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從校園欺凌到豪門媳婦的枝頭17
擺在松岡琴子面前的, 是一張穿著初中校服的集體照。
而這張照片, 松岡琴子自己也有一張。
但她第一時間並沒有認出來,因為那張照片早就被她掩埋掉了。
照片背後代表著一段並不光彩的過去,松岡琴子在那段晦暗的過去里,充當著一個現在的她所憎惡討厭的角色。
「這張照片上, 也有我,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松岡桑。我以前的名字叫,淺川旬。」
松岡琴子先是看到了一張清秀沉默的少年的臉, 跟竹內旬很相似, 卻又莫名的熟悉。
然後,她一眼看到了自己。
記憶的大門就此推開——
「你們聽說了嗎?淺川君說老師對他做了過分的事……」
「咦, 真噁心, 他們都是男的,老師幹嘛要對他這樣?騙人的吧!」
「是真的嗎?其實好多人之前都有看到過,那個老師總是單獨帶走淺川君, 淺川君看上去有些害怕。我還以為只是老師討厭他, 私下懲罰了他。」
「是真的,已經報警了。可是聽說對方清洗了所有的痕迹才讓他回家, 淺川君實在太膽小了,被發現還是因為他生病太重被送醫院。」
「啊, 那現在他要怎麼辦?」
「淺川先生和太太今天來學校了, 希望大家能提供其他證據, 如果有人目擊的話。」
「不可以, 老師一直很關心我們, 這樣會毀了他吧。」
「可是,老師真的有做這樣的事,好多人都看見過,聽說教育部會來人,淺川先生還找來了記者。」
「淺川君真噁心,他為什麼不去死?一定是他勾引的老師吧,或許還是他故意陷害。」
「啊,是,是這樣的嗎?」
……
「同學們,學校最近發生了不好的流言,這幾天或許會有外人來問你們問題。你們一定要知道,學校的聲譽要靠你們保護,如果學校有污點,從裡面走出來的你們同樣也會帶著污點……你們說過的話,老師們其實都能知道……如果傳出了什麼,不管是怎麼樣的悄悄話,我們都會知道。明白嗎?誣告是很嚴重的事情,希望你們為自己的話負責!」
……
「同學們,你們當中有一位同學遭受了重大的傷害,請相信,教育部和法律一定會幫助他,站在他這一邊的。但是現在,需要你們來提供一些幫助。把你們看到的,告訴我們……」
「沒看見。」
「不知道。」
「不清楚。」
「淺川君總是調皮搗蛋,老師說過他幾次,他還最喜歡說謊……」
「原來如此,謝謝大家。」
……
「那些調查團和記者腦子一定有問題吧,居然當著全班的面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背後問你想要說什麼嗎?」
「怎麼會?我不喜歡淺川君,他老是獃獃木木的,老師還誇他比我好看,哼。」
……
「松岡同學,你是旬的同桌,你知道這件事嗎?」紅著眼睛的成年人,顫抖的問,「旬說你看見過的,拜託,請你一定說實話,我們一定不會說出去是你說的。」
當時的松岡琴子,心裡覺得反感噁心又隱隱的不安,遲疑地張了張嘴。
「對不起。」她說,「我什麼也沒看見。」
……
竹內旬蒼白晦暗的臉,像潮濕的陰云:「事情最後的判定結果是,我不滿被管教,蓄意撒謊污衊老師。輿論紛紛,知道內情的人嘲笑看不起我,一個男孩子居然被人做出這種事。不知道內情的人,覺得我居然為了陷害老師,撒出這樣可怕的謊來。」
不了了之的調查。被污名。被退學。自殺!
