘,像是在給大部隊領路。
這個,閉著眼睛,赫然是個盲人。
那就是——四大家族的點穴先生!
盲人的話,我看向了程星河。
是他們家的祖宗。
程星河也直了眼。
那位祖宗,其實前一陣子,剛跟我們見了面。
他和千眼玄武,一起被困在玄武局很多年。
點大穴,逆天命的先生,都要以自己的命為代價,四大家族的那四個家主,到了自己點的穴口附近,就再也沒有回來。
程星河盯著那個盲眼的先生。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那個盲眼先生的模樣,跟程狗越看越像——只是,沒有程狗那樣灼灼的眼睛。
程星河一隻手,摸到了盲眼先生的畫像上。
「老爺子……」他一樂:「多謝你了。」
我想起來,他以前罵街,說不知道祖宗是豬油蒙心,還是穢氣上腦,非要去點什麼破穴,搞得子孫後代全是短命鬼,他要活不過二十五,先下黃泉把祖宗的鬍子給拔下來。
「以前恨你,是恨錯了,」他緩緩說道:「不過,重孫子我有出息——咱們程家的公道,我程星河給你們討回來。」
誤會能釐清,真好。
啞巴蘭盯著程星河,吸了口氣,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噔噔噔的就往前跑。
他也去白虎局的壁畫,找自己的老祖宗了。
我順著壁畫也往前走,果然,這些人物,手裡無一例外,全攥著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
白虎局,果不其然,站著一個極為秀美,甚至帶著些女態的先生——一縷稀疏鬍子也擋不住。
啞巴蘭吸了口氣,眼睛就紅了,喃喃的說道:「祖宗大人——重孫子我,很快也能跟您一樣留鬍子了。」
這四位犧牲自己的祖宗,每一位,都有自己的一個故事。
蘭月盈——對,蘭家祖先的名字,叫蘭月盈。
他就因為模樣俊美,被稱為賽潘安,在行當里名聲大噪,不少女人專程去看他的臉,卻沒人信他的本事——一個小白臉,能有什麼真本事?服不了人。
他偏要證明,蘭家人不光貌美。
簡直跟蘭陵王一樣。
「可惜洞仔沒來,」啞巴蘭嘆了口氣:「他也可以看看他們蘇家的祖宗了。」
馬元秋也沒來。
繼續往前走,行路圖上那些人,還是抓著看不清來路的東西,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到底是什麼?
白藿香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忽然說道:「我倒是有個猜測……你說,他們拿著的,是不是「壓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