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你是客

  梅若雪並沒有慌張,反倒是還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看著衣著普通卻容色絕倫的男子在靠近,她微微側開身清了清嗓子:“倒是讓我很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上官隱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遠處的山巒,這裏的風景確實不錯,他第一天來到桃源的時候就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大祭司白葉提如果不遇到了梅若雪的話,會不會回去世夏國,按照自己對白葉提的了解,他會在桃源隱居避世的。


  良久,他才問:“意外什麽?什麽又在情理之中?”


  “一麵佛陀一麵魔。”梅若雪站在上官隱旁邊,緩緩說道:“這世上每個人都是這樣的,隻不過你太出色了。”


  輕笑一聲,上官隱偏頭:“那跟我遠走高飛可好?”


  “弱水三千取一瓢,花開千朵采一支。”梅若雪偏頭看上官隱:“這世上最難得就是安守本分,對不對?”


  上官隱微微搖頭,似是在否認梅若雪說的話,可說出口的卻是:“隻可惜總有求而不得的遺憾,安守本分也是相對而言。”


  “不,安守本分是廣義的,對任何人都有用,任何事都有用,如果不是我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讓你有了求而不得的遺憾呢?”梅若雪抬起手蓋在小腹上:“女人嘛,有夫有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安靜的日子就是幸福的。”


  “當初為何去世夏國?”上官隱問。


  梅若雪勾唇一笑:“說出來你未必會信,我是去殺你的,殺你的原因聽起來也很荒唐,白葉提的本事很奇怪,說未卜先知不足為過,說死而複生重活一次也可能,他說……。”


  梅若雪頓了一下偏頭看上官隱,上官隱也看過來,梅若雪說:“說你會在戶門關親手斬殺了我的夫君,說楚國必將迎來一場滅頂之災,佛子振臂一呼後,人間煉獄。”


  上官隱垂眸,他在想,如果自己真的斬殺了蘇易安的話,楚國的滅頂之災必會降臨,至於自己是不是振臂一呼後,人間就是煉獄倒也可以預想,畢竟若是沒有這個女人,世夏國的臣民對自己的那份忠誠是不容撼動的。


  “所以,你去了,改變了一切。”上官隱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平靜的如同根本就不在乎現在的結果是所麽的天壤之別。


  梅若雪並不推卸自己的責任,但上官隱的平靜讓她很好奇,所以她問:“你的童年不快樂,是嗎?”


  上官隱挑眉:“童年?”


  “就是小時候。”梅若雪解釋了一句。


  上官隱沉默了片刻,問:“有酒嗎?”


  梅若雪噗嗤笑出聲來:“在桃源裏,你想要什麽都有,除了要命。”


  “要人呢?”上官隱偏頭,極其認真的看著梅若雪。


  梅若雪搖頭:“人也不能要,道理你都知道,走吧,看在你一路護送我回到了桃源的份上,我請你和最好的竹葉青。”


  “就這麽大搖大擺出去?”上官隱問。


  梅若雪點頭:“對,你是我的客人。”


  這倒是讓上官隱十分意外,因為梅若雪就真的大搖大擺的帶著自己走出去了,並且遇到了不少人,這些人出了恭敬之外,並沒有任何人對自己的存在表示任何懷疑。


  酒窖門口,梅若雪看了眼小溪,笑吟吟的說:“澤顯在這邊小溪裏抓魚,抓了魚之後就要吃掉,若晴就用這辦法讓他破戒,當不成和尚,差點兒沒把小澤顯逼瘋了。”


  上官隱看她那彎彎的眼睛,走到小溪邊彎腰撿起來石子,嗖嗖兩聲水上就冒出來兩股血花,再一縱身,腳尖點在河麵上,一個漂亮的回身,人就站在了岸邊,手裏提著兩條魚。


  梅若雪咂舌於上官隱的功夫,當然並不是因為抓個魚,而是說這個人在先後中毒、中蠱,又經曆了這麽長時間算是逃亡一樣的生活,還能有這樣的心境很不容易了,換做旁人的話,自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烤魚?”上官隱問。


