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巔峰之戰

  此為防盜章  即便是青春片, 也不能免俗,在男主角們出現的時候還是得做一些必要的人物形象強化, 得讓觀眾們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這是男一,或者男二,而不是什麼路人甲乙丙。


  先出場的是謝以風, 畫面從他烏黑的後腦勺探了出來。一個穿著軍訓服的小小黑點從遠處磕磕絆絆地跑來, 上學第一天就不小心遲到的楊丁丁被嚴厲的教官指使著繞第三教學樓跑十圈, 楊丁丁從小體能就不好,每當跑過教學樓后的一棵大樹時,總要發出哼哧哼哧的喘氣聲, 在星期一的早晨聽起來是如此聒噪。


  大樹下, 被軍訓帽蓋住的腦袋微微晃動了一下,好像被什麼驚動了一樣, 側了側臉,然後又投入到了新一輪的酣睡之中。


  看起來活潑元氣,事實上體能相當廢柴的少女, 跑到第六圈的時候就不行了。她撐著自己的后腰, 喘著粗氣來到了樹下, 望著這一座座高聳的教學樓,內心的不平和悲憤越發濃郁。


  比有一個「一隻腳踏進清華」的哥哥更倒霉的事情是什麼?

  是和他考進了同一個高中。


  因為是楊沖的妹妹,所以應該學習好, 所以應該體育好, 所以要有時間觀念, 不然會給父母和哥哥丟臉……這都是些什麼狗屁理論!

  委屈和憤怒,還有蔓延至全身的脫力感,讓小小的少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抓過身下的綠草,連帶著被一同拔起的一小片泥土,狠狠地擲向前方,喉嚨里發出一聲憋屈的怒吼。


  她還沒有發泄完,忽然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帶了過去——


  整個肩膀部分都落入一個溫厚強壯的胸膛。


  「嘿,哥們,發脾氣也要有個限度,沒看這地兒『有人』了嗎?」胸膛的主人懶洋洋地說道。


  楊丁丁一驚,她猛地回過頭——


  撞見了一雙桀驁不馴的,張揚的,富有韻味的眼眸。


  兩人同時一愣。


  「抱歉,我沒看出來你是女生。」許暢鬆開手,以示清白般直挺著背後挪,和楊丁丁保持安全的距離。


  楊丁丁瞪了對方一眼,有些羞憤地跑開了。


  許暢望著對方嬌小的背影,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把軍訓帽重新蓋在臉上,睡倒在了草坪上——


  「CUT!」蔡導喊道。


  張麗然和謝以風同時來到顯示器前觀看回放。


  平凡生動的短髮少女,漫不經心的叛逆少年,兩個人在同一個畫面里看上去相當和諧。並且楊丁丁和許暢對望的那一眼也有足夠的火花,無論誰看上去,都知道這個一向乖巧的女生已經被一種自己以前從未見到過的獨特氣質深深吸引了。


  「小張你這一條做的不錯。」蔡導誇獎道。


  張麗然聽到這話總算是鬆了口氣。


  第六條了,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是第一天進組還是怎麼,她總是有些緊張和心不在焉,拍了許多條都沒有通過,不是犯一些走位上的低級錯誤,就是情緒不夠飽滿,拍到第六條才過。


  這對於本就懷疑拍攝進度的張麗然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她轉頭看了看顯示器,上面正巧放到謝以風摘下軍訓帽,露出那張慵懶中又帶著不耐神色的臉。


  這張臉在化妝和攝影機的「雙重鈍化」下,說不上有多立體和好看,但是當它撞進顯示器中的時候,卻忽地讓整個畫面變得鮮活生動起來……


  那種感覺很玄妙,好像他整個人都融進了畫面中,和周圍的場景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一道風景一樣。還沒經過後期加工,單單隻是從顯示器上就可以看出整體畫面相當和諧與流暢。


  更為誇張的是,他不是只「摘」了這一次才有這麼生動的表現,而是整整六次!


  六條中,幾乎每一條都是這樣的效果!

