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水落石出

  楚家地下暗室里,竟然關押著大凶魔獸嗜月吞天蟒!


  難怪!難怪楚家會四處搜集各種神兵法器, 難怪, 紅魔劍會被以這種鐵索捆綁的形式放置在地下暗室的高台上!


  因為各大修仙門派在抓捕魔獸之後,都會用結界封印, 但是光封印還不夠,通常還會用法器鎮壓。魔獸越兇殘, 需要的法器也越多,鎮壓效果越好。譬如縹緲山派的地牢, 就放置有用來加強封印的神器金戈箭。


  之前被關在縹緲山地牢的時候,丘幕遮曾經看過這段未修復完整的記憶。在斷斷續續的記憶里, 楚家暗室中就出現了一頭嗜月吞天蟒!


  當時丘幕遮還以為丘言真的與魔族暗中勾結招來了嗜月吞天蟒,現在方才知道, 原來那頭嗜月吞天蟒竟是楚家自己關押在暗室中的!


  也直到此刻方才明白,影尋的那句「江州楚門到頭來竟然自取滅亡」的含義!


  楚星沉有靈力暴漲的問題, 可以通過和天生魔體的妹子雙修解決, 那是因為他頭頂男主光環, 但是江州楚氏其他人,也必然深受血脈副作用所擾, 怎可能各個如此?!一個非常好的辦法, 就是利用魔獸吸收暴漲的靈氣!

  能引渡並消化一個家族的靈氣, 還能做到持續長久, 此魔獸必須魔氣極其強盛, 非《至尊》魔獸排行榜NO.1嗜月吞天蟒不行也!


  但是逮一頭嗜月吞天蟒絕非逮一隻野山雞那麼簡單, 逮回來之後亦絕非養阿貓阿狗那麼容易, 即使有紅魔劍鎮壓,楚家與蟒為伴也無異於鋼絲繩上鋌而走險,隨時可能摔個粉身碎骨。


  楚霽南被迫道出真相,確實管用,丘言就算被「戀愛」沖昏了頭腦,這時也不由冷靜下來,汗涔涔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楚霽南道:「沒有這點膽量,我楚家豈能走到今時今日?」


  一句話說完,原本充斥著打鬥和呵斥聲的暗室頓時安靜下來。丘言緊緊盯著紅魔劍,眸光閃爍不定,似乎那是一朵絢麗盛開的罌粟花,一面千嬌百媚誘惑著他下手,一面又警示著他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在他有點怔愣的空當,楚霽南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他示意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似乎只想靜靜等著丘言自己放棄。


  終於,在短暫的彆扭掙扎之後,丘言的手從紅魔劍劍柄上拿開了。


  楚霽南呼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釋然笑意,道:「這世上不擇手段想要紅魔劍的人千千萬萬,我也可以不擇手段地要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我唯獨不希望那個人是你。」


  丘言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又無從說起,腳下也不自覺後退,遠離了紅魔劍。


  楚霽南道:「只要你現在安靜離開,此後不做他想,我可以當做今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門主!」旁邊有人走近高台,插嘴道,「丘言已經知道了嗜月吞天蟒的秘密,怎可輕易放他離去?」


  楚霽南冷冷剜那人一眼,轉向丘言道:「怎麼樣?我只想要你一個承諾,別逼我真的對你下手。」


  丘言眸光流轉,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楚門主竟如此信任我?」


  楚霽南毫不猶豫道:「是。你想要什麼其他寶劍名刀,要多少,我都可以送給你,但是紅魔劍事關我楚氏安危,絕對不可以動!」


  丘言看起來大受震動,道:「我……小心!」


  「心」字尾音還未消,楚霽南肩背就中了一掌,正是方才悄然走近,插嘴說話的那人!


  這一掌又快又狠,楚霽南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直接一口血飆出,將雪白的高台染出一片刺目鮮紅!

  楚霽南一倒,那人便摸上紅魔劍,二話不說就將劍猛拔了出來!

  紅魔劍一出,霎時光華萬丈、地動山搖,以高台為中心,地面開始開裂,直至四面牆體,也由下往上陡然生出數不清的裂隙!

  丘言搖搖擺擺地去扶楚霽南,還未近身,忽然一聲平地驚雷,一頭怪獸從地底「轟」地鑽出!


  一身灰黑色的堅硬麟甲,周身倒刺宛如利刃尖鉤,將地面抓出道道冒著白煙的痕迹。巨大的翠綠色眼睛就像在黑山青石間鑲嵌了兩塊光滑鏡面,將整間地下暗室都照得清清楚楚!

