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劍意與劍者
這場切磋若論輸贏，無疑是淩白敗了。
但此時淩白與劍鬥羅卻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們都沉浸在剛才所展露的韻、招、法、形之中，越去體會，就越發難以自拔。
淩白渾身被一股冰冷之意所包裹，隻是靜靜的站在那，就仿佛這一片狹小的天地單單屬於他一人。
他感受著體內經脈中奔騰不息卻仿佛與外界斷了聯係的魂力。
魂力在不斷增長，劍術越發精湛。
一切都是這般圓融如意，一切都如此令人滿足，卻又忍不住想踮起腳尖去眺望更高更遠的山嶽。
那種欣慰，那種滿足，那種舒爽甚至可以說是快感，讓人暢享其中，難以自拔。
恍若有人在自己耳畔輕聲呢喃些什麽，像是寒月天宮的神女，又似是深淵地獄的幽魂，直到淩白靈魂中響起一聲劍鳴，呢喃聲頃刻消散。
“感覺如何？”
平淡如水的聲音驟然傳來。
“前輩的劍術高超，我終是難及。”
淩白緩緩睜開雙眸，璀璨奪目的青芒自眸中灑落，他沒有因劍術敗給劍鬥羅而懊惱，相反，他對下一次挑戰劍鬥羅更加躍躍欲試。
“你可不必這麽謙虛。”
劍鬥羅收起七殺劍，笑著搖了搖頭。
“在劍術上，我也隻是依靠歲月帶來的熟練才略勝你一籌罷了，以你的天賦遲早會超越我。”
“我們的緣分，是時候該結束了……”
劍鬥羅望著淩白比六年前更加俊逸同時也更加成熟的麵龐，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舍。
淩白並非七寶琉璃宗之人，卻也在七寶琉璃宗修煉過一段不短的時光，生命中刻下了七寶琉璃宗的印記。
在劍鬥羅看來，七寶琉璃宗年輕一輩大多中規中矩，雖有幾位資質上佳之人，可唯獨少了一位能夠站出來撐起七寶琉璃宗門麵的「妖孽」。
下一代宗主寧榮榮天資卓越，先天魂力九級的她超過了父親寧風致，可性格上存在巨大缺陷，需要一位鎮得住她的人站在她身旁。
聶心師承骨鬥羅古榕，未來有幾率突破封號鬥羅，但終生也難以超越他的老師，而劍鬥羅在淩白身上，不隻看到了「劍道天才」、「天生劍心」，更看到了難能可貴的「靈性」與「堅持」。
“前輩……”
淩白低下了頭，這六年來，縱使他來自武魂殿，縱使未來七寶琉璃宗與武魂殿或許會起衝突，劍鬥羅傳授他劍道始終是盡心盡力，全無保留。
他不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劍鬥羅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如今劍鬥羅的意思十分明顯，在劍道上，他已經沒什麽東西能教給他了，現在也該到了分別之日。
“小白，我還有最後一劍想要教給你。”
似是下定了決心，劍鬥羅沉聲道，再次釋放出七殺劍。
“還有一劍？”
“嗯，教其實不是很準確，你且看好就是。”
隨著劍鬥羅身上的氣勢一點點放出，一股浩渺如天的氣息頓時壓在了淩白心頭，讓他有一些喘不過氣來，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劍鬥羅肅然的表情和那種能感覺到的「意」，無不在告訴淩白這絕對不會是普通的一劍。
七殺劍斬出，這一劍不快，但是氣勢磅礴，如同浩蕩天地皆束於這狹長劍刃，隨著劍路，傾塌下來。
一劍，像是撕開了什麽，冥冥之中帶著劇烈的轟鳴聲。
一瞬間，淩白覺得身體被無盡寒氣所籠罩，天地中似乎隻剩下了那劍，而他，再無脫身的餘地。
七殺劍消失，淩白不禁退後了幾步，他根本承受不住這一劍的威勢，哪怕僅僅是餘威也好。
那種天神降臨般的意誌，根本不是他可以窺探的。
心中駭然，他從未見過劍鬥羅此招，但是這一劍便是看著，就足以讓他無力抵抗了。
“前輩…這是什麽……”
淩白緩過神來，有些磕磕巴巴的問道。
“劍意。”
劍鬥羅的神色異常神聖，這是一個劍者最大的驕傲。
“六年來之所以我沒教過你劍意，並非我不想教，而是我不知該如何去教，因為哪怕是我也沒能真正明白劍意到底是什麽，所以我能做的隻有施展一遍，剩下的需要靠你自己去摸索。”
劍鬥羅苦笑著說道。
“劍意……”
淩白抬起手中的青滄劍，陽光與冰雪在天青色的劍身之上反射出道道光輝。
有朝一日，他也能領悟出青滄劍的劍意嗎？
“前輩，你的劍意有名字嗎？”
淩白輕聲問道。
“我將它命名為，劍君。”
提到劍意，饒是以劍鬥羅這般淡然的性子，心中也不由得湧現出一抹火熱與驕傲。
“劍者，對修劍之人的泛指。而修劍何不是一種對人品格的修煉？如劍剛正、如劍不屈、如劍鋒芒……我的七殺劍意，便是劍中之君！”
劍鬥羅此話一落，讓淩白陷入思索之中，他說的沒錯，甚至道理十分簡單，但硬是讓淩白一時間多了許多感悟。
“前輩，我們的劍道不同。”
良久之後，淩白緩緩歎道。
“劍乃兵器！開雙刃，身直頭尖，可穿甲，可斬劈，更被譽為百兵之王！哪怕劍被譽為君子所佩，一樣是殺人傷人之物！
劍道最根本的追求是與人搏殺！”
劍鬥羅表情一怔，似是沒想到淩白竟能如此言之，他考慮片刻，反駁道：
“萬物並非絕對，對任何事物都不可簡單的一言蔽之。劍可殺人，刀可殺人，錘亦可殺人，鬥羅大陸千奇百怪的武魂都可以用來殺人，難不成我們魂師修煉就是為了殺人？”
淩白仿佛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像是推開了一扇阻攔在自己麵前許久的大門，前方已是一片光明坦途，他想也不想地回道：
“殺道起於心性，劍不過是劍者手中的兵器，若說劍道是殺道，倒不如說持劍之人存一顆殺戮之心。劍本為兵刃，凡兵皆凶，以兵行凶事必會影響心性，修劍，修的是自己，而非手中之劍。
如劍剛正、如劍不屈、如劍鋒芒……
這些我通通不喜歡！
憑什麽是我如劍，而不是劍如我？
劍者不以劍為尊，劍卻因劍者而榮！
如果將來我與青滄劍能成為世人眼中的天下無雙，那麽我希望青滄劍是天下，因為我，它才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