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往事隨風(六)
第二日清晨,蕭綃早早醒來,揉著疏鬆的睡眼望著窗外,發現外面早已是天亮,而屋外也站著一人。
與前兩日不同的是,今日他身著一身白衣屹立在院內,蕭綃光看著背影雙眼已經被此景驚駭住。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背影都可以如此美的人,再加上上這漫天山谷的幽香和周圍嬌艷的花朵,襯的相得益彰。
簡直如同畫中的景象,蕭綃承認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的樣貌吸引,只是那時他昏迷不醒一臉的痛苦,而如今這樣一個背影,蕭綃感覺自己彷彿是見到了世外仙人。
蕭綃穿好鞋襪,急忙跑出屋內。
月逸塵感覺到了屋內的動靜,知道她已經醒了,一絲不苟的把手中的信放在衣袖之中,轉身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小丫頭。
蕭綃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月逸塵,一臉平靜的面容,嘴角緩緩勾勒出一抹笑容輕問:「醒了?」
蕭綃點點頭,沒有出聲,看著他,只是獃獃的看著他。
月逸塵輕咳一聲,自知認為自己臉上沒有任何髒東西,可眼前這丫頭卻是直愣愣的看著自己,難不成自己的臉上真的有不幹凈的東西不成?
果然女人是不能對她太好了,不然連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自然,要不是自己在這裡靜養三月,也不會每日與這丫頭打交道。
昨晚上害怕的情緒現在已經雲消霧散,月逸塵也算是放下心,真要按道理來算的話自己也算是一個大哥哥的角色,照顧照顧小妹也是理所應當。
蕭綃執著的看著月逸塵許久片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之所以執著的看著月逸塵,那是因為蕭綃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真的是太好看了,是她長這麼大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而且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仔細的看著一個人,蕭綃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膽子竟然直接問了那樣一個問題。
一邊的月逸塵心中縱然是哭笑不得,仔細想來她的身世與自己差不多,更糟糕的還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軟下心來回答道:「月逸塵。」
雖然自認為語氣已經很溫柔了,但是總覺得十分彆扭。
在蕭綃看來這已經算是意外了,畢竟自己和他在谷中待了一個多月的日子,總共說上的話不超過十句。
現如今還是自己主動問起他的名字,對方還是輕言細語的回答,蕭綃有些受寵若驚。
這個世上對自己好的人除了自己的外公以外,就沒有任何人了。而眼前這個人可以著的自己相信嗎?
月逸塵看出了蕭綃眼中的疑惑,還有一絲警惕,當然也有害怕。
他走近她,摸著她的頭道:「我是你的逸塵哥哥,以後沒人陪在你身邊時,我會陪著你。」
蕭綃聽著月逸塵這樣一說又是一愣,臉上的表情換做十分的不解。
對於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理解能力也就只有那樣多,誰要是對自己好,自己就會打開心扉讓對方進入自己的內心。
而蕭綃就是如此,眼前這個人真的很溫柔,他說的話彷彿帶著天生的蠱惑一般,緩緩把蕭綃帶入沒有害怕的感觀中。
蕭綃小聲的說道:「逸塵哥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這裡除了你,就只有我,你可以把我當做親人一樣,有什麼話都可以對我說,或者有什麼害怕的事情告訴我。」月逸塵溫柔的回答著。
蕭綃頓時內心閃爍出開心的光芒,笑道:「太好了,我終於有親人了。呵呵呵。」
看著蕭綃如此開心的模樣,月逸塵的心跟著她的笑容開始融化著,漸漸地有些東西慢慢地在開始變化,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也許親人的感覺就是這樣溫暖,令人如此開心的一件事吧。
既然如此,他願意做她的親人,像一個哥哥一樣照顧她,疼愛她。
而她也會像現在一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生活著。
或許這是他作為他的哥哥這樣親人的身份,可以幫她做到的,讓她一生不受外界曲饒。
而後過了兩月,月逸塵接到了外面的消息,必須回去處理,而蕭綃卻還在外面久久未歸,眼看晌午將近,日頭已經上來了,再這樣的天氣下是很容易中暑。
月逸塵離開的時間也是迫在眉睫,實屬無奈,月逸塵草草寫下了一封簡單的書信放在屋子裡,便匆匆離開。
而蕭綃卻還在懸崖上採摘一朵白色的花,向來喜歡花的她尤其愛白色的花。
蕭綃順利的採到之後,卻一不小心腳下落空,順著懸崖深處掉了下去。
忘憂谷對面的一座山有一面懸崖,懸崖上屹立著許多美麗嬌艷的花,常年沒有人會去採摘,畢竟那兒地形陡峭,輕功稍好的人也不敢隨意去那個地方,更何況還是一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小女孩。
蕭隕得知月逸塵已經離開的消息便匆忙趕回谷內,卻發現屋裡沒有半個蕭綃的身影,到處都是整齊一片,天色將近,已經開始日落西沉。
按照往日蕭綃在晌午之前便會回來,而今日卻偏偏沒有準時回來,出去玩也不會忘了時辰。
蕭隕仔細一想該不會是出了意外?