  嗜月吞天蟒一出現,就意味著近乎毀天滅地的破壞,但好在它的身上還纏繞著厚重的鐵鏈,其上貼滿了各種咒符。受困於封印,它暫時只能在暗室這一方小天地里不斷掙扎,但每掙一次,那些鐵鏈就會斷裂一根,被它不斷攪動的鏈條瘋狂擊打在暗室各個方向,到處都是炸裂的石塊和迸射的火花。


  丘言在短暫的驚懼過後迅速恢復鎮定,他在搖搖擺擺中去扶楚霽南,卻被楚霽南狠狠一把推開,吼道:「走!這裡交給我對付!」


  丘言還待攙他,他卻已自己站了起來,抹一把嘴角的血道:「我早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竟來得這麼快!人人都道楚門血脈是天賜的瑰寶,可外人哪裡知道,所謂的瑰寶,大抵都是淬血而成,向死而生!」


  如果不修鍊,不動用楚門血脈,楚家人就不必面臨靈氣暴漲的痛苦,不必擔心替他們吸收靈氣的魔獸有一天會成為他們脖子上的利刃,但如果真的這樣,修真界也就不會有江州楚氏的一席之地,他們會世代平安順遂,也會世代默默無聞。


  登上雲天之巔的人,從來都是在懸崖邊攀爬的人。


  丘言握著楚霽南的胳膊,輕聲道:「楚大哥,我……」


  楚霽南面沉似水:「把紅魔劍找回來!」


  丘言身子一顫,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擊中,這時一塊巨石從頭頂落下,楚霽南將他的肩膀往外一推,大聲道:「快走!走啊!」


  漫天塵土間,丘言已經看不清楚霽南的身影。他轉身衝出已經被堵了一半的暗門,在同樣被牽連得不斷晃動的暗道長廊里艱難前行。


  前面有打鬥聲,正是先丘言一步追出去的楚家人和盜取紅魔劍的人!


  暗道空間狹窄,難以施展手腳,可那人卻如清風游雲,身形瀟洒至極,很快,就將圍攻他的七八人一一制服。


  一道紅綢及時纏繞上紅魔劍的劍身,丘言開口,聲音極輕,卻穿透力十足,他道:「師兄親自來此,是不相信我能替你拿到紅魔劍嗎?」


  那人微怔,接著大方一笑:「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丘言道:「我一看你的身法就認出來了。」


  陸默軒朝紅魔劍上的紅綢看了眼,笑問:「怎麼,不打算和師兄一起走嗎?」


  丘言道:「一年前,師兄以我學滿為名,不再教我修仙之道,而是鼓勵我下山歷練,還以好友的身份舉薦我進了江州楚門當門客。是否從那個時候開始,師兄就把我當成了可以利用的一枚棋子,為你套取楚家的各種機密?」


  陸默軒臉上的笑容凝滯,卻沒有否認。


  丘言的眼中漸漸爬滿血絲,低低道:「師兄想要什麼,大可直接告訴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給師兄取來,可師兄為何偏要拐彎抹角,讓我挖空心思去猜?」


  陸默軒淡淡道:「我從來沒這種意思,你可誤會我了。」


  嚯,這話的意思分明是一直以來都是你在自作多情!

  丘言睜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陸默軒接著道:「如果真如你所說,我想要什麼你都能想法設法拿到,為何剛剛楚霽南幾句話就讓你放棄了取走紅魔劍?」


  丘言驚道:「紅魔劍是用來鎮壓嗜月吞天蟒的啊!」


  陸默軒冷冷道:「那又如何?楚家的死活與我何干!」


  丘言後退一步,望著陸默軒的眼裡有明顯的錯愕,彷彿才第一天認識他似的。


  陸默軒皺眉道:「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要是楚霽南攔不住嗜月吞天蟒,我們也要跟著遭殃,快走!」


  可丘言非但沒將手中紅綢鬆開,反而攥得更緊,道:「把紅魔劍留下!」


  陸默軒道:「事已至此,留下了也沒什麼大用。」


  丘言不再廢話,另一隻手快速捏了一個訣,數道火光平地而生,將陸默軒圍困其中。兩人立刻打了起來。


  暗室的坍塌越來越嚴重,陸默軒且戰且退,可偏偏丘言鐵了心要去奪他手裡的紅魔劍,兩人原本實力有別,此時一個全力以赴,一個不敢戀戰,竟堪堪打了個平手。


  就在快要走到這條暗道盡頭時,拐角出口處,忽然進來一個人。


  身形幼小,臉皺巴成一團,正是孩童時期的楚星沉!


