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讓娘來,你迴避。
這是百毒丹,當初給梁漢森帶走的時候她留的,就怕家裡有人會用,所以多藏了個心眼兒。
餵給梁安吃下去之後,齊妙清冷的說著:
「熬藥!」
曹氏不敢耽誤,三碗水添進陶罐內,把藥材全部都放進去,小火慢熬。
齊妙弄濕了幾個涼帕子,一個放在梁安的額頭,其餘幾個,全都放在院子里的缸上凍著,一會兒好給他用。
小兒發熱不可怕,大人發熱才可怕。
在這個醫療簡陋的古代,小小的肺炎,都能要了一個人的命!
葯熬好了,齊妙拿過來小心翼翼的喂葯,可是——
根本喂不下去。
扭頭看著慌亂的曹氏,沉穩的開口說道:
「娘,你喝、含在嘴裡,用嘴一點一點給我爹喂下去。」
「好!」
曹氏沒有遲疑,接過葯碗喝了一口、含在嘴裡,然後一點一點哺喂梁安。
齊妙就在站在一旁,帕子不涼就趕緊換。熱度沒什麼緩解,齊妙有些慌張。
突然想起白天從梁桂芳家帶回來的百老泉,趕緊出去拿進屋,倒了一些在碗里。
等曹氏喂完葯,走上前把梁安身上的被子掀開,把酒點上,打算用酒火給父親物理降溫。
可還沒等做呢,手就被曹氏給拽住了。
齊妙詫異,瞅著她,不解的問:
「娘,怎麼了?」
曹氏搖頭,接過她手裡的酒火碗,說:
「讓娘來,你迴避。」
轟——
齊妙有些火了。
都這個節骨眼兒了,還講究什麼男女有別。
慍火中燒,氣的渾身發抖。
看著曹氏還算是熟練的動作,齊妙心裡的擔憂倒是少了很多。不過卻也沒有迴避,就站在一旁。
不知道是酒火有了效果、還是退熱葯起了藥效、亦或者是百毒丸解了毒。
總之,梁安的熱度稍微退了,不再如剛才來勢洶洶。
齊妙跟曹氏都鬆了口氣。小妮子坐在椅子上,交疊著腿,靜心給梁安把脈。
脈條平穩,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只要毒性褪去,不再發熱,剩下的皮肉傷,養養也就沒事兒了。
齊妙收回手,靠著椅背,瞅著梁安昏睡的面龐,開口打破了屋子裡的寧靜:
「娘,您是不是該把瞞著我的事兒,告訴我了?」
「什麼?」曹氏茫然,不明所以。
齊妙重重嘆口氣,清了下嗓子,沉穩的說:
「我爹,他今兒去哪兒了?」
「……」
曹氏沒有回答,而是詭異的開始收拾屋子。
炭爐加火,陶罐清洗,整理藥箱。
齊妙也不忙著追問,等她稍微消停下來之後,繼續開口道:
「娘,即便您現在不說,我是個大活人,我難道不會去鎮上查嗎?您別忘了,我是七虹的家主,找七虹調查這些事情,易如反掌。」
不容抗拒的態度讓曹氏頓了一下,隨後苦笑著搖搖頭,說:
「女兒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呵呵……」
齊妙聽著這番話,「猛」地轉頭看著她,有些生無可戀的咬著嘴唇,說:
「娘,您要是非得這樣說的話,您就是逼著女兒跟您生分。我知道,您跟我爹為了我好,不想我插手這些事兒。」
「可我是齊妙!齊家的遺孤!我爹現在躺下了,難道我還要沒心沒肺的置身事外?如果我真能那樣,我還值得你們夫妻倆這麼付出嗎?」
轟——
曹氏猶如一盆涼水,從頭澆到底,木訥的站在那裡,沒了任何反應。
齊妙緩緩站起身,沖著黑暗中曹氏的方向,清冷的又說:
「娘,李朝陽跟李夫人的一周年還沒到。您不想……他們的墳墓旁邊,再添一座新墳吧。」
轟轟——
曹氏身子踉蹌,直接靠在了地柜上,發出聲響。
齊妙聞聲欲上前,可最後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有靠前。
咬著嘴唇,再次開口說:
「娘,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您不該再瞞著我了。您得讓我有所準備,不然……我會措手不及。」
曹氏見狀,脫口而出——
「鎮山李家。李、軍、山。」
「什麼?!」齊妙驚呼,怎麼都沒想到會跟李軍山有關。
曹氏見女兒如此反應,急忙捂住嘴。可一旦開了口,再想收回,終究覆水難收。一番心裡糾結之後,重重嘆口氣道:
「你爹十九那天晚上去德濟堂借車,跟人閑聊聽說李軍山病了。本不是什麼大事兒,可李家竟然找的是仁和堂的大夫看病。」
「平日里,李家有事兒都找德濟堂,從來都不跟仁和堂打交道。所以你爹……覺得事情蹊蹺,就決定過去看一看。今兒晚上沒事兒,他就……去了。」
齊妙「嗯」了一聲,充當回應。
