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戀情迷霧

  此為防盜章  真正叫醒他的, 是一通電話。


  他腦子裡第一時間蹦出來的就是「曹七月」三個字, 在「曹七月」出現的瞬間, 那股壓在眼皮上的壓力頓時一消, 他在床頭一頓亂摸, 來不及看就趕緊按下接通建。


  「喂?」周玉和的眼睛這個時候才費力地眨了眨。


  「你還睡得著?」一個男聲把周玉和所有的熱情滅得乾乾淨淨。


  他半夢半醒地拿起手機一看, 上面「楊宇」兩個大字刺得他的雙眼有點難受。


  這是他的經紀人。同時也是曾昂的經紀人。


  果然,日理萬機的楊大經紀人破天荒地打電話過來, 就是為了興師問罪。


  「你把曾昂趕出門了, 還打了他?你現在越來越有本事了周玉和。」楊宇在電話那頭, 聲音如同他的臉色一樣, 陰沉得幾乎要滴出墨來。


  「對不起, 楊哥。」


  少年略顯清越的嗓音在春天的清晨聽起來是那麼地溫軟,又帶著三分歉意和委屈。


  楊宇很驚訝,這種驚訝的程度,用親眼看見太陽從西邊出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咳了兩句,語氣依舊冷肅, 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的話里藏針,「這次你惹的麻煩不小,總之這段時間你都別想接工作了,給我呆在家裡好好反省!」


  「這個,恐怕不行啊楊哥。」


  「你說什麼?」楊宇才緩和的神色頓時又黑了下來。


  「《再青春》這個星期就要開機儀式了, 我演男二號許暢, 缺席不太好吧……」


  電話那頭整整十秒都沒有人說話, 只能聽見粗厚的喘氣聲。


  「你說什麼?!」


  **********

  周玉和在楊宇的勒令下, 快速洗漱了一番,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前往公司。


  對方在電話里也沒說什麼事,只是一貫公事公辦的語氣和略帶焦急的催促,讓周玉和也有點拿不準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打開大門,爛醉的曾昂和那兩大袋的編織袋都消失無蹤,周玉和低頭一瞥,發現防盜門的底部多了很多個踢踏的鞋印,看來他昨晚夢見的敲門聲並非空穴來風。


  但那又怎樣。


  周玉和撇了撇唇角,單手插兜便走出了公寓。


  為了方便照顧他和曾昂,三個助理在周圍的小區租了房子,這個錢也是從周玉和的收入里扣,畢竟公司划給他們的公寓他們沒住,搬出來的這些費用自然得自己負責了。


  好處是一有什麼事,保姆車來得特別快。


  周玉和在殘留著夜雨痕迹的樓下等了沒十分鐘,一輛黑色的保姆車便出現在他的面前。


  車上只有蘇蘇一個人。


  「那個,大偉和阿進都去幫曾哥搬家了。」蘇蘇有些尷尬地說道,周玉和和曾昂的事情雖然沒有曝光,但畢竟談了那麼久的戀愛,身邊這些人還是多少知道一點的,不過他們幾個助理都簽了保密協議,倒不用擔心他們把他的隱私暴露出去。


  周玉和看她的臉色這麼奇怪,心下就已經有點預感了,於是勾著唇角,冷淡地問道:「他們還說了什麼?」


  蘇蘇看了看周玉和的眼色,本來不想說的話,在這樣穿透人心般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地全盤托出:「他們說,小周你真不是個東西,半夜把曾哥趕出家門,天氣那麼冷,他還喝醉了……」


  周玉和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真是養出了兩匹白眼狼,吃他的用他的,別人只是平常給了點蠅頭小利,便忘乎所以地圍了過去,忘了真正給他們發工資的是誰……


  罷了,人心本就如此,說不定在他們看來,曾昂才是寶,他周玉和就是根草,只要押對了寶,還愁以後沒有好日子過?他給的那點工資又算得了什麼。


  周玉和打開音響,悠揚的古典音樂便充滿了整個封閉的保姆車。


  他閉上眼睛,精緻冷淡的面容上沒有任何錶情:


  「既然他們這麼『關心』曾昂,以後就跟著他幹活吧,我這小廟裡養不下那麼多大佛。」何況他現在不過是個十八線藝人,哪那麼矯情,需要三個助理忙前忙后?既然他們愛跟曾昂打成一片,不如就一起打包扔的遠遠的,省得礙眼。


  「小周這……」蘇蘇狠狠一怔,沒想到周玉和會這麼乾脆。


  「我會自己跟楊哥說,以後就有勞你了。」周玉和直接打斷她,原本就冷漠的臉龐現在綳得更加冷酷了。


  「沒,沒事。」蘇蘇吐了吐舌頭,心想這小周和曾哥這回鬧得可真夠凶的啊。他們幾個助理親近曾昂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以前也沒見他有這麼大脾氣,看來是真掰了。


  掰了也好,她私下裡幫曾昂照顧姘頭的時候,也覺得自己特別不是東西。只是小周……雖然這個孩子看起來冷漠,其實心裡肯定很難過的吧。


  蘇蘇不由得出聲安慰:「小周啊,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可別影響了你接下來的工作,我把你昨天要求的東西都買好了,昨天晚上收到劇本,我還連夜幫你把張齊的片段用標記筆劃出來了,能在蔡導手底下拍戲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周玉和睜開眼,忽然直起身子看著她,「張齊?划張齊的戲份幹嘛?」


