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自省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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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 陸安珩還拿自己親娘打趣,「阿娘,知道的是我要去考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您要親自上陣呢。」
蕭氏無奈地瞪了陸安珩一眼,「你這孩子,怎麼心就這麼大呢?」
到底也放了心,反正看自家兒子這個狀態, 準保出不了什麼差錯。
陸安珩對此表示毫無壓力,上輩子從小學到高中這十二年學念下來, 別的不敢說, 單論考試的心理素質,陸安珩絕對能甩大伙兒一條街。
就是這天氣坑爹了一點,此時正是二月份, 正是春寒料峭之時, 陸安珩拒絕了自家親爹要送自己的提議,獨自背著書箱走在大街上,一出門便感到寒意直往自己的身上鑽。
沒走多久就到了縣衙, 雖然天色還未破曉,縣衙門口已經烏泱泱的站了好些人。好在有衙役在維持秩序, 前來赴考的學子們也不敢跟任何人發生衝突, 都老老實實的聽從衙役的安排, 排起了三條隊伍。
陸安珩大致掃了一眼, 估摸著已經到了將近一百人了, 這還不算站在一旁前來送考的人數。陸安珩內心不由感嘆,這年頭兒的考生真遵守紀律,還沒進考場,就都已經安靜如雞了。陸安珩能毫不吹牛逼的說,這會兒就是扔根針下去,都能聽到響兒。
只是,察覺到周圍人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若有若無的牙齒打顫聲,陸安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經歷過考試的人都知道,緊張那玩意兒都是會傳染的,一個人開始發抖,那就會帶動著周圍的人一塊兒抖。尤其是這會兒天氣還挺冷,半冷半嚇之下,也不知道是哪個哥們兒先開的頭,隊伍里五分之四的人都在跟著抖。
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的狀態不對,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好些人嘴裡念念有詞,輕聲細語的開始背誦四書五經的內容。
不知等了多久,陸安珩的腳都冷得跟冰塊兒似的了,天色才逐漸亮了起來。隊伍前頭也開始動了起來,進場的時間,到了。
人群瞬間就嘈雜了起來,周圍來送考的親友拉著自家的考生就念叨開了——
「兒啊,你要好好考,爭取考中,中了后你就是秀才公,娘也跟著你享福咯!」
「快瞅瞅你書箱,看看東西是否都帶齊了,好好考,爹在外頭等你!」
「阿兄,多年苦讀,成敗在此一舉,千萬莫要辜負了爹娘的期待!」
……
陸安珩聽著,不由在心裡給這些考生點了根蠟燭,這話說的,還不如不說呢!陸安珩敢用自己的節操發誓,這話絕對起了反作用了,看看前頭那哥們兒抖得厲害的手就知道了!
不過,陸安珩不知道的是,在他觀看別人之時,他自己也成了別人的打量對象。畢竟前來參加考試的人雖多,如同他這般,才十一二歲的小屁孩也沒幾個。他往人群中一站,自動跟前後兩人站出了一個盆地來。更何況,陸安珩年紀雖小,卻無人來送考,在一堆年紀長了許多的「兄長」面前,格外顯眼。
陸安珩也不在意,自動開啟屏蔽模式,無視了周圍隱隱綽綽投過來的打量眼神,心理素質一級棒。
沒過多久就到了陸安珩,入口處的衙役檢查了一下他的書箱,又仔細地對比了一下他的畫像,確認是本人無誤,又冷著一張臉讓陸安珩脫下自己的棉襖。
陸安珩心裡大呼坑爹,面上還得帶著笑,老老實實將棉襖脫下來,任由衙役仔仔細細地翻了個遍。
直到接過衙役遞來的棉襖穿上后,陸安珩才覺得自己終於從冰棍狀態下活了過來。
進了縣衙后總算沒那麼冷了,陸安珩和前面進來的考生站在一起,等著所有考生入場。
等到縣令宣布了考試開始后,陸安珩才找到自己的考試房間。房子里的設施很簡單,除了一套桌椅,啥都沒有。
