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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3章 白玉鈴鐺

  「嗯?」


  這一瞬,看護江采萍的白藿香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這是……」


  江采萍的身體,現如今已經跟薄紗一樣,全靠著白藿香留魂魄,而她身體都這樣了,才顯現出,修長的脖頸上,有一道顯眼的傷痕。


  之前,沒見過。


  那個傷痕是個環形,一抹鮮紅,還帶著一絲金氣。


  那種金氣,是透骨金。


  我心裡一沉,就有了一個猜測。


  「聖女……」


  與此同時,師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眼神一凝:「四相局——難不成是靈骨祭!」


  這是厭勝的一個老法門,只有宗家和師父知道,但有沒有人真的這麼做過,誰也不清楚。


  厭勝擺陣,也符合「以物換物」這個法則,下陣的時候,借用天地萬物的力量,有付出,才有收穫,比如在人家設立求平安旺財的小陣,要麼三柱清香,要麼幾滴雞血,表誠意盡誠心,這就是「祭」。


  再要的更大一些,比如求大財,求長壽的陣法,祭可能是三牲五畜。


  而要是做更大的陣,那付出的祭,一定就更高。


  比如,人是三界之靈,人命!


  大家都在史書上見過的,交戰之前,斬戰俘奴隸為祭,求天地保佑。


  人命,按理說,已經是最高規格了。


  可在厭勝,有比人命更高一級的說法,就是三界之中,最稀罕珍貴的命——靈骨命。


  這乍一聽上去,跟靈骨童女是很相似的。


  而靈骨童女,起的是地上監察之職,本身就有神位。


  靈骨命,相似卻不相同——是這個人的命數,天生有靈,就被稱為靈骨命。


  有的時候世上會出現一些神童,天賦異稟,被稱為「有慧根」「有仙骨」,這些全是前世的大善或者得道高人托生,命數奇高,有機會踏雲登仙的,他們大多,就是靈骨命。


  這種命數,幾百年,未必能出一個,極為稀罕。


  如果,以靈骨命的人做祭祀,事半功倍。


  陰生,靈骨,雙胞胎——這是集齊了「稀罕」,才有資格當四相局的祭!


  那個透骨金,本來就是祭祀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痕迹。


  江采萍一直沒跟我提過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又是怎麼成了聖女的,她之所以成了鬼仙——是因為做了四相局的靈骨祭而死?


  我看向了江采菱。


  江采菱吸了口氣,攥緊了拳頭,這才說道:「我們——是跟江仲離有些關係。」


  程星河瞪大了眼睛:「不光是你們,我算是發現了,咱們要是棋子,走的每一個格子,都他娘是江仲離畫出來的!」


  「你們也姓江……」癱軟在一邊的江家二叔忽然抬起了頭來,難以置信的盯著江采菱和江采萍:「你們倆,該不會是江仲離的女兒吧?」


  赤玲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一把拉住了我:「這是我爹,誰也不要搶,誰也不能搶!」


  視線落在了赤玲身上,心裡也是一疼。


  赤玲為了護著龍棺里的我,想必也拼了命,身上的衣服都被刮破了許多,傷口的血滲出來,把衣服染的一塊一塊的。


  注意到了我看她衣服,她一點都沒撒嬌耍賴,反而興緻勃勃的指著衣服:「爹,像不像花大姐?像不像花大姐?」


  花大姐,是七星瓢蟲。


  話沒說完,就被白藿香抓住上藥了。


  江年也好奇的看向了江采菱。


  我忽然想起來了——上次在擺渡門,江采菱見到了江景,不由自主就護著他,說看著他親切。


  這是——血脈親情?

  江采菱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不知道。」


  「不知道?」程星河一愣:「那你們……」


  「我們倆,從小就跟著江仲離。」江采菱看著江采萍:「他讓我們姓江,可跟我們的關係,沒提起過一句,我們也管他叫國師。」


  她們應該是沒見過我。


  我對她們,也沒有一點印象。


  但我記得,厭勝門有一副「聖女濟世圖」。


  那幅畫上,就有江采萍。


  可聖女只有一個。


  江采菱呢?