  這樣完美的發揮,讓張麗然感到慶幸的同時,又不免覺得壓力山大。


  不過比起接下來和周玉和的那場戲,這點壓力簡直不算什麼了。


  又多拍了幾條便於後期剪輯之後,張麗然帶著忐忑和不安,進棚,開始準備和周玉和的對手戲。


  沈彥第一次出場,就是坐在楊丁丁的位置上畫畫,回來幫同學拿東西的楊丁丁無意間撞見了這一幕。


  準備就緒。


  楊丁丁火急火燎地打開了教室門。


  咚地一聲。


  窗外一陣鳥燕紛飛。


  烈日正炎,蒸籠般的教室彷彿被注入一陣清爽的夏風。


  耳邊是鉛筆簌簌落於雪白畫紙的細微聲響,卷著縷縷涼風,拂過少年精緻稚嫩的臉龐。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淺淺笑意,一雙水墨畫般細緻悠長的眼眸無比專註地凝視著手中的畫紙,眼神繾綣,好似在看自己深愛的戀人。細白的手指很穩,一筆一劃,一勾一勒,幾乎將人的神魂都勾走了。


  濯濯如泉中玉,脈脈如春上桃。


  不食煙火的少年就那樣沉浸在光暈里,沉浸在夏末里。


  沉浸在你的眼裡。


  張麗然幾乎忘了呼吸。


  而周圍所有的人也都不敢出氣,唯恐驚擾畫中少年,怕他就此乘雲而去了。


  還是少年先一步發現「不速之客」,抬起頭,淺淺一笑,恍有千樹萬樹梨花盛開:「丁丁?」


  「丁丁?」少年又叫了聲。


  張麗然後知后覺地應了一聲,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起接下來自己要說的台詞。


  楊丁丁:「沈彥?你怎麼會在這?你,你跟我一個班嗎?早上軍訓的時候怎麼沒看見你?」


  性格急躁的少女把腦子裡所有的問題一股腦地拋了出來,少年卻一點也不惱,好似早就習慣了一樣,他一根根豎起手指,有條有理地說:

  「一,早上軍訓你遲到了,沒看見我;二,全班就少了我一個人的軍訓服,碰巧今天市裡有媒體來拍照,所以教官讓我回教室先待著,等下午軍訓服到了再參加軍訓;三,丁丁你這麼久不下去好嗎?」


  短短三句台詞,就能看出這個少年,溫柔陽光,理智聰明,邏輯嚴密的性格特點。


  「啊!」楊丁丁像是想起了什麼,大叫一聲,拿起課桌上的水杯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CUT!一條過!」


  隨著蔡導的這一聲,所有工作人員都圍上了顯示器。


  除了張麗然。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一條過了?

  居然一條就過了?


  回過神后,她也跟隨其他工作人員一起圍了上去,然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原以為會很突出,很不搭的,周玉和的那張臉,在顯示器里居然很合適!

  顯示器中的畫面。


  打光和布景都很簡單,但正是因為簡單,才襯托得少年的臉龐越發像天生帶著光圈一樣,突破素樸的畫面,一下子就衝進了你的心裡,對比的震撼瞬間直擊靈魂!


  而且他周身流動的那種氣場和謝以風是完全不一樣的。


  當謝以風的臉出現在屏幕中的時候,你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和整個畫面風格都融為了一體,是他在配合畫面,但周玉和——


  卻是畫面在配合他!


  看完之後,他把一些明顯和現在的自己性格不符的微博刪除,免得以後再發微博,會讓人覺得突然換人了一樣。


  周玉和刪了近半年的微博,還準備往下刪,想了想卻沒有繼續。


  算了,暫時先這樣吧。


  他留戀地看著這些過去的痕迹。


  不只是自己發的微博,周玉和還忍不住去翻了翻老友們二十多年前的那些黑歷史,把微博里裡外外都逛了一遍,就這麼抱著手機坐了三個多小時。


  把他從追憶的狀態中拉扯出來的,是突然竄上來的一條熱搜。


  曹七月抄襲


  「曹七月」這三個字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撞進了他的眼中。


  就像一塊巨石忽然砸落平靜的心湖,驚起驚濤駭浪。


  周玉和刷地從沙發上站起,迅速切出微博,打開手機通訊錄,看著「曹七月」三個字,想都不想就撥了過去。


  嘟嘟嘟……


  緩慢而穩定的電話接通音,而不是那句冰冷的「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讓周玉和忍不住渾身顫抖,眼眶也漸漸紅了起來。


  歌手曹七月是他前世最重要的女性朋友,也是他唯一交往過的女朋友。在發現雙方性向都不直,從而和平分手后兩人便一直是極好的朋友,在他離家出走之後,曹七月就成了他唯一的家人。


  而這唯一的家人,卻在十多年前割腕自殺了。


  死因正是這場抄襲風波。


  從重生到現在,整整一天都沒有哭過的周玉和,卻在這一刻,眼淚抑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你還活著,太好了……


  能夠重生回來,真的太好了!


