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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幽洞別生千窟洞 黃天之外五色天(下)

  “這麽,真的是源思禮……”


  雖元法僧早已料到這個答案,但證實的時候,神色仍然為之一頹。


  “龍王,平城派用直勤製度彈劾今上,畢竟還隻是一個猜想。


  不過呢,你剛才步六孤可能參與逼宮。


  步六孤氏,穆氏,禿發氏,這三家在當年搬倒乙弗氏的鬥爭中結為死盟。


  所以如果步六孤真的有意對今上不利,那禿發源氏無論如何也脫不開幹係。


  既然無論勝敗都會被綁上船,他們被迫支持步六孤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道友對當年平城係比較了解。


  不知可有什麽可以一試的破解方案?”


  “有!不過龍王如果真得想聽,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但無妨!”


  元和麵上露出一絲得意地壞笑,從蒲團上坐起,繞道那石刻佛像的背後一陣摸索,取出了一枚骨牌。


  他將骨牌捧到龍王麵前謔笑道,

  “那麽就請龍王收下此牌。


  並且想辦法讓今上與平城那幫老家夥知道,這牌子已經不在我武昌王一脈的身上了。


  貧道自然感激不盡!”


  望著骨牌上兩個鮮卑文字,龍王的目光瞬間凝重,“這!”


  “相信龍王來找我,是為了找到幫助今上走出困局的辦法。


  貧道已然出家,無法再為今上分擔,一切就全仰仗龍王了!”


  龍王早已起身,不顧右肩劇痛,伸雙手壓住元和的雙手,


  “這直勤信物何等重要!

  代表了神元帝子孫無上的榮耀,這如何使得?”


  元和雙目赤紅,幾乎要淌出血來,

  “榮耀?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看看元鑒現在的樣子?

  你看看乙弗家那個不守婦道的惡婆娘,看看元鑒身邊虎視眈眈的枕邊人。


  是!這直勤的令牌代表神元帝神選的血脈,是拓跋族內無上的榮耀!


  可是抱著它的人可有一能睡得安穩?

  我元和並沒有什麽遠大誌向,並不想成為金戈鐵馬,氣吞萬裏的英雄,

  也不想成為運籌帷幄,揮斥方遒的幹吏。


  我隻想做一個能選擇自己命運的草民!

  元法僧,你還記得當年洛水畔的曹離嗎?

  她已經嫁人啦!她已經嫁人啦……


  用這塊牌子,能換回她嗎?


  你告訴我,能嗎?

  如果我早些明白這一點,早些把這破牌子丟了,也許……


  嗬嗬,也許現在我已經能抱著曹離和我自己的孩兒了!

  可是現在呢?你!

  你元法僧難道就不是神元帝的嫡係子孫了嗎?

  你我同是道武帝的玄孫,你龍王可以逍逍遙遙結交四方江湖客,而我元和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這都是為什麽?

  我已經受夠了!


  就算我求求你,以我們兒時的交情向你懇求,幫幫我好嗎?”


  這一番話,濡濕了四目,將龍王也是聽得鼻根陣陣發酸。


  望著眼前皮膚枯黃,衣飾邋遢的元和,哪裏還有當年武昌王世子的風采?

  他也不由得一聲長歎,接過了那枚骨牌,仔細收藏妥當,


  “好!如果當年武昌王世子能夠重新回來,這枚信物,我就先收下了。”


  元和聽罷,伸出雙臂,將龍王連肩摟住,再回身時,那神采風儀便與方才別如壤。


  他又在蒲團前坐下,雙目精光閃爍,語氣平和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容辯駁的自信,


  “好!既然龍王收了此物。貧道也當盡臣民本分,為子分憂。


  昔日源懷的父親,禿發破羌,降四龍而為西國之長。


  禿發氏斬羌王白龍於先,得名破羌,

  收伏晉後裔司馬金龍於後,因此兩役舉世皆知。


  而另外兩龍何指,眾紛紜,

  有人認為隻是為了湊數附會,其實不然。


  剩下那兩次降龍涉及諸多皇家隱秘,

  其中一次是指他在宗愛亂政時期保下了一位名為黃龍的皇族,那黃龍的背景頗為神秘,我也知之不詳。


  但是另外一宗,我卻有所耳聞。


  這第四條龍指的便是燕昭成帝之子馮朗。


  當年馮朗落罪伏誅,就是禿發破羌的功勞。


  那禿發破羌就是因為收編了馮朗的燕騎,才成為河西舉足輕重的大勢力,將我父親當年的拓跋精騎也比了下去。


  道這裏,龍王應該已經明了了吧?”


  龍王麵露訝色,回問道,


  “這馮朗,可是那位,那位的父親?”