  雖然是記憶,但丘幕遮乍然見到楚星沉出現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心臟還是猛地一緊。


  楚星沉一看見丘言,就朝他跑過去,邊跑邊叫:「姐姐!姐姐!」


  丘言看起來亦是膽戰心驚,他一把將楚星沉拉到臂彎里,道:「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楚星沉還沒說話,身後暗室方向便傳來一聲穿雲破月般凄厲無比的嘶叫,接著平地掀起一陣颶風,將三人衣袍下擺吹得獵獵作響。


  有魔氣從暗室那邊傳來,陸默軒大叫一聲「不好!」,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丘言身邊,左手在紅魔劍上一抹,同時右手沾血,以極快的速度在地上畫了個符陣。


  洶湧的魔氣在暗道里橫衝直撞,因為過於強勁,甚至聚成了一條肉眼可見的黑色巨龍,那巨龍張牙舞爪,毫不留情地咆哮而來,逼至身前!


  紅魔劍一劍撐地,在符陣範圍內,張開一道半月形的流光結界!魔氣與靈氣的劇烈摩擦迸發出耀眼火花,產生的高溫甚至隔空點燃了丘幕遮的衣擺!


  他將楚星沉抱緊在懷中,看在丘幕遮眼裡,真有點擔心人孩子被他勒斷氣。


  丘幕遮忽然蹦出一個念頭,丘言對楚星沉是真心疼愛,既如此,為何日後楚星沉拜師秋鳴宮,丘言卻那般不友好地對待他?不,何止是不友好,簡直就是處心積慮折辱刁難!


  奇怪,費解,傷腦。


  黑龍過境只有短短几秒,卻如凌遲般將丘幕遮和陸默軒裸露在外的皮膚割出道道血口,光是看著,都叫人覺得疼!

  丘言還未完全緩過神,木木道:「這是怎麼回事?」周遭的一切變戲法似的突然安靜,大地不晃了,暗道也不搖了。


  原本嘈雜混亂的世界,變成了一片死寂。


  陸默軒的臉色煞白,吐出來的字如數九寒天一把冰刃:「嗜月吞天蟒自爆了。」


  丘言:「你說什麼。」


  陸默軒:「嗜月吞天蟒乃上古凶獸,它若自爆,方圓十里的活物都會片甲不留。很久很久以前,修真界有個不算大的門派,掌門恃才傲物狂妄自大,自以為逮了一頭嗜月吞天蟒就可以一戰成名,不料那頭嗜月吞天蟒竟以自我犧牲為代價自爆,整個門派上下百餘人,一夜之間全部喪命。」


  人可以自爆,魔獸也可以!人有心性,魔獸也不例外。楚家的這頭嗜月吞天蟒被一直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底,被當做工具一樣為楚家引渡和吸收靈氣,想必積攢了不少怨氣和煞氣。


  世間眾生皆有喜怒哀樂,哪怕是一花一葉,亦與天地通感,更何況一頭早已修鍊成精的嗜月吞天蟒。它選擇了報復楚氏,選擇了同歸於盡這種最慘烈的方式。


  丘言卻好似沒明白陸默軒的意思,面露疑惑。


  陸默軒不易察覺地勾了下嘴角,道:「若非有上古神器紅魔劍的強盛靈力與之抗衡,我們怕也已經死了。」


  丘言的表情終於碎裂:「你是說……你是說……」


  他猛地轉身往暗室方向跑。


  「姐姐!」楚星沉也立刻跟了上去,一雙小短腿跑得倒也不慢。


  待轟開暗室入口的石塊爬進去時,丘言兩腿一軟。


  暗室里的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已經灰飛煙滅的嗜月吞天蟒尋不到半點蹤跡,連最堅硬的麟甲都沒有留下。


  楚霽南半躺在廢墟之上,丘言慌慌張張地跑過去,連聲音都變了:「楚大哥……」


  楚霽南還沒死。準確的說,是還沒死透。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刀鋒劃過的口子,正在往外汩汩冒血,喉管未完全割斷的緣故,尚有一縷氣息殘喘。


  「楚大哥!」


  「爹!」


  楚星沉趴到楚霽南身上,哇哇大哭,丘言跪倒在楚霽南身邊,想要去替他堵住脖子上的傷口。


  楚霽南看起來痛苦到了極點,他想說話,但喉嚨里只能發出「嗬嗬」的嘶啞聲,他抓住丘言的手,搖了搖頭。


  沒用了。


  這時陸默軒竟也跟著走進來,丘言見了陸默軒,跪行於地拉住他的衣擺,流淚道:「師兄,師兄你救救楚大哥好不好?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陸默軒冷冷看了他片刻,嘆息道:「瞧你這點出息!竟為了一個外人跪著求我。」


