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殊麗無雙(二)
玉微剛回辦公室, 擱下一疊複習資料,便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輕緩的敲門聲。
「請進。」
洛沉進了辦公室后, 輕輕帶上了門。
玉微一手輕撫眉心,一手指著辦公桌對面的沙發對著洛沉輕聲道:「洛沉來了,坐吧。」
她才到這個世界不久,還有些不太適應。
「謝謝老師!」洛沉頷首道謝后聽話地坐在沙發上, 少年的身姿挺拔如松,帶著教科書式的端正, 眉目清朗, 有著與生俱來的溫潤儒雅,沉穩得不似一個十八歲的男孩。
乖巧, 乾淨, 精緻。
這是洛沉給玉微的第一印象, 可惜終究只是表象, 洛沉並不是一隻無利爪,不傷人的小奶貓。相反, 他是一頭狼, 一頭孤狼。
「洛沉,我聽說你舅舅去世了?」玉微思忖片刻, 小心翼翼地道, 眼中是隱隱的擔憂。
洛沉看清玉微眼中的擔憂,眼神微動, 沉默了片刻后道:「舅舅是開學前幾天去世的。」
從小到大, 玉微不是第一個關心他的老師, 但卻是他最為孺慕,尊敬的老師。她關心的不僅僅是他的成績,更是他的生活。
洛沉已經記不清楚上一個關心過他生活的人是誰了,或許從來沒有過。
是以,玉微問起那個成日酗酒的男人時,儘管他不在乎,但是為了不給她留下不尊重長輩的不良印象,他收斂了幾分對阮久的不喜。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家中可還有其他什麼親戚嗎?」玉微蹙眉,心間揪緊了幾分。一個沒有監護人的孩子,雖然已經年滿十八歲,但是高三課業繁重,他如何照顧得了自己?
少年清涼的聲音響起:「老師,我已經成年了,不需要親戚照顧。我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這怎麼行?你一個孩子,怎麼照顧得好自己?」玉微眉間褶皺更深,不贊同地道。
「老師不用擔心,我從很小就懂得怎樣照顧好自己了。」少年輕飄飄的解釋,帶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沉穩。
他自小便是自己照顧自己,
父母雙亡,舅舅拿了父母的遺產撫養著他。說是撫養,實為虐待。舅舅沉迷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拿了他父母的遺產還款后尤不死心地繼續賭博,卻是一輸再輸。而且每次輸了回家還喜歡虐打他。
寒假時,舅舅終於被追債的打死。那時候他就在隔壁的屋子做作業,聽到聲響分毫未動,心裡甚至有種隱隱的痛快。
玉微看著洛沉,溫聲提議道:「洛沉,你搬來我家,我照顧你吧。」
洛沉聞言,有一瞬間的錯愕,他雖然知道玉微關心他的成績,也關心他的生活。但是他卻沒想過玉微會願意照顧他。
這樣一個人情冷漠的世界里,有多少人願意花錢養著一個可能根本養不熟的人,更遑論這個人還和自己毫無血緣關係。
洛沉猛地抬頭望向玉微,視線對上的霎那,他彷彿置身於四月柔和的春日裡,沐浴著令人沉迷的溫暖和煦。她的眼神熱烈而真摯,不帶分毫雜質,黑白分明。
「這樣太麻煩老師您了。」洛沉搖搖頭。
如果她對他太好,他會忍不住奢求更多,也許終有一日,她會厭棄於他的貪得無厭。與其將來得到她的厭棄,不如保留現在她對他的好感。
「並不麻煩,就算是我一個人也是需要維持生活的,依然要煮飯,洗衣服。到時候,多你一個人反而熱鬧一些。」玉微見洛沉如此懂事,心中憐惜更甚。
「可是……」洛沉還在猶豫。
「沒什麼可是的。你先回教室收拾書包,待會兒我來教室找你,我們一起先去你家看看你有什麼要帶走的物品沒,然後老師帶你去吃晚飯。」玉微一錘定音。
「謝謝老師。」見玉微堅持,洛沉便也不再固執己見。
「你先去收拾吧。」玉微見洛沉乖巧的模樣,揮揮手。