陸安珩的生活技能還是不錯的,先從蕭氏給自己準備的書箱中拿出抹布將桌椅擦乾淨,然後輕手輕腳地將筆墨紙硯和鎮紙擺放好。他雖然人小,做起事來卻有條不紊,一舉一動都帶了一股優雅的味兒,再配上他天生的好皮相,愣是讓對面幾人看傻了眼,腦海里齊刷刷的浮現出「蓬蓽生輝」四個大字。
等到陸安珩收拾妥當后,衙役也開始分發考卷了。
陸安珩拿著厚厚的一沓考卷,內心還有點小緊張,然而習慣性的掃完所有題目后,陸安珩心裡頓時就踏實了起來。
題目雖然多,但內容卻並不難,題目全都是四書五經上的原文,主要就是考大家對四書五經的掌握情況。陸安珩這幾年自己都不知道把那幾本書抄了多少遍了,自然是下筆如有神,連個停頓都沒有。
不過陸安珩雖然鬆了口氣,卻還是繃緊了一根弦。沒辦法,這年頭兒,卷面分也同樣重要。若是你的字兒寫得跟狗爬似的,不好意思,除非您是聖人在世,文章驚才絕艷的恨不得讓人跪下來叫爸爸,那估計能讓考官忽略這點小瑕疵。否則的話,您就可以直接回家,明年再來吧。
陸安珩練的是顏體,講究的是筆力雄厚,氣勢莊嚴。只是他如今年歲尚小,臂力不足,寫出來的字雖然氣勢不太夠,卻也很能入眼。
原本還帶有灰塵味的房間逐漸被墨香味兒掩蓋了,陸安珩全神貫注地寫著,沾墨落筆極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污了考卷。
一鼓作氣做完考卷后,陸安珩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在咕咕叫了,抬頭一看天色,估摸著已經正午了。陸安珩扒拉了一下自己的書箱,發現蕭氏給他準備了雞蛋餅和饅頭,還有好幾個已經煮好了的雞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陸安珩也不嫌棄這些東西都已經冷了,坐在椅子上吃的津津有味。一邊吃,陸安珩一邊輕輕活動著雙腳。
說來也是坑爹,由於身高原因,房間內為考生準備的椅子陸安珩根本用不上,一直站著做題直到寫完,腿都麻了。
將雞蛋和饅頭一掃而空后,陸安珩喝了一口水,摸著肚子滿意地眯了眯眼,再次檢查了一遍答案,確認無誤后,陸安珩也不想再傻待在房間里受凍,交卷回家去了。
蕭氏早就翹首以盼,平日里的優雅做派都不見了,不停地在屋裡踱步,時不時地朝大門口望一眼,等著兒子的到來。
見陸安珩推開門走了進來,蕭氏連忙迎了上去,一把將手裡捧著的暖爐塞進了陸安珩手中,口中催促道:「快捧著這手爐取取暖,莫凍著了!」
陸昌興上前接過陸安珩的書箱,伸手在陸安珩的肩膀上拍了拍,雖然沒開口,但一切的關懷都盡在不言中了。
陸芙想來是被特地叮囑過,不能鬧陸安珩,是以看向陸安珩的眼中還帶著幾分敬畏,平日里活潑的性子都收斂了幾分。
陸安珩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叫了聲「阿姐」,轉頭就逗弄胖糰子陸安珏去了。陸安珏小朋友今年也九歲了,還是粉粉嫩嫩胖墩墩的糰子樣兒,五官與陸安珩有八分相似,就是體型比陸安珩圓潤了兩圈。乍一看,就是一個豎矮橫寬版的小號陸安珩。
陸安珏也跟著陸昌興開蒙了好幾年,延續了親哥的兇殘學習法,只是因為是家中幼子,父母兄姐都寵著,難免有幾分跳脫。要陸安珏說,他最怕的就是自家那個看起來總是笑眯眯,實際上兇殘萬分的親哥,因為他哥一見他,就把他當大型玩具擺弄。
這不,陸安珩眼瞅著從三頭身進化成了五頭身的陸安珏,修長的手指就忍不住的發癢。戳戳陸安珏的嬰兒肥,再戳戳他的雙下巴,又伸手捏捏他肉嘟嘟的手掌,陸安珏都好脾氣的任由他戳。
這也就是親哥才有的待遇了,換個人來,陸安珏能擼起袖子跟人干一架。
不得不說,戳戳肉乎乎的親弟弟,實在是有益於放鬆心情。陸安珩只覺得考試帶來的緊迫感一掃而空,心情好的再多喝了一盅雞湯。
接下來的三天亦是如此,雖然題目一天比一天難,陸安珩的狀態卻一天比一天輕鬆。他本來就是考試型的選手,進入狀態后,竟然感受到了一種遊戲通關的快.感。也算是一個大奇葩。
放榜那天,陸昌興不顧陸安珩的阻攔,執意要與他一道兒去看榜。陸安珩沒轍,只得由他去了。
沒成想陸昌興比陸安珩還激動,天還沒亮就把睡眼惺忪的陸安珩從被窩裡拖了出來,隨意地給他收拾了一下,拉著正欲打盹的陸安珩就出了門。