  江采菱冷笑了一聲:「好說——我被推到了井裡了。」


  這就是她怕黑恐懼症的由來。


  說著,她看向了江采萍。


  其實,我早就隱約猜出來了。


  「推你下井的,就是江采萍吧?」


  我盯著她:「為什麼?」


  這倆人一看見對方,就一邊罵對方是死妖女,還非得爭個你死我活。


  「還能為什麼?」江采菱冷笑了一聲:「看上去,她好像是我姐——可她,沒把我當成妹妹。」


  她們跟著江仲離長大,雖然不知道跟國師是什麼關係,但一看長相也知道,跟對方是姐妹。


  而她們兩個,從小性格就不一樣,一個溫順平和,一個開朗潑辣。


  跟一般的姐妹更不一樣的,就是她們倆沒什麼感情,天生就看對方不順眼。


  兩個人一起住在國師府修行院里。


  那個修行院遠離喧囂,有大棵的松柏,四面是爬著何首烏的紅牆,頭頂一片四方形的天,總是湛藍色的。


  她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但是平時除了國師,還有照顧她們飲食起居的管事人,見不到其他人。


  國師說,她們身份地位特殊,對三界來說至關重要,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那段童年,也好,也不好。


  好就好在,在深宅大院里,生活的無憂無慮,學到了很多新鮮好玩的東西,各種術法——她們倆天賦異稟,什麼東西,都是一學就會。


  不好……說到了這裡,江采菱盯著江采萍,眼裡有了一抹壓不下去的不甘心,說,不好在,跟她生活在一起。


  從小到大,如果江采萍做錯了什麼事兒——比如有一次,她打破了國師最喜歡的羊脂玉香爐,管事兒的看見碎片不高興,問是誰幹的。


  江采萍低眉瞬間就說自己不知道,江采菱正在一邊幸災樂禍,那管事的一看江采菱的笑容,就認定,是江采菱乾的——她毛手毛腳,粗心大意,不是她是誰?

  江采菱氣炸了肺,說不是自己,是江采萍。


  可江采萍猶豫了一下,梨花帶雨的就說,自己樂意受罰。


  江采菱可高興了,讓管事的趕緊罰她。


  可這一說,管事的更生氣了——在他看來,顯然,是姐姐柔弱懂事,為了包庇妹妹,替妹妹頂罪,可這個妹妹呢?不知感恩,落井下石。


  管事的二話不說,就罰江采菱,還好聲好氣的跟江采萍說,真要是為了妹妹好,莫要助長了妹妹這個驕縱任性的性格。


  不過,為了嘉獎她對妹妹的友愛,還獎勵給她一串極為漂亮的琉璃白玉鈴。


  那串鈴鐺,江采菱要了好久。


  相反,為了責罰江采菱,讓她三伏天,去院子里頂著一碗水,懲治她不誠實。


  江采菱百口莫辯,被按在院里——三個時辰,水不能撒,撒了就重新再來三個時辰。


  江采萍看見江采菱蒙冤受罰,就在後面搖著鈴鐺,偷偷的笑。


  江采菱那個時候,就覺得江采萍是個妖女——奸詐狡猾,善於偽裝,其實一肚子心眼兒。


  而江采萍覺得江采菱咋咋呼呼,莽撞愚蠢,看她的眼神老跟看個傻子一樣,這讓江采菱尤其傷自尊。


  從小,這倆人勢如水火,哪怕睡在一起,都要背靠背。


  不過,國師倒是對兩姐妹一視同仁,帶什麼禮物,必定是一人一份兒。


  有的時候,還偷偷給江采菱多帶一點,背著人低聲說:「知道你平時吃虧——別讓你姐姐看見。」


  江采菱覺著,世上總還是有個人疼自己的。


  可有一天,國師再偷著給江采菱梅花酥餅的時候,江采菱注意到,江采萍在躲在大門後頭,撞見了這一幕,看著她的眼神,冷冰冰的。


  當然,江采萍很快錯開臉跑走了。


  不久之後,國師出門,江采萍叫上江采菱,說要跟江采菱玩兒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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