洛沉再三道謝後方才微微一笑出門,這次的笑不是禮貌性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洋溢著柔和的暖意,熠熠生輝。
直到洛沉真切的笑起來,玉微方才發覺他有兩顆可愛的小虎牙,長在洛沉身上不顯得幼稚女氣,更凸顯幾分清雋文雅。
洛沉走後,玉微匆匆收拾了一番書桌便往自己男朋友,靳言辦公室而去。
……
委託者的男朋友,靳言是一中的物理老師。但這不過是是他的一層身份,靳言真正的身份是靳氏集團董事長,靳氏家族家主。
靳氏家族一直是華國頂級豪門世家,即使是在京城這種名流遍地的地方,靳氏也是可以橫著走的老牌貴族。
委託者的家境還算殷實,然而和靳氏家族一比,自然不過是九牛一毛。
靳言會紆尊降貴來一中做一個小小的物理老師,其初衷不過是為了追求委託者。
委託者自小聰穎,不過十六歲便考上了華國頂級名校——京都大學。也就是在京都大學,委託者邂逅了靳言。
靳言當時是京都大學的客座教授,給委託者上過一堂水課。自從那次水課與委託者有過一面之緣后,靳言便開始瘋狂地追求委託者。
委託者開始時躲著靳言,畢業后便趕緊逃離了京都大學,來到了一中。誰知靳言竟也跟來了這裡。
委託者到底不過是一個小姑娘,哪裡經得起靳言的糖衣炮彈。即使心有抵觸,很快便也繳械投降。
然而靳言一直瞞著委託者自己的真實身份,委託者直到和靳言結婚,方才知道他是靳氏家族家主。
委託者也真是傻,一個物理老師怎麼可能獨自擁有一個寬大豪華的辦公室。
玉微沒有敲門,拉開靳言辦公室的大門便徑直走了進去。
慵懶坐在辦公室的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冷傲的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架在男人高挺鼻樑上的金絲框眼鏡柔和了幾分倨傲。
拋開靳言的強大家世不提,哪怕僅僅只是他這一張臉,這一身氣度,也足以讓人趨之若鶩。
靳言見玉微沒有敲門便私自進入自己的領地,有些不悅:「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他們約的一起出去的時間是七點,現在不過六點。
玉微抬眸,彷彿沒有察覺出靳言的冷淡般:「言,我想你了。」
不過在一起三年,靳言便已經厭煩了委託者。
「我們今早方才見過。」靳言語氣冷淡,他對玉微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
玉微自覺地依偎進靳言懷裡,潤澤的紅唇覆在他的薄唇上,帶著令人迷醉的清甜香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已經三秋沒見了。」 玉微眨眨眼睛,嬌俏地道。
玉微吻上他的一霎那,靳言有些錯愕。玉微那害羞的性子,何時竟學會了如此大膽的舉動?
平常他連吻吻她的臉頰,她都會羞澀地低頭。今日這是轉性了?還是察覺到他終於要厭煩她,所以她決定改變了?
「微微,今日怎麼這般熱情?」靳言攫著玉微的下顎,饒有興緻地端詳著她。
玉微眼波流轉,聲音軟糯地道:「我從書上學到的。」
「嗯?」靳言尾音拖長,微微上揚,帶著幾分魅惑,「微微竟然還會翻閱除了數學之外的書籍?」
若說往日的玉微是寡淡無味的滿天星,溫柔有餘,嬌媚不足。今日的玉微便是熱烈鮮艷的玫瑰,帶著扎人的綠刺,卻引人入勝。
他曾喜歡她的美麗溫柔,可惜她的美太過片面,只餘下溫柔,乏味得猶如一杯白水,能讓他眷念一時,卻無法令他眷念一世。
玉微白嫩的指尖捲住靳言的領帶:「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我怕言會厭煩我這樣一成不變,所以……」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靳言卻聽得分明。她是為了他才特地做了改變。
「微微若是覺得難受,不必特地為了我改變。」靳言語氣溫柔,眼神寵溺。
