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兩相望,悟是非(五)
他知道雲帝不會因此就善罷甘休,也不會就此認命,如若真想活命就必須犧牲一人的性命。
而那人整個皇宮之中都知道蓮妃,柳妃才是真正的擁有著藍氏族人的血。
蓮妃就是風靡天下的懷蕊公主,而柳妃就是溫柔似水的懷茵公主。
蓮妃的由來是因為雲帝得知他喜歡蓮花,愛吃蓮子,所以封她為蓮妃。
而柳妃子這個封號從一開始,雲帝的寓意本就是想要她真正留下來,人留下來,但是心也希望她留下來。
柳,自古都有留的意思,所以為她起了柳妃這個封號。
可是一切都是如此陰差陽錯,就在懷茵嫁過來的不到一年,事情就被曝光了。
原本美好的寓意已不復存在,自己一心一意想要愛護憐惜的女子竟然是別人,得知此事的雲帝固然是龍顏大怒。
朝中上下的文武百官不止一次次提起此事,甚至後宮之中其他妃子也是議論紛紛,弄得天下人諸知。
諸多輿論浮出水面,雲帝仍舊依然自己深愛著的那個女子就是懷蕊,於是便發動了接二連三的戰爭。
戰爭持續了兩年之久,蓮國,靖國各自都難以敵對,身在靖國的懷蕊卓然看不下去,公然告訴天下人,自己願意前往雲國,唯一的條件上訪不允許再次發動戰火。
就在懷蕊入了雲宮之後不久接二連三的嬪妃相互找著她的茬兒上門挑釁,就算沒事也會閑來無事總在雞蛋裡挑骨頭。
緊接著便傳出柳妃和蓮妃她們二人同時懷孕的消息。
柳妃的孩子是來年初春所生,孩子出生不到兩月之時便發生了一場烏龍鬧劇。
雲帝的毒此時已經耽擱不得,雖然知曉之人不多,但是一個風聲不緊還是傳遍了整個後宮中乃至整個朝堂。
而那一場鬧劇,徹徹底底讓雲帝下定了決心選擇由誰為自己續命。
而那場鬧劇就是震驚整個宮中的巫蠱之術,被發現的當晚就是在柳妃的宮中。
在雲國一直以來都是有巫師存在,雲國上下的子民們都很相信巫師的占卜預言之術,而巫蠱之術都是那些邪魅之人才會運用的害人之術。
藍氏族人自出生起就已經被分配好從小會被學習什麼術法,一種是幻術,另一種就是媚術。
媚術在江湖中有一個不好的傳聞,那就是妖術。
眾人皆知會妖術的人就是用來迷惑人心,禍亂朝堂的人。
而懷茵自小就是學習媚術,自然而然也就被巫蠱之事牽連其中,並且讓人在其中大做文章。
蕭隕至今都記得異常清楚,她的臉上靜默淡然,好像事先就以知曉此事的發生。
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看著雲帝大發雷霆的模樣質問著她,這到底是這樣一回事的時候,她只是輕描淡寫回答著:「這樣不就是陛下想要的選擇嗎?」
實際上沒人知道那話到底是對著雲帝所講,還是對著自己所說。
但是蕭隕確認為那話的另外一層含義是,這就是我替陛下做的選擇。
證據確鑿任憑她如何解釋都是無用功,還不如認命地等待著接下來那些順理成章的事兒。
胡亂給她編造一個罪名,再加上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加在她的身上不久是雲國大臣們的一向做法嗎?
懷茵早就看透這裡的黑暗局勢,三年的時間見過太多的人死在自己的身邊,還有太多骨肉分離。
所以她決不允許,自己的孩子以後也要遭受那樣的命運,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準備,心中都是一切瞭然。
究竟是誰陷害自己,她又豈會不知。
就是因為自己十分的了解,所以閉口不答,畢竟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終有一天她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如此波瀾不驚的做法,不知道雲帝知不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還是說渾然不知曉。
懷茵已經沒有再多想了,這個男人她已經再也沒有愛的時間,也沒有愛的勇氣。
她那樣的一個女子竟然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想必在每個人心中都是被罵的狗血淋頭吧。
巫蠱之術多麼嚴重的罪,凌遲處死都不足為過。
就在這樣的雲國局勢中她深愛著這個男人,卻因為這個男人至始至終難以裁定的選擇,她在不知不覺中為他做了決定。
她做的這個決定,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後悔,她只是為了他,還有他們的孩子。
還有她的妹妹,以及她妹妹肚子中尚未出世的孩子。
她不忍心看到以後宮中多了她們的血跡,所以她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個可能令世人都意想不到的滔天大罪。
利用巫蠱之術詛咒那些要加害她在乎的人,還有自己深愛的男人。
她親手做好這些的時候原本只是想要在恰當的時機布置妥當,卻沒有想到到底是被人算計,快了一步,沒能交代下去,那些她想要告訴自己妹妹的話。
得知禁衛軍包圍著整個青鸞殿的時候,她只好慌忙的寫下了一封書信。
而站在一邊的蓮妃挺著一個大肚子,一臉震驚的看著她,很想從她的口中聽到這是被污垢的,是被別人陷害的。
可她站在那裡只是說了那樣一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有別的話。臉上掛著平靜似水的笑容,像是在安慰著那些在意她的人。
殿內的嬰孩哭聲一時之間響徹整個宮殿裡面,那正是她的孩子。
雲帝的九皇子,李文落。
懷茵為他取了一個小名,阿離。
至於她是如何被送入天牢的,蕭隕也記得很清楚,雲帝的一聲命令,她就被無情地送去了天牢。
懷蕊的臉上沒有掉下眼淚,只是至始至終的難以置的表情。
從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大感意外,意外裡面也有很多不解和疑惑,而她挺著大肚子來此地看到的真相竟然讓她怎麼都不相信不起來。
她心裡又苦又澀,看著她明眸之中微微閃過一絲詫異,她的心不由的沉了又沉,難道真如眼前所看到的,這是她原本就想做的。
不,她了解懷茵,她一向心思縝密,不會如此疏漏的被人察覺,難道真的是她自己所為?