  梅若雪想都沒想說了句:“紅燒。”


  “好。”上官隱走過來站在梅若雪旁邊。


  梅若雪看到阿大在不遠處,招手叫來了阿大,讓他把魚送去廚房吩咐紅燒,再送到這裏來。


  阿大接過去魚往府宅那邊走去。


  上官隱拿了帕子擦拭手上的水漬:“我以為你會給我做水煮魚。”


  “你的身體不能吃辣。”梅若雪打開了酒窖的門:“其實也不能吃腥,更不該喝酒。”


  “醫者規矩太多。”上官隱混不在意,進了酒窖的門眼底都浮起了亮光,他喜歡酒,對酒的鑒賞能力也很高,用梅若雪的話來說,越是壓抑的東西就會越期待,上官隱就是如此。


  他以佛子身份示人,吃素念經,從來都是清心寡欲的模樣,但背地裏則不然,凡是不準他做的,凡是為世人所不齒的事情,他都願意做,並且樂在其中。


  “釀酒的老人家去了盛京,這邊的酒是前幾年陳下來的。”梅若雪按照年份找了最初的一壇竹葉青,拍了拍酒壇回頭:“喏,搬過去吧。”


  “你還真是會使喚人。”上官隱說。


  畢竟從小到大,他身邊的人都是以他為主,被人這麽使喚的時候並沒有,至少在遇到梅若雪之前沒有,遇到梅若雪之後也隻有她一個罷了。


  梅若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辦法,我現在要多為寶寶著想。”


  “嗯。”上官隱過來提著酒壇到外間,這裏很簡陋,長條凳子,木方桌,桌子上放著一個匣子,匣子打開裏麵是品酒的酒器,酒器倒是擦拭的非常幹淨。


  隨手拈起一隻酒盞,上官隱慢條斯理的用酒洗杯,慢慢品酒,梅若雪就坐在對麵,而他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平靜。


  這裏,住著武帝,這裏有蘇家軍最精英的暗衛,這裏還有龍幫的老幫主,甚至從這裏開始一直到整個甘寧洲,都算得上他上官隱的龍潭虎穴,可他不在乎,因為這裏還有她。


  說來也奇怪,上官隱微微眯起眼睛,腦海裏就是那一張羅刹麵具,如今麵具不在,露出了她的真容,平和溫婉的神情,雖不是人間絕色,卻是人間絕色所無法比擬的,如一盞淡茶,即便是就坐在對麵,都能讓他得到安寧的人,隻有她。


  若是沒有她,自己能得天下,可有她,自己沒得到天下也不覺得恨,說心悅於她,太輕,可又是那麽想和她共伴餘生,明知道不可能,她不願意,自己也沒有機會,蘇易安不會答應隻是一方麵,還有一個原因是自己配不上。


  “我曾處心積慮籌謀多年。”上官隱說。


  梅若雪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她覺得想要讓這個人真正的放下很難,可找到了真正的原因後,想要這個人不在威脅自己和自己的親人是有機會的,畢竟這個人對自己從來沒有表現出來攻擊性。


  仔細想從皇宮之中擄走自己後的一點一滴,梅若雪不得不承認這個人似乎執念很深,就想要把自己放在身邊,甚至於不動聲色的遷就著自己,可能他都沒意識到吧。


  “當年,我與楚國福王合謀給蘇易安下了蝕心丹,蝕心丹是西域國的。”上官隱抬頭看著梅若雪:“所以,他沒有活路。”


  “但是,他遇到了我。”梅若雪想到蘇易安的時候,眼神都溫柔了起來,並非刻意,而是很習慣的自然流露。


  上官隱敏銳的察覺到了梅若雪的心意,勾了勾唇角端起酒杯送到嘴邊:“隻是,你需要保護他,而他似乎並不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吧?”


  梅若雪緩緩地眨著眼睛,在她的眼中,是上官隱的笑,淒涼中帶著幾分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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