  “不錯!馮熙當年被構陷謀反,馮家為了保護一門清譽,很少提及。


  但馮熙的確就是嵩山那位渡情劫大士的父親。


  馮熙伏誅後,那位大士被收入掖庭,但竟然在波譎雲詭的宮中站穩腳跟,終膺後。


  文成帝駕崩後,那位大士逐漸掌權,當時朝政旁落乙弗氏,而馮氏手中已無兵權。


  剛剛去世的馮太尉,在當時也不過隻是一名毫無實權的駙馬都尉而已。


  可是那位大士卻有雷霆手段,暗中去信馮氏舊將,聯絡他們逼宮禿發破羌,倒逼禿發,步六孤,穆氏三家滅乙弗氏。


  這一役之後,禿發三家固然盛極一時,但世人都知道,真正不可撼動的,那是馮家的地位。


  尤其是渡情劫大士,隨時都擁有抽幹禿發源氏的手段和力量。


  以我對今上的理解,今上應該對平城係的動作早有察覺,他絕對不會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物。


  所以,我猜今上一定在想各種辦法,在不引渡情劫大士反感,不擾她清修的前提下,將她卷入眼前的危局中來。”


  聽到這裏,龍王的眼睛已經是瞪得老大,用左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光頭,

  “哎呀!原來是這麽會事兒!

  我元和,你腦袋裏裝了這麽多東西,躲在這山裏裝死,簡直是,簡直是!哎!”


  元和聽到這裏頓時怒了,厲聲回懟道,


  “元法僧!我和你講這些是看在咱倆當年的友情,以及你從我身邊取走了那個禍害的恩情!


  否則就算是今上來到我的麵前,我也不會多一字!

  你,你居然我裝死!


  曹家姐嫁人的時候我便已經死了,哪兒用得著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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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戲山諸般地理,自然也都是禁得起考證,但這並非本節重點。


  很顯然,龍王所歸納的拓跋鮮卑先族極簡史,才是比較新鮮的史實片段,對不對?鮮卑先史曾遭蓄意刪節,而今僅存片段,散於諸史。本節當中筆者通過打碎重排,不但將這段曆史得更有連貫性,而且還能解決許多史學界懸而未決的問題。


  首先,拓跋鮮卑從幽雲以北遷徙到代西匈奴故地的時間其實早在東漢,這一點是能夠確定的。就算排除《魏書》自自話的那部分曆史不談,代北拓跋力微派拓跋沙漠汗向曹魏進貢,結果被留下做質的這段曆史,是記入《資治通鑒》的。那麽《魏書》中拓跋力微的父親聖武帝拓跋詰汾曆經九難八阻遷居到代地的記載在時間上便是八九不離十。拓跋詰汾遇神女采種,第二年神女送來神誕子拓跋力微,也是出自《魏書》的原本橋段。本作中將神女延展為西王母聖女,自然是有照顧係列劇情的因素。


  直勤是碑文考古和典籍家們總結出來的一套鮮卑舊製,擁有直勤稱號的都是拓跋力微的子孫。但是關於直勤製度也一直有一些開放性問題沒有準確答案,比如禿發氏為何有人獲得直勤稱號?為何北魏曆代皇帝中,隻有文成帝拓跋濬(拓跋烏雷)曾經被冠以直勤稱號?為什麽直勤稱號在文成帝後期出現井噴,而且為什麽此後絕大多數直勤都會掛一個“內三郎”這樣一個類似於侍衛長的低階官職?那麽本作根據文成帝之前直勤的冠名記錄,以及後拓跋力微時代拓跋鮮卑一分為三的曆史,總結出本作提及的五直勤體係,來回答以上所有問題。


  帶著以上問題重新審視龍王版極簡鮮卑史,讀者就會發現所有疑問都已經被安放了一個合理答案。對於直勤製度的細節由來無定論,雖然我們沒有直接的文獻證據它一定是這個樣子的,但是至少這種闡釋的方法自成邏輯,且沒有製造出和史書記載相左的bug。


  最後我們來討論一下元和這個逗比。元和拋妻棄子拋棄爵位出家,元鑒裝瘋賣傻,這些設定都確有其事。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元和特別的嫌棄前妻和兒子。他把爵位讓給弟弟元鑒,元鑒一開始也是拒絕的,直到元和答應武昌王的嗣子將由元和的兒子繼承下去,元鑒才勉強接受。在本作全文結束的時間線上,元和還俗,取了曹姓寡婦。按照本文設定,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隻是這個曹姓寡婦並不是什麽好鳥,幫元和生了娃以後,就去欺負元鑒,搞得元鑒鬱鬱而終,死在了哥哥前麵。武昌王的爵位又回到了元和手裏,後來由曹寡婦的娃繼承。


  元和之前的拋妻棄子,大義的讓出爵位給弟弟,和之後還俗慣妻縱子,眼看著他們欺負弟弟形成了鮮明對比。本作隻是給了元氏王族中這段狗血故事一個交代。曹寡婦的名字裏取自《易經》,離為雉。預示她會如呂雉一般將夫家攪個地覆翻。


  元氏皇族在史書裏那些狗血事,那可真是爬灰的爬灰,養叔子的養叔子。皇族偷了臣子的老婆被臣子打死,互相偷對方的妾,娶親妹妹親姐姐,無所不有。欲知詳情,可以去看日本作家紫式部的《元氏物語》,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本作出於社會主義價值觀的需要,隻能挑些上的了台麵的略作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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