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杯倒
顧燕幀做了一個讓大家都吃驚的動作,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齒的瞪著兩人。
那模樣幾乎讓人覺得他會和剛回來的兩人打起來,事實上顧燕幀確實是有這個意思了,他血管突突直跳,一直以來的猜測就在眼前成了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著沒有立刻動彈的。
也許是因為,謝襄情不自禁的朝前走了幾步,走到顧燕幀旁邊,「剛剛你們說什麼呢。」
顧燕幀的臉色好了一點,他眯起眼,伸出手將謝襄摟住,和沈君山一模一樣的姿勢,但他的氣勢很足,像是在宣布某種所有權。
高大的身子不動聲色的朝她靠了過來,謝襄紅著耳朵,就這麼老老實實的被他摟緊了。
血流漸漸慢了回來,快要崩潰的脈搏恢復平靜,暴躁的情緒漸漸歸零。
胳膊底下的那個人很乖巧的依靠著他,頭近乎貼在他的胸口上,欲蓋彌彰的低頭裝作看著攤放在桌上的計劃書。
顧燕幀忍耐著沒有去摟她的腰,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給她一個擁抱,他微微低頭,湊近她的頸側,若無其事的再一次加入了討論,謝襄聽了一會兒,也跟著說了幾句。
硝煙散去,留下的只有幾個曖昧的眼神,和沈君山幾乎失去血色的嘴唇。
但……這些也都是可以拋諸腦後的,黃松滿登登的包里提醒著他們時間緊迫,這些東西大多數都很珍貴,有幾件甚至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這個時候,不論它們落到哪一方勢力的手上,都免不了被販賣流失的命運。
動蕩只是暫時的,總會有和平的那一天,真正的和平到來時,人們都有閑暇有精力安靜的坐下來,去欣賞這些東西的美好,希望那一天到來時,這些寶物還是屬於中國的。
經過了一夜的商討,幾人決定將東西交給郭書亭保管,出乎意料,霍小玉竟然也同意了他們的做法。
面對幾人的目光,她笑著說道:「我只是和承瑞貝勒合作過一次,既然他沒有能力保護好金印,那還不如交給郭書亭,他有門路。」
她竟是毫無私心的在做這件事,一時間,在場幾人都甚為動容。
清晨的薄霧還沒完全散去時,幾人就駕車駛回了烈火軍校,剛一下車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郭書亭的辦公室。
陽光下,一排排寶物一字排開在桌面上,明晃晃、金燦燦,幾人很是驕傲的看著眼前的寶物。
面對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郭書亭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隨後又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翹著二郎腿倚在椅子上,「這件事你們乾的漂亮,回頭我會向上面說明情況的,給你們爭取嘉獎。」
顧燕幀一臉不相信的表情:「教官,這些東西可值錢了,你不會拿去換酒喝吧?」
郭書亭脫下鞋朝顧燕幀砸過去,揮了揮手道:「行了,都滾蛋吧!」
大家走到門前,唯有黃松還在依依不捨看著桌子。
「怎麼了?」順著黃松的目光看過去,郭書亭拿著桌子上的一個蝴蝶發卡晃了晃:「喜歡嗎?」
黃松點點頭,郭書亭將頭飾扔了過來,「留個紀念吧。」
黃松一把接住,開心的問:「這樣可以嗎教官?」
「拿著吧!」
得到肯定后,黃松把發卡緊緊的握在手裡,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幾乎是跳著出了門,一路上,黃松都將蝴蝶發卡拿在手裡左右端詳。
顧燕幀走在他身邊,看著他一臉痴相,問道:「你一個大男人要這個做什麼?有女人了?」