慢慢的坐回椅子,交疊著腿,眼神從最初的憤怒,到現在的凜冽。
這樣的過程,只有經歷者才知道各種的艱辛、煎熬。
她本就沒什麼追求,跟小說里那些逆天的女主角,完全是兩個性格。
感情單純,要的也單純。
她要的不過就是平靜、祥和、不愁吃穿、家人幸福。
最多貪心點兒,再來個疼她、寵她的男人即可。
好不容易這一切都有了,她也打算安於現狀,可是……
生活卻逼著她往前走。
先是原主身世,接著李朝陽夫妻滅門,再到今日父親受傷。
一樁樁,一件件,看似不是沖著她,可卻多多少少都跟她有關係。
原本以為穿越重生過好自己,不去理會那些七七八八。
但是現在……
伸手握著梁安的大掌,重重嘆口氣,道:
「娘,您先睡,我守著我爹。明兒白天,有您忙活的。」
「那個……」
「去睡吧。我爹再發熱也得我來看病,倒不如我守著,您睡。」齊妙不給曹氏機會,直接打斷她的話。
事實如此,曹氏沒再堅持,爬到炕上合衣躺下。
怎麼可能會睡著,只不過就翻來覆去烙餅罷了。
齊妙沒有勸說,她心知爹娘的感情。讓母親睡覺,她不可能沒心沒肺的睡著。
輕嘆口氣,揉捏著父親的大掌,一個人坐在黑夜裡發獃。
李軍山病倒,仁和堂看病。
的確就如同父親猜測一般,這其中有貓膩。而今日,顯然是親爹撞見了什麼,不然不會有這殺身之禍。
可到底是誰做的呢?
李子台已經被發配北疆,李子哲更加不可能,李紫玫女流之輩。
為今只有——李子言!
母親曾經說過,大戶人家親情薄涼,一切全都是以錢財為利益。
難道說……
李子言著急掌家,不惜弒父、以求最快的速度當家做主?
可能嗎?
以她最開始認識的李子言來判斷,貌似……不可能才對吧!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李子言,溫文儒雅,疼寵妹妹,對她也謙卑有禮。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呢?!
突然——
「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
「呼汪——汪汪汪——」
狗吠再次傳來,曹氏「猛」地坐直身子,一臉戒備。
齊妙也有些緊張,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院子里,有些窸窣聲音,不過就那麼一會兒,便沒了音兒。
漆黑的屋內,能清晰的聽到娘倆鬆口氣的聲音,可想他們有多害怕。
說到底,她們倆都是女流之輩,這類江湖上的事情,逞能是一回事兒,真的經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氏盤腿坐在炕上,瞅著黑漆漆的屋子,喃喃開口道:
「妙兒,娘不想你參與這些,一點都不想。剛才那一刻,你有沒有感覺到生死一線之間?」
「……」齊妙沒有開口,不過沉默就是回答。
曹氏沒理會,依然故我的說著:
「娘自然不希望舅老爺墳旁再添一座,可是……你爹要插手,你也要插手,你們打算讓娘,怎麼辦呢?」
齊妙咬唇,靜下心來細細琢磨,起身脫鞋上炕,來到曹氏面前跪坐著,檢討的道:
「娘,我錯了。我不該……那麼跟您說話。」
她沒做過母親,可父親手上,她心裡已然不好受。母親跟爹爹感情那麼好,母親怎麼可能會不難受!
已經很難受的母親,還要接受她的逼問——
細想想,是她的不對啊!
丈夫躺在炕上,兒子還在前線,唯有她能跟著作伴,可卻……
「對不起!」齊妙哽咽的道歉。
曹氏緊緊握著齊妙的手,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妙兒,娘要的不是對不起,娘要的是……你能安心陪在身邊。既然世子爺給了你三年,你就好好在家做三年的乖女兒,不好嗎?」
「過了年你十七,該是說親的時候,你體諒體諒娘,行嗎?一旦你嫁進王府,娘就不能……不能這麼天天看著你、陪著你了。」
齊妙沒有吱聲,其實她明白,曹氏是故意這麼說的。
目的只有一個,暫時不讓她插手這些事情。
可是……
「妙兒,答應娘吧。娘就有你這麼一個閨女,娘不能……」
「好,我答應娘。」齊妙抬頭,打斷了曹氏接下來要說的話。
主動摟著她,平靜的開口繼續說:
「我心裡明白娘的意思。放心,我不會冒進,更不會插手,暫時只做這個小小村姑。」
曹氏聽到這話,忙不迭的點頭,最終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