雖然只是腦海一閃的推測,但是也是不得不讓人去猜想這個意外。
蕭隕轉念一想想著山中深處去尋找,一路上沒有發現蕭綃明顯的足跡,心思一沉,立刻往懸崖邊走去。
蕭隕眼尖手快飛去懸崖邊,在一邊的樹枝上看到了蕭綃被刮落的裙角,再看看身下的深淵,相比凶多吉少。
蕭隕飛身往下,落地到了深淵地面,慌忙地看了一下四周,溪水邊躺著一個人,而那人正是蕭綃。
蕭隕快步走上前,扶起蕭綃輕輕呼喚她,卻發現蕭綃半天都沒有回應,順勢看著溪水邊的血跡,蕭綃的頭部剛還撞在了一塊鵝卵石上。
蕭隕摸了一下蕭綃的後腦勺,抬起手一看全是血,沒有多想便急忙抱著蕭綃往竹屋走去。
一臉划傷的蕭綃,由於腦部失血過多開始發著高燒開始說著胡話。
一邊的蕭隕為蕭綃整理著腦部的傷口,還有額頭臉部的擦傷,手腕腳踝都有一些擦傷,而身上暫時無法處理,蕭隕只好等著明日天亮找人前來查看。
高燒整整三天,蕭隕三日未眠守在蕭綃身邊,終於等到蕭綃醒了,然而蕭綃醒來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是誰?」
蕭隕臉色閃過一絲驚愕,頓時明白,蕭綃是失憶了,以往的事情全然不記得。
對於失憶之事蕭隕選擇沉默一個人獨自承擔起來,既然忘記了那就忘記了,她的年紀還小,是可以重來的。
蕭隕一直都是這樣認為,覺得蕭綃把那些事情忘記了並沒有什麼好壞之分,只是恐怕日後想起鬧的是喜還是憂,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細細想來,於是蕭隕便把一些事情簡單交代之後,就著重對蕭綃有了一些要求。
自此也是很少出門。而從那時候起蕭隕便讓蕭綃稱呼自己為師父,以往的功課還是繼續教導,舊的知識重複著,新的知識灌溉著。
漸漸的蕭綃跟以前相比,性子稍微改變了許多,也變得好學了許多。
以前總是偷懶或者是想方設法把手中的事情推脫掉,然後一個人溜出去玩個痛快之後變回來,不過卻很少有重重的責罰。
一般只是讓她不吃晚飯嚇唬嚇唬她,其他的也只是做做樣子。
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失憶之後的蕭綃便十分的安分守己,偶爾也會調皮搗亂,但那也只是為數不多的兩次。
大多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學習搗葯,看書識字。
再者就是她上山採藥,然後回屋繼續看書。
蕭隕的屋子中有許多珍貴的藥草典籍,還有一些關於人文地理的書籍,有小部分是史書。
不過那些蕭綃卻從來不看,甚至都不會去理會,眼神也不會飄向那個地方。
也是因為這樣,蕭隕看得出這孩子的心性清楚透亮,國家大事雖在她的心中沒有可多可少的分量,但是過於國家社稷之外的事兒,蕭綃倒是挺感興趣的。
以至於蕭隕到了後來常常還要出門,花上半天的功夫給蕭綃帶來一些新的書籍或者是一些新鮮的玩意。
可是就是這樣的寵溺,蕭隕覺得蕭綃的本性漸漸地萌發了。
從安分守己慢慢地變成調皮搗蛋,趁著自己睡著之後竟然大鬧天宮,還在自己的臉上畫上黑點,甚至是烏龜。
蕭隕又氣釉憤怒,一怒之下便讓蕭綃罰抄醫書典籍,通常會抄上五遍以上才能過關。
蕭綃也會勉強記住這次教訓,但是好景不長,兩三月之後便會發生同樣的事情,再後來更加膽大,竟然把他的頭髮綁成麻花辮,而且還是死結。
正好蕭隕收到了密函,要出遠門,此次一出門便是三個月,漸漸地蕭隕每次出門都是長達三五個月,回來頂多半月就又要出去。
不是他真的忙,或者有要事在身,而是這丫頭越來越鬼精靈,自己要是長期再那樣待在忘憂谷陪著她,甚至任由她胡作非為,整蠱自己,這易容之術恐怕遲早會被蕭綃發現。
到時候解釋起來也是難,畢竟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所以直到蕭綃十歲時,這樣的日子算是被蕭隕打破了。
蕭隕實在溺愛這丫頭,於是就想到這樣一個法子,治治她,順便也讓她自己慢慢的獨立起來。
無奈之下留下了一封信。
那日蕭綃採藥回來后,如往日一般做著自己的事,回到裡屋的時候忙著整理藥草,卻發現了桌上留了下一封。
信封上寫著:蕭綃親啟
蕭綃打開信,信上寫著:
「綃兒,為師近來要外出遊歷幾番,每日功課不可少,葯浴也是不能偷懶。」
蕭綃把信收起來,往廚房的火坑裡一扔生氣地說道:「臭老頭,整天就知道遊山玩水,這一次居然連個時間都不說清楚,還算是人家的師父嗎,簡直是把我當做花花草草野生待遇。」
一臉的不悅的蕭綃嘴裡不停地念叨著蕭隕的種種不是,心中來氣,連忙把那些曬好的草藥全部倒進了火坑中。
十年光景如一順,蕭隕的遊歷在蕭綃看來就是出去遊山玩水,只是每逢佳節時期才會回來小住幾日。
對於這樣的情況,蕭綃也是見怪不怪了,而自己生活在這忘憂谷中,每日做的事情已經重複了十年。
距離蕭隕上次離開已經有了大半年了,眼下已經轉入了春季,陽光普照的忘憂谷,滿目琳琅的花朵已經耀眼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