  「……」蘇蘇也傻眼了。


  周玉和有些好笑地斜躺回去,「辛苦你了,我昨天通過試鏡的是許暢,不是張齊。」


  「許許暢……?」


  周玉和含笑不語地看著她,蘇蘇腦袋轟地一下,空白了足足十秒。


  她忽然有點心疼大偉和阿進了。


  如果他們知道小周試鏡成功的不是張齊而是許暢,估計腸子都要悔青了吧。


  事實上,包括《情報2》在內,他看過不下數十遍。


  季辰不到三十歲,在人氣最如日中天的時候殺入I.S董事會,之後就再也沒有拍過任何電影和電視劇。


  他在熒幕上所有的痕迹都被周玉和小心謹慎地收藏,對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因忙碌日程無法見面時他的心靈慰藉。


  《情報》是他看過最多次的作品。


  不光是因為季辰的演技出色,也因為這的確是個好片子。


  在其他演員看來,人物繁多,劇情複雜的《情報》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但周玉和對《情報》的了解,已經深入骨髓,只要喊CUT,他就馬上能完美演繹其中任何一個角色,包括渡邊一郎。


  所以他怎麼會緊張呢?


  他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麼會緊張。


  可能還是因為季辰吧。


  他幾乎不敢想象,十多年後,他竟然還有跟這個人對戲的機會。


  其實從季辰死之前說過的「拙劣的演技」,就知道他是一直看不上他的演技的。


  也不能這樣說,有還是有,最開始認識的時候,的確是周玉和的演技吸引了這位花花公子的目光,否則美人環伺的他也不會對他熱烈追求如斯。


  但後來呢?


  說不清是因為季辰的事業做得越來越大,導致周玉和接的商業片越來越多,還是周玉和的商業片接的越來越多,導致季辰的事業越來越大,總之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他嘴裡那「拙劣的演技」。


  周玉和不服,卻也沒辦法。


  因為看得上不代表比得上。


  就算在演技最好的新人獎時期,他的演技也比不過季辰。


  那年他拿的是新人獎,但季辰拿的卻是影帝,他完全有資格,也有能力挑剔或者評判他的演技。


  而就算十五年後他的演技爐火純青了,季辰也成了真正的娛樂帝王,商業巨子,演技這兩個字在他心裡更是一點地位都沒有了。


  而現在……


  微微顫抖的指尖,蠢蠢欲動的心緒。


  與其說緊張,不如說——興奮。


  ***********

  一切就位。


  所有人都抱著事後補救的心態,反而沒了之前那種緊張的氣氛。畢竟是試鏡,還是替身補拍的試鏡,實在叫人提不起什麼勁。


  再加上有先例在前,擁有那麼多粉絲的嚴英逸都被季辰壓戲壓成那樣了,現在這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小演員還能怎麼樣?能順利把台詞念下去,補拍的背影和身形不垮就很不錯了。


  然而,就在導演喊「Action」的瞬間——


  片場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氣氛?感覺?說不出是什麼,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只是所有人都在這一刻默契地不再說話,開始東張西望起來,最後他們才發現,這種氛圍是從導演那一圈傳出來的。


  準確來說,是被導演們圍在中間的攝影機監視器上傳出來的。


  那個少年,不一樣了。


  原本看上去還有些心不在焉,明顯感到緊張的少年,在開拍的瞬間,彷彿五感融入了意識一樣,瞬間就找到了拍戲的感覺。


  鬆散的坐姿變得挺拔,溫和文靜的眼眸變得深沉冰冷,好像浸在九天寒潭的黑珍珠一樣,散發著幽深而詭譎的氣息。


  一絲不苟的烏髮,暗花金扣扣到最上面一顆連一絲褶皺都無的軍服,皮製的軍用手套,做工繁複精緻的懷錶……配上那張端正,禁慾,白皙得有些病態的臉蛋,他簡直完美冷漠得像一座雕塑。


  楊宇站在拍攝器後面,雙手環胸,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目不轉睛地盯著片場中正襟危坐在刑訊椅上,穿著原本屬於嚴英逸的日本軍服,就連劇本也是臨時才背的少年——或許……應該說是青年?

  那成熟強大的軍人氣勢,實在不像個十九歲的孩子能散發出來的——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明明渡邊一郎看的不是這個方向,明明知道是演戲,可在這樣深沉的目光注視下,那壓抑而死寂的力量還是穿透他周身小小的一方空間——片場布景,朝布景外的人們鋪陳而去。


  所有人緊張得像被擱淺的魚。


  難以呼吸。


  這死寂般的氣氛是被推門而入,散漫無理的顧無西打破的。


  顧無西雖然是被刑訊的犯人,但在定罪之前,他仍是偽政府要員,押送他的兩個士兵根本不敢為難他,他幾乎可以說是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刑訊室。


  然而就在看見渡邊一郎的瞬間——


  季辰臉上的笑意明顯一頓。


  這樣的狀態,這樣的表現力,別說是一個替身演員了,就算演過了很多戲,經驗豐富的演員也未必能夠達到——


  他連台詞都還沒有說,只是坐在那裡,坐在場景的一角,就鎮住了整個畫面?

  這應該只是巧合……


  壓住心頭的震驚,季辰不動聲色地保持著笑意走了進來,坐下,拿出自己擅長的交際手段,開始改變談話氣氛,試圖掌控主動權。


  渡邊一郎的臉上並無任何不悅與不耐,他只是在顧無西一番調侃之後,突然啪地打開懷錶,狹長的眼眸微微向下一撇,禁慾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卻讓人無端感到緊張。


  「十點四十三,你遲到了三分鐘。」


  冰冷又機械的聲音,聽上去就像老舊的鐘錶,讓時間瞬間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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