  他朝前幾步走到楚霽南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楚霽南回瞪陸默軒,那模樣分明在說「原來是你!」


  他望望陸默軒手中的紅魔劍,又望望丘言,表情錯愕又難過,他把手伸向丘言的方向,卻突然頓住。


  丘言凄然一叫,楚星沉整個被嚇懵了,連眼角的淚水似乎都忘了滾落。


  ——陸默軒左手拿著紅魔劍,一劍刺穿了楚霽南的胸口,正中心臟,沒有一點偏差。


  血如地下泉水般噴涌而出,陸默軒卻面容平靜,轉動劍柄又往裡刺了刺,道:「楚兄如此痛苦,做兄弟的幫你個忙,助你早點解脫。不用謝。」


  楚霽南的手垂了下去,眼睛睜得渾圓,就這麼斷了氣。


  陸默軒拔出紅魔劍,劍鋒一轉,竟直指楚星沉。


  丘言一把抱起楚星沉,跌跌撞撞地後退,發著抖問:「你還想幹什麼?!」


  陸默軒一步步逼近,道:「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必須死。」


  丘言將楚星沉的腦袋按進懷裡,驚怒道:「他還只是個孩子!」


  陸默軒道:「那又如何?」


  手中紅魔劍翻轉,攜卷著喝喝風聲刺來。


  丘言腳下未動,直接抬手握住了紅魔劍,血立即將他手掌染紅,在地面開出一朵朵血色之花。


  陸默軒眉間浮起一抹戾氣:「你也想死嗎!」


  丘言額上冷汗直流,依舊握住紅魔劍不放。他的血浸染了紅魔劍銀白劍身,紅魔劍忽然發出光亮,且不斷泠泠震動,似乎要逃離陸默軒的桎梏。


  陸默軒驚疑道:「是紅魔劍的劍靈!紅魔劍只有認主后才會……」他驀地把眼睛睜大,看向丘言,「你?」


  丘幕遮亦是一驚,原來這個時候紅魔劍就已經認了丘言為主人!法器皆有靈性,尤其是刀劍琴之類的可修之器,通常情況下都是寶劍配名士,用的時間長了,便會到人劍合一的境地,無所謂認不認主,劍也必然為使用者所獨有。


  但紅魔劍不認修為高強的陸默軒,反倒在此時以自動締結血契的方式認了丘言,只能說是冥冥之中有天意!


  陸默軒面色陰沉,他突然發力,將一股靈魔難辨的氣息猛灌入紅魔劍劍身!劇烈刺激之下,紅魔劍忽地變成一道紅光,衝破牆頂飛出暗室!


  丘幕遮想起墨紅曾經說自己的靈力和記憶受到了極大損害,應該就是先後經歷了嗜月吞天蟒的魔氣攻擊以及陸默軒試圖毀劍的緣故!


  趁紅魔劍分去陸默軒注意力的空當,丘言甩出一道煙霧符,跑出了暗室。


  從暗室里出來,外面狼藉一片,到處是血和屍體。丘言直接奔向後院高牆,而透過幾道深深庭院紅門,丘幕遮看到影尋正在外院里來回走動。


  這個時候,應該正是鄭霽風、影尋和楚霽音三人發生爭執,不小心誤殺楚妍之後。


  清冷月華照在影尋身上,將少年人單薄又挺拔的身形籠出一圈如夢似幻的朦朧光澤。時空在此刻交疊,方清晰勾勒出當年全部的真相。


  畫面轉化,丘言在夜色深處狂奔,楚星沉被他抱在懷中啼哭不止。


  雖然視野里還未見陸默軒,但他知道,人,就跟在後面。


  跑到山下城鎮中,因為不算太晚,街道上也還熱鬧。城門邊有正在裝貨的馬車,車上車下皆堆有較大隻的竹筐。


  丘言低頭,劈手在楚星沉腦後一處穴位一拍。孩子立刻止住哭聲,頭一歪,閉上了眼。


  「對不起。」丘言苦澀道,「都是些不好的記憶,我幫你封了,以後,希望你能一生順遂平安,遇到一個真心喜歡,也值得你喜歡的人,共度一生。」


  他在楚星沉額頭上摸了摸,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路過馬車。掀開一個竹筐,往裡抓一把,一手蓬鬆毛糙,還有淡淡的藥草香。他將楚星沉放進竹筐里,獨自出了城門。


  前腳剛到城外樹林,陸默軒後腳就追了上來。


  「楚星沉呢?」


  「死了。」


  「死了?」


  「師兄,你就當他死了吧,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孩,能記得什麼?能對你構成多大威脅?」


