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偏移的走向
(前言)
已知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一無所知。
(正文)
在回去的路上,我將我儲存食物的事情告訴給了他們。他們一個個都歡呼雀躍,臉上的絕望一掃而空,興奮地朝小屋跑去。
然而當我再次轉動地下室四周的燭台之後,眼前的一切卻讓我們徹底奔潰起來。
魚,全都不見了。
是的,魚不見了,一條不剩。
事態朝那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讓我第一次從心底感覺到了恐懼和絕望。
我不知道是誰偷走了魚,也許是吳晗,因為隻有他不在這裏。但我卻知道我們生的希望再次化作了泡影,因為那魚的消失,因為即將到來的餓死與毒氣。
周秋賢瘋了,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大聲尖叫著跑了出去。我們緊跟在了她的身後,跟著她一起繞到了小木屋的後方,徑直向前跑去。
“周秋賢!周秋賢!”
我拚命地在她背後呼喚著她的名字,可是她卻像失了聰了一般,不停地往前跑,根本聽不到我的呼喊。
“啊!”她突然尖叫了一聲,隨後一路滾了下去。我和於博兩人跑在最前麵,眼見著她滾落的身影消失在了我們的麵前,掉入了那漆黑的洞裏。
於博皺著眉頭,望著那個洞,那個洞遙遠望去一片漆黑,絲毫沒有半點光亮,正好在她滾落斜坡的正下方,被一些雜草所覆蓋,如果不是她正好滾了下去,確實難以發現。
隻見他慢慢地走近了這個洞,隨便撿了一塊周圍的小石子,“啪”地一聲丟了下去。石子有了回音,他這才稍稍鬆了眉頭。
“這下麵不知道有什麽,我先下去,你照顧好小雨和阿瑟。”於博望了一眼站在我身後氣喘籲籲的小雨和阿瑟,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看著他“嗙”地一聲跳了下去,我便也攙扶著小雨和阿瑟慢慢地走了下去。
燈,被點亮了,幽綠色的火焰,微微弱弱照亮了這個地方,也照亮了我們彼此。
借助著閃爍搖曳的燈光,大致可見這是一條老舊的軍用的通道。通道裏極為悶熱,似乎密不透風,通道壁上攀爬著黑色圓形的蟲子。那些蟲子赤紅著眼,然卻並不喜動,隻是如同監視一般的緊盯著我們的動向。
我,看著前方,這條通道筆直往前,通向我也不知道的遠方。
“哢。”
我好像是踩到了什麽玻璃,我低下了頭看著自己腳邊的玻璃碎瓶,這才注意到在通道的兩側,陳列著的盡是一些形狀相同,整齊排列著的瓶瓶罐罐,這些瓶瓶罐罐上麵標注著的是一些被“特殊化”了的文字。
我並看不懂這些文字,但我卻總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告訴我,這些東西極有可能和陰姬有關。
雖然我極想弄清楚個究竟,但時間卻並不允許我再做進一步的猜想,我隻能左手拉著小雨右手拉著阿瑟,一步一步地走在這條老舊的通道上,吞咽了一口口水,徑直朝前方前走去。
“噹、噹、噹……”
我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敲擊物體的聲響,它一陣一陣慢慢地朝我靠近。
小雨被嚇倒在了地上,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摸了摸旁邊的地上,硬硬的有一塊板。她看著它,上麵依稀有著血跡,透過血跡還依稀可辨上麵寫著的字:不王寸日。
“啊啊啊啊!!!”
小雨大叫了一聲,一把將它丟了出去,正好丟到了我的腳邊,我撿起了它,仔細地瞧了起來。
“不王寸日。”
好奇怪的名字,如果反過來讀的話,拚在一起就是“時環”。
“時環”?
時間環繞?
我回顧起了四周,聞著那陌生但又熟悉的味道。
這個味道,我好像曾經在哪裏聞到過……是哪裏?究竟是在哪裏呢?可惡!怎麽也想不起來!
就在我努力思索著那附近氣味的來源時,那“噹、噹”聲卻在我耳邊停了下來,我轉頭一看,站在我身後,麵無表情的那個人是於博。
“喲,男子漢,你這麽驚恐地瞪著我幹嘛?我拿個東西防身嘛。”
於博舉著一把斧子,突然笑了起來,對我說道。
而我卻隻是驚出了滿身的冷汗,竟絲毫笑不出來,顫抖著看著他的臉——畢竟上個世界的回憶還在我的腦裏揮之不去,他,是殺人凶手,殺了阿瑟的凶手。
“你……”
我望著於博的臉,而他卻看向了我手的方向。
“男子漢,你手上拿的這個是什麽?”