「女人都喜歡這個吧?」黃松沒回答,表情嚴肅的反問回去。
「當然了。」謝襄肯定的答道,這種閃閃亮亮的小髮夾,自己在進烈火軍校之前每天都要戴一個,只不過沒這個貴重。
少女心嘛,面對這種東西,反正從前的那個她是無法抗拒的。
顧燕幀突然湊近,趴在謝襄耳邊說:「你喜歡嗎?喜歡我買給你呀!」
謝襄不肯介面,緊張的看了看黃松,見到他還在把玩著蝴蝶髮飾並沒有聽見顧燕幀的話,偷偷狠狠的瞪了顧燕幀一眼。
剛才離開時,沈君山似乎有話要與郭書亭說,因此叫他們先離開,這會兒想必是說完話了,沈君山長腿大步,很快就追上了他們,謝襄有些好奇的過去問他:「沈君山,你剛才跟教官說了什麼悄悄話呀?」
沈君山眼神複雜的盯著她看,隨即加快腳步離開,謝襄有些莫名其妙,原本以為,經過昨晚兩人的關係已經緩和了,不料他又開始躲著自己。
黃松向謝襄打了個招呼,拿著蝴蝶頭飾興沖沖的出了校門。
一個兩個,都表現的奇奇怪怪,剛剛結束了一場冒險,不說好好休息,卻各自都馬上有了別的事。
謝襄把兩個人的背影都各自瞅了一會兒,表情十分不解。
顧燕幀扯了扯謝襄的衣服:「我也要走了,你不問問我要去幹什麼嗎?」他神秘兮兮地露出笑容,湊近她的耳畔。
謝襄往後一躲,好半日沒說話,見顧燕幀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才勉強配合的問道:「你幹嘛去?」
顧燕幀笑道,「美好的保鏢生活就要結束了,我得抓緊時間回去好好睡一覺,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起睡?」
謝襄面無表情地作勢要打他,顧燕幀笑著躲開了。
除卻有點奇怪的沈君山,這樣的日子也算是圓滿。
忙了一整天,熬了一整夜,鐵打的人都受不了,謝襄回宿舍飽睡了一覺,顧燕幀就躺在旁邊的床上一起沉睡,彷彿之前他們經受的危險都不曾存在過,如果日子總是這樣安安穩穩,那該有多好。
到了晚上,曲曼婷又來了,不過這次卻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為了紀念幾人的保鏢旅程,一起去喝酒慶祝的。這種邀請沒人會拒絕,就算各有看不慣,但一起經歷了生死的情誼,總比那些小心思要強很多,怎麼說都是團結一致幹了件大事,年輕的心臟里,還裝著無法掩飾的驕傲和興奮。
山南酒館內,人聲鼎沸,聲音嘈雜,但他們的聲音在人群中依舊顯得洪亮。
「乾杯!」
五人舉杯,慶祝這次的劫後餘生。
幾人都仰頭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唯有沈君山淺淺的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曲曼婷一邊喝著酒一邊狐疑的斜著眼看他。
「你喝的什麼?」湊過去聞了聞,曲曼婷大喊道:「水!」
沈君山一臉平淡,絲毫沒有被戳破的尷尬,「喝酒誤事,我不喝酒。」
曲曼婷很不甘心,卻被謝襄擋了回去:「不喝就不喝吧,我們玩牌、玩牌。」
曲曼婷咋呼的挺歡,牌技卻不怎麼好,手氣更差勁,打了幾輪下來,輸了不少錢,顧燕幀贏的一點也沒有成就感,將牌一把扔在桌上:「不玩了,沒意思。」
曲曼婷不依不饒,「你幹嘛呀?人家好不容易抓到一手好牌,拿回去拿回去。」
黃松皺眉看著自己的牌,把牌往桌上一扔,還匆匆伸手弄亂:「那就不玩了。」
「就是」,顧燕幀用下巴指了指沈君山的方向,「咱們幾個在這熱火朝天的,人家坐著在那看,你不覺得沒意思啊?」
不僅沒意思,而且還惹得謝襄屢屢將目光注視在他身上,顧燕幀越想越沒勁,他本來很愛打牌,但這會兒卻沒了心思。
「對哦。」曲曼婷將目光轉移到沈君山的身上,「你怎麼那麼討厭,出來玩就別掃興嘛!」
「你們若是不高興,我可以先走,反正我對這些也沒興趣。」
冷淡的話語瞬間澆滅了幾人的興緻,眼看著情況不妙,謝襄冒著冷汗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自己玩自己的嘛,彆強人所難了。」