  陸默軒沉默片刻,道:「那你呢?」


  丘言怔怔:「我?」他的視線落到陸默軒剛剛握起的拳頭上,那兒隱隱有靈光閃爍,「師兄也要殺了我嗎?」


  陸默軒笑道:「想什麼呢,我怎麼會殺你!」


  他往前走一步,丘言就往後退一步。


  陸默軒道:「怎麼突然之間變得如此生疏了?阿言,還是隨我回縹緲山吧,才不到一年時間,別人勾勾手指你就能跟著走了,像這樣,我實在放心不下。」


  丘言失望至極:「師兄,楚家的事,紅魔劍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但我們師兄弟的情義也到此結束了。」


  看得出今晚的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他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陸默軒喃喃道:「是嗎?」


  他又誘勸了幾句,見丘言真的是油鹽不進,才頗為惋惜道:「那好吧。」他朝丘言伸出雙手,做了個擁抱的姿勢,「最後告個別吧。」


  丘言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不必了。」


  他緩步後退,一轉身,樹葉中猛地躥出一條青綠色的蛇,猩紅的信子一吐,完全沒給丘言任何反應的時間,一口咬在他雪白的脖頸側!


  丘言只來得及發出半聲嗚咽,身子就如風中殘葉晃了晃,一倒,陸默軒正好趕上,接住了他。


  樹上一陣簌簌響動,一人跳了下來。


  丘幕遮大驚!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曲玄!

  曲玄伸出手,那條青蛇便聽話地從丘言身上溜下來,鑽進了曲玄的袖管里。


  陸默軒半抱著軟綿綿的丘言,盯著他月光下近乎慘白的面孔,雙眉深鎖。


  曲玄大概猜中了陸默軒心中所慮,狗腿地湊過去道:「陸先生放心,青蛇的唾液只是有迷藥作用,不傷身。青蛇蠱已經種到丘言體內,從今往後,丘言只會對先生你一人言聽計從,先生你說一,他絕不會說二,先生讓他往右,他絕不敢往左!」


  我擦!夠狠!竟然對丘言下這種蠱!這跟把丘言變成活人傀儡有何區別?!


  「不過,我之前也跟先生說過,操控此蠱,雖然可以讓中蠱人選擇性失憶,但失掉的記憶也可能被重新記起,先生要多多留心才好。還有,青蛇蠱的副作用很大,會使一個人的心性大變,變得易躁易妒,說是和以前判若兩人,也未嘗不可。」


  原來如此!


  怪不得每次記憶里見到的丘言,都和丘幕遮所了解的原裝貨不一樣,因為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被陸默軒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聽了曲玄的話,陸默軒只淡淡說了句:「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至始至終都停在丘言臉上,彷彿丘言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他養的一條家犬。


  【滋啦——滋啦——記憶晶片數據讀取完畢!】


  丘幕遮:「等等!不是說修復了85%嗎?還有15%呢!」


  【15%的數據損毀太過嚴重,無法進行修復】


  丘幕遮:「…………」


  想想還有什麼沒看啊——對了!那15%的記憶,大概就是丘言從娘胎里生出來,到少年時遇見陸默軒的這段時期吧!

  穿開襠褲的小破孩有什麼可看的,反正重要的記憶他都已經看完了,這剩下15%的記憶不要也罷!

  看完丘言的記憶,丘幕遮只覺得眼睛疼腦袋瓜子疼哪哪都疼,加上之前沒日沒夜趕路實在有點累了,索性坐下來,靠在門邊休息片刻。


  原本只打算閉著眼眯會兒,結果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


  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不在陰暗潮濕的地牢里,而是睡在溫暖柔軟的床上。


  「師叔,醒了?」


  一睜眼就對上楚星沉那張帥臉,丘幕遮竟覺得臉忽然發燙。


  意識到這點的丘幕遮感覺非常糟糕。


  媽蛋,他以前近距離看楚星沉,最多感慨幾句男主果然帥!自從那啥啥啥之後,兩人的距離稍微近點,他就條件反射地臉紅心跳!

  如此變本加厲地沉迷於美色,該如何是好?!

  楚星沉柔聲道:「師叔,還睡嗎?」


  丘幕遮道:「再……再躺會兒吧,你不累嗎?要不要也躺躺?」


  楚星沉莞爾道:「好啊。」說著就掀開丘幕遮的被子,脫了鞋襪鑽進來。


  丘幕遮:「…………」


  我讓你去躺躺,是讓你回自己床上躺,不是喊你躺我這兒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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