他是一個好情人,卻註定不是一個好老公。他的體貼溫柔可以專屬於一個人,卻註定不會長久。一旦他膩味了,便會棄之如敝履。
算起來,玉微已經是他的例外了。他和她在一起已經足足三年。他的那些前女友,和他在一起最長的也不過才三個月。
他有心理潔癖,從不碰那些前女友,他只是喜歡不停換女伴,看著賞心悅目的美人。
「不難受。」玉微搖搖頭,笑得天真爛漫,「就算是難受,為了言,我也甘之如飴。」
玉微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紅暈,映襯著瀅白如玉的膚色,煞是可愛。
靳言見狀,不由得失笑,果然還是一個害羞的性子,不過方才說了幾句算不得露骨的情話便耳尖泛紅。
他覆身,親親她的小耳朵:「微微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
玉微的身子在靳言靠近的一瞬間禁不住的一顫,但是卻沒有如往日一般躲過去,而是漲紅了臉頰更加貼近靳言幾分。
「言……」玉微嬌嬌地叫著,音線中帶著令人顫慄的酥麻。
靳言輕輕揉捏著玉微紅得充血的耳朵,極盡挑逗。他惡劣地看著玉微嬌羞的模樣,手間的動作不停不息。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般惡趣味,喜歡看人害羞的模樣。
玉微害羞的模樣猶如葉子半合的含羞草,不停顫抖,花朵依舊爛漫綻放,帶著女人的嬌艷,卻又保留著少女獨有的嬌憨。
靳言的視線有些著迷地緊緊鎖在玉微的唇瓣上,他不排斥玉微的親吻,也沒有想吐的感覺。
玉微沒有塗抹一堆亂七八糟的口紅,只簡單的塗了一層唇釉。在明亮的光線下,她的唇瓣瑩潤剔透,隱隱泛著迷人的水潤光澤,嫣然靦腆。
靳言意亂神迷地低下頭去,吻上了玉微的唇,撬開她的貝齒,橫衝直撞,帶著幾分青澀。
芬芳馥郁的幽香緊緊纏繞在他鼻息間。
淺嘗輒止顯然已經滿足不了他。靳言眼裡閃爍著愈發放肆的光芒,輕輕捏住玉微的下顎,深入,再深入。
良久,靳言鬆開玉微,半摟住她即將軟癱下去的身子。
玉微有些紅腫的唇微微張合,喘息著,眼中猶如有三月春水融入,雙目迷離,甚是嬌弱可憐。
「微微。」靳言靠近玉微耳邊,聲線低啞。
「嗯?」玉微被吻得混沌的腦子還有些不清醒。
靳言湊近她臉頰,輕輕嘬了一口:「今晚隨我回去?」
他一向不會委屈自己,既然有幾分喜歡,他自然願意試試。
「不……不行。」玉微好半晌才喘過氣來,雙手抵住靳言的胸膛,「我差點忘記了,我來是和你說,我今天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出去吃飯了。」
「為什麼?」靳言擰眉,沉聲問道。
玉微可憐兮兮地看著靳言:「有個學生唯一的監護人去世了,我想在他高考前照顧著他一些,今兒要去他家裡搬東西。」
靳言捏捏玉微手感極好的纖細腰身,不悅地冷哼:「就你爛好人。」
「可是那個學生真的好可憐,父母早死也就罷了,監護人還經常虐待他……」玉微絮絮叨叨地述說著洛沉的慘狀,眼裡是滿滿的同情憐惜。
「好了,好了,你去罷,我又沒說不讓你去。」靳言打斷玉微。
這種事情,自小在豪門傾軋中長大的靳言早已經見怪不怪,但是玉微畢竟是溫室長大的花朵,哪裡見過什麼風風雨雨,不過是見到一個被人虐打的學生便覺得可憐。
「謝謝言。」玉微雙手勾住靳言的脖頸,揚起頭便將自己緋紅的唇瓣覆在靳言的臉頰上,「後天我們再約好不好?」
靳言本是想拒絕,他雖是對玉微升騰起幾分熱戀時的興趣,但到底淺淡得很,不值一提。然而在他看見玉微翹首以待的眼神時竟是不忍拒絕。
「好。」靳言不由得脫口而出。
得到滿意的答案,玉微旋即從靳言懷裡站起身,婀娜地離去。
一直走到門邊,玉微方才側身對著靳言嫣然一笑:「言,我愛你。」
漸淡的紅色晚霞中,她的一顰一笑彷彿都糅合著漫天星辰,那副素淡的面容顯得生動起來,有著一樹梨花吹雪的清純。
半晌,靳言方才有些艱難地移開目光,紊亂的氣息卻難以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