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蘇娥回頭嫌棄的瞪了她一眼道:「你這屋裡窮的只剩下海草了,還擔心我偷走啊。」


  隨著她轉身的動作,蘇雅看清她是在縫棉被,早上,她醒的時候把被子抓破了一個大口子,露著裡面的棉花。


  蘇娥正在一針一線的縫製,一邊埋怨道:「你的身上都長牙了,整天把被子弄破。」


  蘇雅在她身邊坐下,訕訕的道:「這被面都糟了,一碰就破了。」


  「那你就不能輕點,弄壞了,咱家可沒錢給你裝新被子,冬天你就凍著吧。」


  想想冬天還要蓋這麼硬,這麼薄的被子,蘇雅就不寒而慄,不行,要趕緊掙錢,不能讓家裡的人再受欺負,不能讓母親再勞累,不能把生活的重擔都壓在蘇晨一個人的身上。


  蘇雅就一邊幫著拿線,一邊問道:「二姐,咱家離縣城有多遠啊。」


  蘇娥一邊穿針引線,一邊思索道:「我也記不太清了,還是小時候跟著咱爹去過一次,反正走好遠的路,走的我腿都疼了。」


  蘇雅驚訝的挑眉:「要步行去。」


  「那你想怎麼去,飛著去啊,坐車到縣城要五毛錢吶。」


  「就……就沒別的辦法。」


  蘇晨一個月的工資不到三十塊,可見五毛錢現在還是很值錢的,那客車要五毛錢的車票,路途肯定不會近了,一路走去,蘇雅不敢想象。


  「有啊,劉大驢子每天趕車去縣城,一個來回才二毛錢,就這咱媽都不捨得讓我去縣城玩一趟吶。」


  蘇雅屏蔽她埋怨的話,只撿有用的問:「他趕的什麼車啊,這麼便宜。」


  「架子車唄,用驢拉著,不出什麼力氣,價錢就便宜。不過他每天要是多拉幾個人,也能掙一塊多錢吶,除了驢子吃的,也能落塊把錢,一個月下來也不老少了……」


  蘇娥喋喋不休的說著,縫好了就用牙把線咬斷,她說的口乾舌燥,蘇雅卻沒回話。


  蘇娥抬頭見她獃獃的不知在想什麼,還以為她的病沒好,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道:「還是有點燙,你還是再躺一會吧。」她說著起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回頭道:「你可小心點,睡覺的時候不老實,再把被子弄破,我就告訴咱媽,到時候她打你我可不管。」


  蘇雅伸長了舌頭扮鬼臉,蘇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出去了,蘇雅卻沒心思繼續去睡,就跑到隔壁王桂枝家陪她嘮嗑,暗中打聽蘇廣志和蘇明武晚上收工的時間。


  雖然王桂枝和自己的母親不對盤,但蘇雅感覺的出,王桂枝心眼不壞,只是嘴毒。見曹玲去自己家搶東西吃,就趕緊跑去找蘇廣志來給他們一家撐腰,可見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


  劉秀珍一家,王桂枝最喜歡的就是蘇雅,這孩子通透懂事,不管自己和她媽怎麼鬧,對她還是一如既往。何況中午吃了紅棗玉米發糕,她是真的喜歡,見蘇雅過來,很是高興,還把不捨得吃的花生抓了一把給她吃。


