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047章
知道外面可能/也許是「裸|奔愛好者樂園」, 張洪志做出了也沒覺得意外的舉動——他開始脫衣服。
先脫掉了上衣,整整齊齊疊起來放在地上, 相當符合偏執幻想症候群的強迫症表徵。
莫非轉身背對他,沖何謬做出「我拒絕」的手勢。
何謬攤手, 表示無能為力。
21樓是低區到中區的倒數第二個測驗室,同時也是消毒室。過這層樓的方法很簡單,只不過需要克服後天教育熏陶的羞恥感。
他期待了蠻久, 到16樓之後他就開始期待莫非如果真的到了21樓,會不會因為被迫坦誠相待而褪下她那張看似對什麼都不在意的虛偽面具。
沒錯, 他有意引領莫非到這層樓, 也算是行使管理員為所欲為權的小小機會了。
莫非眯眼看了他片刻,從他那愉悅得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表情里看不出確切答案。
會讀微表情不等於會讀心術。
雖然能看出來通關的方法可能比前幾樓更簡單,但條件必須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挂嗎?
莫非嘆了口氣。
她不樂意。
很不樂意。
於是她搶在脫掉上衣就心急火燎脫褲子的張洪志之前離開毛坯房。
一走出狹窄通道, 莫非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大意了。
她想當然地認為「讓皮膚親近空氣」至少不完全出於強迫——讓喬少回憶起那驚鴻一瞥,他印象里看到的人都是捂著要害艱難挪動, 看起來沒受到人身限制。
再者, 就算有武力強迫的成分,她對自己的身手還有那麼幾分自信。
事實證明,最好別輕易給自己豎旗,尤其她的名字四捨五入等於某烏鴉嘴守恆定律。
出口左手邊是延伸至數十米開外的牆壁, 斷定右手邊附近沒人, 莫非大膽地邁出第一步。
嗯, 很正常。
後腳跟著踏進與通道另一端相同的水泥地。
然而等她雙腳都穩穩地站在水泥地上, 一種莫可名狀的吸引力就拽著她的衣服往上飄。她順勢抬頭看了眼, 目光抓到了一隻正往吊頂縫隙間鑽的衣袖。
斜對面十米開外,鬆鬆垮垮的T恤正從某個巧克力一般的黑人身上飄走。
行吧。
吸鐵石已經無法滿足太一塔的幕後勢力,改拿吸衣服石作妖了。
以上想法劃過心頭僅用了0.0001秒,感受到吸衣服的力道大得足夠吸走一頭牛,莫非急忙扒著牆的邊緣試圖抵抗那股邪惡而可怕的力量。
本以為質量相當不錯的訓練服「刺啦」裂了,兩隻袖子飛上天花板,也被吸進縫隙。
莫非掙扎著往後退。
一隻手牢牢抓住她的肩膀,同時腰也被一隻結實的手臂圈起來。
關鍵時刻,何謬拉了她一把。
退回通道繼而退回毛坯房,和白斬雞般的張洪志打了個照面,對方大無畏地走了出去。接著傳回殷切的呼喚。
「來呀,可舒服了。」
來你妹。
舒服你妹。
莫非罕見地陰沉著臉,就算鐵塔變魔術般地從西裝里抽出一件T恤,也沒能讓她那吃人的目光從何謬身上移開。
喬少和鐵塔都是知情人士,旗幟鮮明地站在莫非這邊。
六道視線齊聚何謬眉心。
莫非欺身上前,奈何身高實在差對方太多,仰視的角度沒什麼氣勢,於是她又退回來。
「何先生解釋一下唄?」
何謬摸摸有些發癢的鼻頭,舉手投降:「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哎,你們怎麼還不出來呀?」張洪志探頭進來,「躲這兒幹嘛呢,還想回去踩水坑啊?」
莫非直接打出禁行手勢:「你走!」
「哎呀……」喬少扭頭看到兩瓣臀大肌,緊緊捂住眼睛,覺得畫面實在少兒不宜。
「只有這一個出口?」莫非問,「必須得這樣?」
何謬眼神往上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問我幹嘛我又不知道……」
莫非才不會被他裝腔作勢騙到:「出口在哪個方向?」
何謬先看看右邊,然後目視前方,嘴皮子翻動了幾下:「別搞得我知道內情似的。」
——你就是知道內情啊!
——你是NPC啊!
——附議!
六道目光義憤填膺地表達出相同意思。
「愣著幹嘛呢,快來一塊兒找出口。」張洪志再次跳著甩鳥舞回來搭救同伴,「別掙扎了,這是破釜沉舟的關鍵時刻。」
「……」
莫非一點兒都不想看到他。目光始終鎖定在何謬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生出幾縷張牙舞爪的血絲。
見對面的女人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何謬靠著牆慢慢滑下來。
靠……
玩大了。
喬少倒是覺得挺有趣,笑嘻嘻地看著他倆眼神往來迸出的熾熱火花。
浪里白條、未來的太陽帝國君主候選人張洪志往來了三次,最後一次他有點不高興了,「我已經找到出口了,你們再不來,錯過登船的機會可別怪我沒提醒。」
「那什麼……」張洪志縮回去,鐵塔喏喏開口,「要不咱們去吧。我擋著你。」
忠厚的鐵塔難得發表意見,莫非進行了最後的掙扎——其實沒有其他選擇,開弓沒有回頭箭,更別提下面是讓人生無可戀的16樓。
「得,走吧。」
太一塔在挑戰意志極限體能極限等方面真是不遺餘力。
七步之內,坦坦蕩蕩。
此所謂群魔亂舞,肉林沒有酒池。
張洪志的身影出現在莫非先前見到的黑人後方。附帶一提,黑人已經徹底變成黑巧克力。
看到莫非出來,張洪志興奮地招招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
他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步子往有前方走,那邊聚集了不少人。
莫非突然想起何謬在裡面的眼神指向,和張洪志領他們走的方向基本一致:先右行然後前方直行。
出口就在單元另一端那口光禿禿的電梯井。它運行的頻率約為20分鐘一次,因為身外之物俱被天花板吸走,莫非只能憑感覺估計。
事後回想起來,莫非覺得這大概是太一塔事件里最為和平共處,最能體現禮儀之邦精神的一個樓層。大家都在努力把視線往高處抬,出於對別人的尊重,也出於敬人者人恆敬之的期望。
電梯來的時候也沒人插隊,一個接一個上去。
再之後,到了23樓。
一排排衣櫃立在電梯廳對面的小房間。
從電梯廳進更衣室照例是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通道,人穿過通道,對面便會有一扇儲物櫃的門被打開,意思不言而喻。
何謬在莫非後面,柜子也在她旁邊。
莫非瞥了眼旁邊那白花花的一條,毫不誇張地說,何謬比她還要白出一個色度。
更衣室鮮少有人說話,偶爾會聽到一兩聲輕咳,其餘全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響。
莫非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剛要隨方向指引離開更衣室,被何謬用腳輕輕碰了下。
她頓了頓,轉回來對著儲物櫃後面的鏡子整理亂糟糟的頭髮——發圈也被吊頂吸走了,亂成經年壘積的鳥窩。
自從在16樓加入隊伍,莫非愈發擅於解讀人的微表情和肢體動作,尤其是何謬。
省去言語交流,好是挺好的,可總有種和幕後勢力達成同盟的微妙違和感。
何謬選的是另一條路線,幸而莫非和鐵塔及喬少已有相當默契度,兩人也緊隨著他們。
終於進了正常的走廊,莫非低聲問:「你是不是從來沒曬過太陽?」
何謬淡淡地「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