我將板遞給了於博,他拿在手中前後翻轉著打量,又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這幾個字上:“不王寸日?這幾個字什麽意思?這個軍事通道的名字?”
我搖了搖頭,假裝著毫無頭緒,走到了小雨的身邊,將她一把扶起。
小雨嗚咽著在我的懷裏顫抖,阿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她這才慢慢緩了過來,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讓於博走在了最前麵領著我們朝前方走去,而我則緊緊地抓著她們的手,一刻不停地關注著於博的動向。腦中繼續思索著那氣味的來源。
我們繞了幾個彎,又碰了幾麵壁,終於在通道的盡頭看到了一扇暗紅色的大門。
這扇門大約有兩米高,隱隱散發著暗紅色的光芒,像是由某種特殊金屬製成,上麵也同樣有著那些被“特殊化”了的文字。在這樣的門上,有一條長條的把手,微微傾斜,看似被什麽人動過。
“這扇門……把手壞了。”於博伸出了手,拉了拉把手,輕輕一推居然就進去了。
他,先走了進去,而我們跟在他的後麵,也慢慢地走了進去。
裏麵一片漆黑,但聽著那空曠的回應,粗略可以判斷應該是個很寬廣的空間。
我,再次吞咽了一口口水,將身邊阿瑟和小雨的手緊緊握在手裏,寸步不離地跟在於博的後麵。
於博從口袋裏摸出了打火機,輕輕一點,眼前的光景便驟然亮敞了起來,顯現出了站在我們麵前的他們。
隻見在另一扇碩大的門前,吳晗掐著周秋賢的脖子大聲地笑著:“你們都會死,你們都會死在這裏!哈哈哈哈!誰也逃不出去,包括你,包括她,包括這裏的每一個人,誰讓你們去了北極冰川!是你們導致了戰爭,是你們導致了世界的毀滅!我要替這個世界在這裏終結她,也終結你們!哈哈哈哈!”
“吳晗,你瘋了!你在說什麽胡話?快點放開周秋賢!”於博怒火中燒,朝著吳晗喊道,然而吳晗卻似乎並聽不見於博的話一般大笑著掐著周秋賢的脖子,打開了旁邊的一條通道,快速地跑了出去。我們緊跟在了吳晗的身後,跟著他跑到了地麵,看著他站在了海邊的涯上。
“吳晗,你不要激動,先放了周秋賢再說,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談。”於博勸說著他道。
“慢慢談?”吳晗鄙夷地笑了一下,用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周秋賢的脖子,隨後又看向了我們,說道:
“談什麽?談死亡?談這個世界?還是談我手中掐著的周秋賢?不,我們沒什麽好談,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期待著你們在這裏的死亡,而你們卻期待著能夠得到的新生。”
“吳晗,你在說什麽?你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於博滿頭大汗,雙手握成了拳,向他追問道。
而他卻隻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用著不解地目光緊盯著我們的雙眼,疑惑地問道:
“你們為什麽要害怕死亡?你們也會害怕?可是真正的殺人凶手明明就是你們!是你們造成了一切,而我卻為了拯救全人類,為了拯救這個世界。”
吳晗說完,便閉上了眼睛,身體往後一傾,拉著周秋賢一起跳了下去,沉入了海中,再也看不見蹤影。
我們雖也想跳下去救,可這凶猛的浪卻似了那咆哮的猛獸,它的眼裏容不得半粒砂米,它的嘴裏含著血滴。
我站在涯邊,任憑那海浪在我的麵前怒吼,任憑那猛風淩亂了我的糟發。我,緊緊地握住了拳,心中難以平靜,眼前浮現出了侏儒的臉。
再一次有人死了,就死在了我的麵前,活生生地死在了我的麵前,我沒辦法阻止。
這難道就是命運,是時間的修正?小雨並沒有死,可他們卻替代了她的位置,死在了今天,死在了時間裏……
不,不會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
眼淚從我的眼眶流出,透過淚水我模糊地看著這個世界。
吳晗死前的話,清晰地回蕩在了我的耳邊。
是我們導致了戰爭?是我們毀滅了世界?