顧燕幀登時就不樂意了,嘴角露出邪氣的弧度,「奇怪了,喝杯酒怎麼就強人所難了?」
「我不喜歡。」沈君山道。
顧燕幀挑釁的看著他,「是不喜歡,還是不敢?」
「你確定你要跟我喝酒?」眉梢一挑,沈君山對上了顧燕幀的目光。
顧燕幀的臉色很冷,「少爺我長這麼大,就沒怕過誰!」
「那正好,我也是。」沈君山招呼小珺:「把你們這的烈酒都拿過來。」
「我去拿!拼酒啊,我最喜歡了。」曲曼婷站起來歡呼,高興地向吧台跑過去,不多時,就抱著一堆酒回來了,將瓶瓶罐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曲曼婷大呼:「來來來!咱們玩點帶血的!」
她張牙舞爪,毫無一絲大明星的自覺,說著,打開所有的酒瓶,嘩啦啦的把酒倒在酒杯里,擺了滿滿一桌子,這豪邁且熟練的開酒姿勢將幾人都給鎮住了。
看著滿桌的酒,謝襄無語至極,這些酒下去,一頭牛都放倒了吧。
沈聽白和顧燕幀倒是毫無懼色,氣勢十足的對視,黃松夾在兩人中間憋得臉通紅,慢騰騰的往旁邊挪。
曲曼婷眼睛一轉,趴在顧燕幀耳邊小聲說道:「你小心點,沈家家學淵博,一個個酒量都不是吹的,我就見過沈聽白連著放倒了七八桌的人,自己臉都不紅。」
顧燕幀往旁邊躲了躲,」切「了一聲:「太誇張了吧。」
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裡,他偷偷捏緊了拳頭,暗暗估算了一下自己的酒量。
曲曼婷保持著一副知情人的瞭若指掌,「沒騙你,他們家老太太更誇張,說千杯不醉都是謙虛的,人家是把酒當水喝的。據說他們家的狗每天早上起來都得喝二兩!」
「也許他們家酒度數不高。「黃松安慰他。
給狗灌酒,這也太兇殘了些,謝襄看到顧燕幀一時沒忍住露出的驚恐表情,扭頭對沈君山說:「要不就別喝了吧,天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她頓了頓:「明天還要……上課。」
「收拾了他再走!」沈君山忽地就豪邁起來,即使他剛剛那麼的理性,無數次的管住了自己的慾望,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忽然就不想忍耐了,舉起酒杯對著顧燕幀說道:「來!」
也許沈君山就是那種人,越是在極端情況下,越是會做出出人意料之事。
顧燕幀不甘示弱的沖著沈君山舉了舉杯:「走一個!」
一杯又一杯。
僅此兩杯。
所有人都高估了沈君山的酒量,第二杯酒還沒舉起時他就已經徹底暈了。
幾人無法,帶著沈君山匆匆出了門,剛走到門口,沈君山就扶著一顆樹吐出來。
顧燕幀站在他身後,一臉的難以置信:「不是吧,之前話說的那麼硬氣,一杯就這樣?」又轉頭對曲曼婷說道:「你不是說他們家家學淵源,千杯不醉的嗎?」
曲曼婷恨鐵不成鋼,「他家人是這樣的,誰知道他這麼笨!」
謝襄拿著一杯清水遞給沈君山,回頭瞪了兩人一眼,「他都吐成這樣了,你們還說!」
曲曼婷趕緊閉上了嘴巴,將頭轉向顧燕幀,立刻做出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我困了,要回家,你送我回去!」
「不送!」
顧燕幀被謝襄說的有些煩躁,聲音也染上了怒氣,曲曼婷脾氣更大,聞言轉身就走。
看著她單薄的身影,謝襄隱忍地搖頭,對著顧燕幀說:「你就送送她吧,這麼晚了,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
顧燕幀閉了閉眼,指著沈君山痛心疾首的囑咐:「你離他遠點,小心他發酒瘋!」
謝襄再三保證后,顧燕幀才去追曲曼婷,謝襄又轉頭對黃松說道:「小松,你送……」
「我知道,我去送小珺。」
黃松腳不沾地的沒了影,看著黃松的背影,謝襄惆悵的皺眉,她是想讓黃松送沈君山回學校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