  周玉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激自己的重生,感激上蒼能夠給他挽回她生命的機會。


  電話一斷,他就重新撥回去,直到來來回回七八遍,確定對方的手機號碼真的能打通之後,他才顫著手,用袖子抹去手機屏幕上的淚水,分別在微信和簡訊上給曹七月留了言。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不接電話,但是只要她打開手機,就一定會給他回信息。


  **********

  喝醉酒的曾昂一進門,看見的就是周玉和倒在沙發上哭成淚人的樣子,不由狠狠一愣。


  他想到門外疑似打包好的行李,又看見周玉和這樣,當即就篤定地認為這小子對自己余情未消,想用離家出走來激自己挽留他。


  於是借著酒勁的膽子就更大了,他絲毫沒有覺得不自在地往周玉和的邊上一坐,抱著他的勁瘦的腰肢,嘟嘟囔囔地喊著周玉和的名字。


  「玉和,玉和,玉和……」


  也不說什麼多餘的話,就只是叫名字,讓人浮想聯翩。


  曾昂在外面喝酒的時候就已經想得很明白了,雖然周玉和搶了他的許暢,但他現在還不能沒有他,所以回去借著酒勁跟他膩歪一場,讓他以為自己對他還有情意,第二天再鬧著要走,這傢伙肯定捨不得他……


  屢試不爽的曾昂像是長在了周玉和身上一樣,用他那把醉酒後異常低沉沙啞的嗓子,百轉千回,柔情眷眷地叫著周玉和的名字。


  周玉和早在對方進門的那一刻,就完全從曹七月還活著的喜訊中清醒了過來。他的眼神異常冰冷,如刀如箭般地射在曾昂的身上。可惜曾昂喝大了沒注意,一個勁地深陷在自己準備好的劇本中。


  直到——


  「滾。」周玉和臉色陰沉地道。


  曾昂愣了一下,然後裝作沒聽到似的,繼續用臉蹭蹭周玉和。


  周玉和嫌棄地抓住他的后領,用力把這個傢伙的脖子連同腦袋一起拎了起來,對著他酡紅的臉頰,說出了那句他憋了二十年,而二十年前的周玉和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話。


  「帶上門口的垃圾,給我滾!」


  曾昂狠狠一怔,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正常了許多。


  「門,門外那些行李是我的?」


  周玉和站了起來,面朝沙發居高臨下地冷笑,「不然呢?難不成是我自己的?你做了那麼多對不起我的事,我還把自己的公寓收拾出來給你住,我自個捲鋪蓋走人,我有病?」


  曾昂的酒一下就醒了大半,他不敢置信地仰頭看著神色冰冷的少年,大叫道:「放屁!你沒這個資格趕我出去!這是公司划給我倆的公寓,你不能擅自做這樣的決定!」


  周玉和皺眉:「你失憶了是不是,那個公寓你嫌小,兩個月前我就帶你出來住了。現在這個,是我周玉和自己花錢租的房子,我趕你出去還得經過公司同意?」


  他這麼一說,曾昂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曾昂和得天獨厚,訓練不到三個月就被導演挑走,拍戲出道的周玉和不同,他作為公司的練習生練習了七八年,當時公司原本是準備把他塞進偶像組合里出道的,但是,娛樂圈裡空降,帶資進組的事情並不少見,定位重複的他就這麼被人給擠了出來,要不是高層準備重點發展演員部門,恐怕他連出道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年累積出來的名氣和關注讓他漸漸淡忘了——


  練習生時期欠下公司的龐大債款他到現在也沒還完!


  失去了周玉和,他雖然說不上露宿街頭,但想回到現在這種生活水平是絕對不可能了!

  在這段感情里有恃無恐慣了的曾昂,在此刻,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周玉和之間,所謂的主導權,所謂的為所欲為,甚至他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被自己嫌棄厭憎到極點的少年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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