他的話,不管怎麽想我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外界的事,我一概不知,我自己的記憶,也處在一片混沌的深淵。
海邊的魚早已漂浮在了眼前的海域,它們躲得過礁石,可卻仍躲不過那劇毒的來襲。
它們死了,他們也死了,是我們毀滅了世界也好,還是世界毀滅了我們也好,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涯邊,全都會化成泡影,全都會在此終結。
我一個人坐在了這裏,望著這片海,雖然我還有太多的未知,我還有太多的謎團,但在這個時間點,我隻想讓自己變得脆弱一會兒,將思想沉寂在這片孤海。
2050年6月20日晚上23點35分
海聲在我耳邊轟鳴,我坐在了一塊石頭上,看著這漆黑的夜景,沒有繁星,更沒有月亮,有的隻是無窮的絕望和對未來的恐懼。
“咕嚕嚕”我摸著自己的肚子,它早已翻江倒海,肆意地侵蝕著我的胃壁,攪得我疼痛不堪。
“該死!如果我將那些魚藏得更好一點的話……”
我一拳捶在了自己的腿上,悔恨和痛苦充斥了我的內心。
就在這時,卻聽後麵傳來了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那個人是小雨。
小雨朝我走了過來,坐在了我的旁邊,將手中的一副畫遞到了我的手上,張開了嘴好似要說些什麽,可最終卻還是沒有發出聲,隻是指了指畫,又指了指自己。
她的畫,畫的是我們四個人——我、阿瑟、於博,三人分別坐在桌前,舉著刀叉看著餐桌上的小雨。
這幅場景我似曾相似,讓我想起了上個世界我扒開了土看著小雨屍體的那一幕……
我緊緊地抱住了她,回想著自己的罪惡,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在她的耳邊大聲喊道:“小雨,小雨,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會保護你,一直保護你,就算我死,我還是會保護著你。”
她呆愣了兩秒,被我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一時弄得不知所措,她用小手慢慢地將我推開,再次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終於努力地拚湊出了些話語:“這次……讓……小雨……保護……哥哥。我……不重要……沒有……食物……可以……吃我。”
我一巴掌打在了小雨的臉上,因惱怒而大喘著氣道:“你說的這是什麽混賬話!我怎麽可能會吃你?會讓別人吃你?我們會活著,四個人一起活著,活著見到7月1日的太陽,活著離開這座島嶼。”
小雨跟著我一起“嗚嗚”地哭了起來,我摸著她的頭,心中對自己說道:我不能死,我也不能讓我身邊的人死,我不能再重複上個世界的悲劇,不到最後一刻,我絕對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放棄!
小雨平靜了下來,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海浪在我們耳邊翻滾,驚濤在我們眼前奔湧。我看了看小雨,又看了看這片海,不禁向她問道:“小雨,我曾記得你之前在紙上寫過‘爸爸,是壞人,娶了後媽。後媽殺死了媽媽,我跑了,哥哥去找我。但是我找不到哥哥,據說哥哥碰到了她。然後,哥哥就被關起來了。’你紙上寫著‘後媽’和‘媽媽’,難道我們有兩個媽媽?還有‘她’又是誰?”
她低下了頭,眼神顯得悲涼而哀傷。我知道我這麽問十分殘忍,但冥冥之中我卻總有一個感覺,有些答案就藏在她的回答裏。
她從我的手上拿回了那幅畫,將它反了過來在上麵畫了兩個女人:一個卷發,一個長發。卷發的那個女人穿著短款的緊身衣,頭上被畫了一個王冠看似像個女王;而長發的那個女人身穿一件白大褂,看似像個學者。
隻見她在卷發女人的旁邊標注了我的名字,又在那長發女人的旁邊標注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斷斷續續地說道:“這是……我……媽媽,這是……你……媽媽,我們……不同的……媽媽。”
“我和你的媽媽不是同一個人?”我驚訝地望著小雨,張大了嘴巴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她點了點頭,隨後又在紙上畫了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十分奇怪,躺在了一個個圓圓的蛋狀的物體裏,她指了指畫又指了指我,然後斷斷續續答道:“她就是‘她’。”
望著畫中的女人,我突然之間想起了阿瑟的話:“我記得我每次都會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帶到一間巨大的房間,房間裏有個蛋狀的金屬容器。他會點一下蛋上的按鈕,隨後將連接著蛋的針孔插到我的皮膚裏。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大概是兩個星期左右,就會把我帶過去一次,然後會觀察著顯示器上的數據做著筆記,周而複始,就是這樣。”
難道小雨口中的“她”也是實驗體?她躺在了蛋狀的金屬容器裏,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被我遇到了,然後我就被關了起來。
阿瑟曾經告訴過我,除了我們之外還有“第八人”的存在,如果“她”並不在我們七個人之中,那麽除了“第八人”她還會是誰呢?
我感覺我離真相又近了一步,但卻依舊還是身處在一片濃霧之中,既看不清前方的方向,也看不清腳下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