陸安珩簡直要被他親爹給折騰死,傻乎乎的跟著陸昌興一道兒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直到來的人越來越多,終於等到了來放榜的衙役。
榜一貼好,陸安珩還沒來得及抬頭,手臂上就是一痛。陸安珩無奈地嘆了口氣,扭頭看向罪魁禍首,卻見自家親爹激動地臉色通紅,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壓低的聲音掩藏不住滿滿的喜色,「你仔細瞅瞅,那榜上第一的位置,寫得是不是你的名字?」
第一?陸安珩驚訝地抬頭一看,他的眼神可比陸昌興好使多了,再三的眨了眨眼,確認那上頭寫的就是自己的名字,陸安珩也興奮起來了,「沒錯,阿爹,我真是第一名!」
「好小子,真給爹長臉!回去讓你娘多給你做些好吃的!」
好在二人說話的聲音小,周圍的人注意力又都在榜上,沒聽清他們的話。不然,就憑剛才那一個第一名,陸安珩就得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考生們的視線洗禮。
待到二人走遠了,還有考生們的討論聲傳來——
「今年的案首名諱為陸安珩,也不知這位兄台到底是何人,師承哪位名師?」
「嗐,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那天考試的時候我恰巧就站在他後頭,你這一聲兄台,人家可當不起。」
「有甚可當不起的?」
「人家年方十一,你有那個臉面喚他一聲兄長?」
「噝——真是天縱奇才啊!」
聽著他們越說越離譜,陸安珩就算再厚的臉皮也撐不住了,心道別看我現在只有十一歲的外殼,但我有一顆二十來歲的心啊!你們叫我一聲哥,我還是能應得起的!
陸昌興則是越聽越得意,恨不得讓他們再多誇幾句。在陸昌興看來,聰明伶俐,穎悟絕倫之類的詞用在自家的傻兒子身上,完全沒有違和感嘛!
一聽到「藥方」這兩個可怕的字,陸安珩立馬回神,天知道這段時間他過得有多苦逼,都快要被那苦得嚇死人的湯藥給淹沒了,吃啥啥不香。現在一聽陸昌興提到這倆字,陸安珩的身子條件反射的一抖,簡直是提神醒腦的最佳靈藥。
陸安珩的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陸昌興,見此,陸昌興那顆擔憂長子的心便放下了,這般靈動,想來這病也不礙事,再服幾劑湯藥估摸著就能大好了。不過還得再讓大夫仔細瞧一瞧,可千萬莫要留下病根。
不過這一瞬間,陸昌興的心頭便閃過種種思緒,再次伸手揉了揉陸安珩的頭,輕聲安慰他道:「良藥苦口利於病,三郎要乖乖的吃藥。」
我真的很聽話的喝葯了啊!陸安珩全是眼淚的想,這年頭兒小孩子的夭折率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自己可不想就這麼掛了。要是自己在這邊兒掛了,又回不去原來的世界,那多冤吶!
陸安珩正想得入神,卻不知道他現在的一張包子臉正皺成一團,承襲自陸昌興的一雙桃花眼中水光瀲灧,看上去分外喜感。陸昌興與蕭氏憋笑,繼續安慰萌包子兒子,「三郎別不高興,大夫說了,再喝幾回葯就能痊癒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陸安珩的眼神瞬間就亮了,蕭氏臉上的笑容愈深,忍不住捏了捏陸安珩的嬰兒肥臉,手感太好,蕭氏又繼續捏了幾把,換來陸安珩無奈的眼神。
陸昌興見此,只覺得自己滿腔的陰鬱都盡數散去,若能永久地過下去,便是神仙都不換的幸福日子了。
然而一想到長房,陸昌興原本柔和的臉色又變得冷峻起來,渾身的氣息都冷了下來。蕭氏所有所覺,偏頭看了陸昌興一眼,輕聲問道:「夫君要去大哥大嫂那裡看一看嗎?大郎……真是可惜了。」
蕭氏是真心為這個侄兒惋惜,即便她與小趙氏之間的矛盾再多,也不至於牽連到孩子。想到三郎落水昏迷的那段時間,自己眼都不敢闔的守著他,看著他痛苦地皺眉,自己便心如刀絞。如今大郎落水而亡,小趙氏絕對比自己當初更絕望。這麼想著,蕭氏心中對小趙氏的惡感暫時去了幾分,真心實意地為大郎落下淚來。
陸昌興的神色淡淡,眼中也露出幾分惋惜之色,微微嘆了口氣,「我去安慰安慰大哥。」
陸安珩心道:若是你們知道了那個「讓人可惜」的大郎害了你們真正的兒子,只怕這會兒得拍著巴掌慶祝一番吧?