懷蕊看著她一臉獃滯的搖了搖頭,就算在場所有人都相信是她做的,她第一個就不相信。
懷茵繞過雲帝的身旁,平靜的掃了一下身邊所有人。
當她走過她的身邊的時候,只是淡淡一笑,伸手遞給了她一塊手帕,替她試了試眼角的淚,這一幕他記得也很清楚。
懷蕊的臉上分明沒有眼淚,她驚訝的看著懷茵,沉重的心不由的往下又一沉。
時至今日那日發生的種種事情,蕭隕都記憶深刻。
尤其是她被押上天台祭的時候,她的臉上也是表情依舊,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劃過一絲淡漠深深淺淺的掃過每一個人。
這樣從容不懼的女子,世間少有,也是他唯一見過的一人。
在雲國,大家都說懷蕊公主和懷茵公主的相似之處,更多的是比較她們的美貌。
而在蓮國,卻不是這樣,大家津津樂道的是兩人的風姿,一個清冷出塵,眸子中永遠是淡漠於眼前一切的懷茵公主。
另一個妖媚絕艷,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眸中總是散發出對外界充滿好奇的懷蕊公主。
二人的氣質如此不一樣,究竟是如何做到偷梁換柱的那完美的一步?
便是易容之術,長相再一樣,也需要氣質要烘托,而臉上的氣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模仿來的。
所以,在那一晚,懷茵咋就做好了易容的準備。
蕭隕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真真實實的相信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懷蕊公主,畢竟那種妖媚絕艷的美,實在是攝人心魄。
而他的易容術也是在她那兒學到的精髓,一絲一毫都彷彿是那個女子臨摹在了她的眼前。
清冷淡漠的身影,出塵絕美的懷茵公主就是這樣一名女子。
為了一個個心中所愛,她做了最大的讓步與犧牲,以此來成全各自所需之人。
「你母親的死就是在祭天台上,那一日她一身素縞,不施粉黛,眼神之中異於常人的冷靜,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徑直地走上石柱上被人用沉重的鐵鏈拴起來,整個過程風華絕代的美,懷蕊公主也在場,而你就在那晚被懷蕊公主帶了回來,你一直哭,一直不停地哭,好像是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一般,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你一醒來就一直哭。」
大概那時候你就感受到了她會有生命危險,會遭到不測,不然怎麼會哭個不停呢?
「祭天台的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慕白聲音有些嘶啞的問著。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聽著這些就是事實,明明都是過去的事情,卻還是那般真實。
「那日你也被懷蕊公主抱了過來,可是那一日你卻異常的安靜,直到你母親斷氣的那一剎那,你才那般的哭泣了起來。」
說起這話的時候,蕭隕不由的哽咽了一下,內心不停的翻湧著,一臉的酸楚和無奈。
深呼吸一口氣繼續道:「她是被活生生的放血而死,巫師們說以血來祭天來祈求延續自己的性命是最好的辦法,雲帝信了,就按照這法子做了,他的毒早在她被割破手腕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準備,雲帝當著所有人的面飲下了那碗血,剩下就是在她的身上打穿四十九個窟窿,直到血流而盡。」
說到這兒的時候,慕白已經感覺到了他語無倫次的訴說,解釋著。
「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慕白不咸不淡的問著。
喉嚨之中似有許多話想要說出來,都被哽咽在咽喉處卡住,說不出的滋味。而思緒卻是久久停留在血流而盡這四個字上。
血流而盡的死,他不是沒有見過。
沙場上的廝殺只有生與死的一線,不是你死就我亡。
那些被殺死的人都是被他精準的劍法一劍封喉,倒下的剎那就已經瀕臨死亡。
但是那樣的感覺是短暫,而這被人放血到流盡而死,他很難以想象。
一個女人竟然可以忍受這樣的痛苦,還可以一直從容的微笑,眼神之中沒有畏懼的光芒,更沒有求饒的話語。
這就是他的母親,他的生身母親懷茵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