  花生可是稀罕東西,但遍嘗美食的蘇雅自然是看不在眼裡,但在八零年代,這真的是好東西啊。


  蘇雅就適當的表示了感謝,一邊和王桂枝嘮嗑,一邊把花生剝了,把剝乾淨的花生米裝進了口袋裡。


  王桂枝見了就笑道:「真是個好孩子,從來不吃獨食,比你二姐強多了。」


  「我二姐也有她的好處,她的針線活好。」


  蘇雅把被子撕破了那麼大的口子,蘇娥卻給她縫補的整整齊齊,蘇雅仔細看了,她的被子爛了好幾處,都縫好了,針腳綿密整齊,可見都是蘇娥的功勞。


  「也是,你二姐的針線活是不錯,前年給我縫的那個枕套可好了,現在還用著吶……」


  兩人說著話,蘇雅也自然問出了蘇廣志和蘇明武收工的時間,等他們快從壩上回來的時候,她就跑到了蘇明偉的墳上。


  雖然蘇雅腦海中有以前的記憶,但她對路不熟悉,找了半天才找到蘇明偉的墳墓。蘇明偉的墳就在村外自家的地里,周圍還有好幾座高低不平的墳墓。


  夕陽西下,一望無際的田野上空無一人,只有幾座骨零零的墳墓,橘紅色的餘暉籠罩在天地間,更添了幾分陰森恐怖。


  蘇雅有些害怕,但想起曹玲和蘇明芳的嘴臉,就是一陣氣悶,絕不能就這麼輕饒了她們。她們誣陷自家偷糧食,還把面要回去,自然會瞞著蘇廣志,怎麼也不能讓她們得逞。


  蘇雅剛到墓地沒多久,就看見遠處過來了一群人,正是村裡在壩上幫工的那些人,蘇廣志和蘇明武都在人群中。


  沒等他們走近,蘇雅就一屁股坐在了墳前,開始嚎啕大哭。她雖然不是演員,可是整天錄製美食視頻,在鏡頭前面裝傻賣萌什麼不會。


  相比賣萌,哭起來雖然有些難度,但想想自己從現代化的二十一世紀,來到了這苦哈哈的年代。她一個資深吃貨,現在連肚子都吃不飽,這麼慘絕人寰的事,連情緒都不用醞釀,蘇雅就哭的撕心裂肺。


  「爹啊,怎麼就沒把我淹死吶,淹死了我就能去找你,也不用吃這麼多的苦了。你不在了,我媽含辛茹苦的把我們養大,不知吃了多少苦,可是我四嬸和小姑不說幫忙就算了,還帶頭欺負我們。


  咱家斷頓都沒東西吃的了,我四嬸還去咱家搶吃食,還抓傷了二姐。大哥知道了,要去和她理論,可我媽怕一家人鬧矛盾,讓別人看了笑話,死活按著。可是四嬸她卻不知好歹,還攛掇著奶奶和小姑來咱家鬧事,誣陷我大哥帶回來的糧食,是偷他們的,非要拿回去。


  爹,這日子沒法過了,咱們一家都要餓死了,爹啊,你帶我走吧,我……我不想再繼續過這種日子了,爹啊……」


  蘇雅邊說邊哭,唱作俱佳,雖然她很同情蘇明偉英年早逝,可是她畢竟沒有見過,沒什麼感情。但原主卻和父親感情深厚,哭了一會似乎引起原主心底深處的傷痛,哭的很是情真意切,痛徹心扉。


  眾人越走越近,自然也聽到了蘇雅的哭訴,一群人目光閃爍的看著蘇廣志和蘇明武。


  蘇雅雖然哭的肝腸寸斷,但吐字清晰,眾人聽的清清楚楚。但蘇家在村子里也算是大戶,他們家三個兒子,老大雖然沒了,但老三也是村子里少有的高中生,分配到了縣城工作。老四在家務農,沒什麼本事,但娶了村東頭老曹家的閨女,都是不好惹的主。


  眾人誰也不敢得罪,但眼睛卻是遮掩不住內心的情緒,都戲謔的看著蘇家父子。蘇家老大沒有了,孤兒寡母的不容易,現在自家都欺負到頭上了,外人誰還會顧忌。


  蘇廣志自然也考慮到了這點,還在想該怎麼處理的時候,蘇明武卻搶先快步走了過去喝道:「蘇雅,你在這裡做什麼?」


  蘇雅慌慌張張地站起來,也顧不得去拍打身上的土,就先去擦臉上橫流的淚水,一邊結結巴巴的道:「沒……我什麼都沒幹,就……就是經過這裡。」


  她戰戰兢兢的樣子,讓眾人更加確信,蘇明武一家平時肯定沒少欺負人,不然能把孩子嚇成這樣。


  蘇雅臉上滿是淚,她剛才在墳前痛哭,手上也沾滿了泥土,現在混合了淚水把臉都摸花了,看著實在是凄慘的很。


  眾人的目光更加的不恥,蘇明武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的神色,訕訕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廣志只得上前問道:「小雅,怎麼回事,爺爺不是已經警告過你四嬸,讓她以後不要去你們家嗎,難道她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又跑去鬧事。」


  蘇廣志這麼說,無非是彪炳已經懲罰過曹玲了,若是因為這個就不要多說,免得惹外人笑話。


  若是原主恐怕不敢和爺爺作對,更不敢家醜外揚,但蘇雅卻沒有絲毫這方面的顧慮,面子,名聲能吃嗎?她才不會為了這狗屁玩意,讓一家人受委屈,還不敢聲張。


  蘇雅就握緊了雙手,好似猶豫了很久,才下定了決心,支支吾吾的說道:「中午爺爺剛走,我……我大哥就回來了,他聽說我落水,就知道家裡沒吃的。便借了工友的錢,買了糧食回來,可……可是我四嬸攛掇著奶奶和小姑來鬧事,說那糧食是我們偷的,非要拿回去。」蘇雅結結巴巴的說著,眼淚就沒停過,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那模樣別提多委屈了。


  蘇廣志越聽臉就越黑,沉聲道:「回家。」


  蘇雅知道,蘇廣志是一家之主,雖然對他們家很照顧。但他們這代人要面子,不想家醜外揚,平時就和稀泥。曹玲去他們家搶吃的,他寧願自己掏錢安撫他們,也不想事情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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