見蕭氏還在流淚,陸安珩的眼珠一轉,立馬氣呼呼地道:「阿娘不要為大哥傷心啊!大哥是壞人,就是他把我推進池塘的!」
「什麼?」蕭氏與陸昌興齊聲驚呼,陸昌興極快,嚴肅著一張臉,再次向陸安珩確認,「你上回落水,是大郎害的?」
陸安珩點頭,接著把剛才夢境里聽到的陸安瑾對自己的怨恨之詞全部說了出來。陸昌興和蕭氏的臉色喲,簡直就跟從墨汁里泡了一回似的,神經大條如陸安珩都感到了空氣中的寒意,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悄咪咪地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
陸昌興怒極反笑,「好一個大嫂!」
蕭氏只覺得自己的一片傷心餵了狗,這麼個心狠手辣想要害死自己兒子的侄子,自己的眼淚真是白流了!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見了滔天的怒火。半晌,蕭氏冷靜地開口道:「夫君還是前去大房院里看一看吧,不管大郎之前對我們三郎有怎樣的惡毒心思,現今他已去世,單憑三郎的一番話,也認定不了小趙氏的過錯。死者為大,就當是去看一眼他們的報應吧!」
陸昌興抿唇不語,兩道賞心悅目的長眉死死擰在一塊兒,日光透過窗紗灑在他俊美的臉上,襯得他愈發丰神如玉,如同芝蘭玉樹,令人捨不得挪眼。
蕭氏見此,忍不住嘆道:「婆母還在那邊呢,你就當是盡孝了。」
提起趙氏,陸昌興的臉色愈發冷峻,眼中的苦澀一閃而逝。心疼地望著蕭氏,陸昌興澀聲道:「娘子嫁給我這麼多年,受累了。」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然而到了趙氏這裡,那就得換成大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了。趙氏只生了陸昌平與陸昌興兩個兒子,奈何在生陸昌興時難產,差點讓趙氏丟了性命。是以趙氏一向不喜陸昌興,待到陸昌興及冠后,又拒絕了趙氏為他選的妻子,一心要迎娶蕭氏,趙氏便更加不待見二房。陸昌興這話,實在是肺腑之言,自蕭氏進門后,趙氏可沒少折騰她。
蕭氏一聽這話,心頭便是一暖,柔聲道:「夫君說的哪裡話?侍奉婆母本就是為人兒媳的本分,何來辛苦之言?」
平心而論,趙氏對自己確實不算好。只是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一頂「孝順」的大帽子壓下來,自己也只能受著。何況,比之大伯後院中好幾個姬妾,自己的夫君身邊乾乾淨淨,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曾有,只這一點,蕭氏便心甘情願地跟著陸昌興。比起丈夫身邊乾乾淨淨而言,受點婆母的氣又算什麼?再說了,趙氏不過是抬舉小趙氏來打壓自己,那點手段,還真是不痛不癢。
陸安珩努力地將自己縮成一團空氣,堅決不做父母間的電燈泡,奈何他與父母之間的「心有靈犀」技能點目前還處於零的狀態,陸昌興夫妻二人的眼神同時落在了自己的胖兒子身上,原本嚴肅的神情鬆了下來。
陸昌興微微一笑,對著蕭氏柔聲道:「我先去大哥那邊看看。」
蕭氏點頭,替陸昌興整了整衣襟,輕聲道:「好好安慰一下大哥大嫂還有婆母,莫要與他們生衝突。」
陸昌興咬牙,一把抓住蕭氏的手,低聲道:「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了!」
蕭氏面上一紅,忍不住嗔了陸昌興一眼,眼神往陸安珩的方向瞟了瞟,示意兒子還在一旁看著呢!
陸昌興哈哈一笑,大步踏出門去了。
陸安珩則賊兮兮的瞅著蕭氏直發笑,看得蕭氏臉上的紅暈更深,也匆匆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見蕭氏幾乎算得上是逃離的背影,陸安珩心中暗笑,而後便是一聲嘆息。這年頭兒不好混,一個「孝」字能壓死一群人。如今陸安瑾死了,陸昌平心中作何感想自己無從得知,但是小趙氏,絕對會將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
如同小趙氏這樣不講道理的人,陸安珩曾經在現代時見過,那回可真是刷新了自己的下線,讓自己知道,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小趙氏這回傷心是真的,然而只怕要對自己再多出幾分怨恨來——為什麼你落水了能救回來,我的兒子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