後來,在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下,他們一家搬走了。
宮崎月瞪大了眼睛,臉色蒼白鐵青,比竹內旬還像地底下腐爛的鬼。
「不可能,琴子她不是,她不可能……」
竹內旬面無表情:「她哭著跪倒在我面前,她承認她想起來了,哭著求我原諒。」
——當時,松岡琴子臉色漲紅又蒼白,痛苦哭嚎:「對不起,對不起,我怎麼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情來?我當時為什麼那麼可怕殘忍?我後來知道錯了,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他們說你自殺了。」
正是松岡琴子做出最關鍵的證詞——淺川旬是個愛撒謊的人。
其他人只是否認說不知道而已,琴子的話卻徹底把罪名掉轉到受害者身上。
「我學生時代是個很懦弱的人,到現在或許也是,軟弱得甚至不敢真的去死。」
後來,他改名換姓,對外說淺川旬自殺死掉了。
出國,很多年後才回來,改名為竹內旬。
他成了一名老師。
他保護被欺凌的學生,就像是保護了當初那個弱小的自己。
可是,實際上他享受的只是保護他們的感覺。
被依賴被信任,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強大,讓他覺得自己被救贖。
宮崎月渾身汗濕,失魂落魄:「你恨她,你殺了琴子?」
「一個真心實意的悔過者,該不該被原諒?」竹內旬茫然沉重,「我知道她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我之所以愛上網路上的琴子,因為她和我都在為公益組織做事,幫助和當年的我一樣的人。」
「可是,即便可以不恨。我也絕不可能愛上當年的幫凶。所以,我們分手了。」竹內旬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琴子自己卻走不出來,她怎麼會愛上我這種人?」
松岡琴子無法放下她對竹內旬的感情,愧疚,愛慕,救贖,夾雜其中。
「求求你,旬,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幫你找出當年的罪魁禍首,我去揭發他。」
但是,他們都沒有能力做到。
學校幾經變革,早已成了集團財閥控股的貴族私立高中。
其實當年也是,就是為了這件大事,學校才會千方百計隱瞞了醜聞。
「最後一次見她,琴子的精神狀態已經很不好了。看到那樣的她,我心裡其實也很難過。我們在網路上相戀了三年,不可能真的說不愛就徹底切斷。看到她被罪惡感折磨成那樣,我已經決定原諒了她。我們,發生了第一次關係。但是,有些陰影是無可避免的。」
竹內旬想到那一天——
松岡琴子流著淚對他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或許根本不該出現在你面前,竹內君,骯髒的不是你,是我。我已經想到辦法來洗刷你的屈辱和陰霾,請你走出去吧。」
然後,她就死了。
「見到她的屍體我才知道,琴子想到的方法,就是自殺。」竹內旬看著神情灰敗的宮崎月,「如果你覺得她是我害死的,也沒有錯,但這都不關櫻枝的事。」
竹內旬萬念俱灰地說:「我是個沒出息的男子,即便櫻枝不是那麼的善良,我也沒辦法不喜歡她。辜負了琴子,我很抱歉。但是,看到櫻枝為我嫉妒傷害別人,雖然很為難,事後加倍補償,但我心底卻一絲竊喜。因為她是為我而嫉妒啊。」
他終於把目光投向一旁獃滯的高橋櫻枝,溫柔而不舍:「讓你因為愛我而傷害別人,變得這樣,我很抱歉,這都是我的錯。請你們不要責怪她,就懲罰我一個人就好。即便我是這樣沒出息,軟弱的男子,也願意為櫻枝而死的。那麼,請你不要因為我的軟弱,而收回你的喜歡,好嗎?」
高橋櫻枝已然淚流滿面,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拚命的搖頭,緊緊地抱住脆弱絕望的竹內旬:「不會,永遠不會。」
……
宮崎月不信,他不信自己心愛的聖女一樣純潔善良的琴子,當初做過這樣的事情。
可是,想起琴子一直反常的行為,琴子過分善良恕罪一樣的正義,筆記本里奇怪的自我厭惡。一切都說得通了。
宮崎月徹底喪失了鬥志,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
山本岩一郎見他鬥志全無,局面成了這個樣子,立刻走上台自己掌握了局勢。
「遊戲最後一關開始。彌生姬一呢?把她帶出來。」
山本岩一郎的黑衣人們立刻去那個大帳篷找人。
山本岩一郎取下礙事的面具,拿著話筒情緒激動地對著眾人:「我們必須要殺死彌生姬一!這是我們最後最好的機會。有一個秘密,我現在必須要告訴大家了。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猜測,彌生姬一到底是人是鬼,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她是鬼!」
山本岩一郎的胸腔不斷的起伏,渾身都因為某種奇異的情緒顫慄發抖,近乎咆哮地說:「因為,因為,是我殺死她的!就在她回學校的前一晚,我開車出去撞死了她,我親眼看著她的身體被拋進水泥攪拌機里,絕對不可能再活。可是她居然回來了!她是鬼,她絕對是鬼!」
一片沉默,散發著驚恐無措的沉默。
去帳篷那裡的黑衣人很快回來:「沒有人,他們不見了!」
「啊啊啊啊啊!」黑暗裡直插雲霄的尖叫聲,先是一個人然後是一群人。
「真的有鬼!」
「殺了她!她一定會殺了我們的。」
恐懼瞬間散布到每個角落,尖叫謾罵,哄然而散的逃跑。
然後是,不知道何處傳來的第一聲武器走火的聲音。
像多米諾骨牌推倒,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