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96隻妖·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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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像在聽一個咿呀學語的孩子說話的即視感.……
傅小昨當然沒敢把自己的聯想說出來, 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啊,我只是來給關在這兒的這隻狗上藥的……它之前受了很嚴重的傷, 」說著指了指被擱在一邊的藥罐,「對了,這瓶葯還是從您那兒買的, 它到底是要內服還是外用呢?」
賣葯郎瞥了眼她指向的藥罐,冷聲道:「都沒用。」
……
就算這隻狗它的確就剩半口氣了,你身為一個郎中,用詞也沒必要這麼直白吧?
傅小昨呵呵乾笑,妄圖拯救談話氣氛:「哈哈,總要抱有希望的嘛,反正葯都已經買了,試一試也不虧。」
賣葯郎再瞥她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頗有種嫌棄她的理解能力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個葯沒用。」
「唉?」她愣了愣:「所以是藥效太輕了嗎?那能不能給我換成更好一點的葯?差價我可以補給你。」
話音剛落, 傅小昨就見對方眉眼間頓時露出一種類似於「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妖怪」的鄙夷神色。
……
什麼啊,還是不對嗎?那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等等——呃。
總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傅小昨頓時十分糾結地、吭哧吭哧地、委婉地問出聲:「嗯……葯郎先生, 這個葯……它到底是個什麼葯?」
這廂的賣葯郎輕巧地揚了揚弧度精緻的下巴, 昳麗面容不染俗塵, 身處昏暗偏僻的小房間里也絲毫不減其雅緻美麗。
「助眠。」
……
——賣假藥還賣得這麼理直氣壯是怎樣啊!?
大概是她的神色過於怨念了些, 賣葯郎口上輕輕嘖一聲,頗不耐煩地解釋:「你懂什麼。只要還在這間房裡一天, 無論用什麼葯都救不了它的命。助眠葯至少能讓它少一些痛苦, 愚蠢的小妖怪。」
傅小昨好不容易才無視成噸的嘲諷, 抓住了這話里的重點:「這間房間?這間房間怎麼了?」
緋麗的細長眼眸被輕輕眯起,在觸及牆邊長長排列過去的高櫃時,寒潭似的眸光仿若實質化般的堅冷:「你身為妖怪,難道感覺不到么。」
傅小昨連忙也跟著看過去:「感覺到什麼?」
暗紫薄削的嘴角緩緩開闔,一字一頓地吐出兩個音色冷澈的字眼:「執、怨。」
雖不明但覺厲地跟著默念了兩遍,傅小昨依然還是摸不著頭腦,但她好歹確定了一個中心思想——這間房間有貓膩!而且問題很可能就是出在這個柜子上!
這麼一想,一連串念頭都緊接著浮現出來——
及川曾經提到過,以往犬神每次下了斗場,都是「照例」關在這個房間——這是不是有意為之呢?
剛才德次離開前,強調「不要隨便碰這個房間里的東西」,現在想來多半不是她原先誤以為的那個意思——他是不是也知道什麼?
那個人偶娃娃,德次在她到來前就在擺弄那東西,她也親眼看見他將其放進了柜子的某一格抽屜里——柜子!
還有眼前的賣葯郎——他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間妓館,真的僅僅只是偶然嗎?
傅小昨覺得腦袋裡突然電光火石般閃過什麼,她拚命將其抓住,並急急出口問道:「葯郎先生!我在之前找你買葯的時候,你第一句話說的是'又是要給狗用的葯',所以,之前肯定還有其他人,也曾經向你買過這種葯.……而且你恰好在昨天住進這個地方,現在又出現在這個房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犬神的存在!?」
賣葯郎聽她嚷了一大通,目無波動:「是。」
傅小昨有些艱難地淹了口唾沫,覺得喉嚨發緊:「那麼,是不是有人曾經向你買葯,也是用在它身上?」
「是。」
她腦海中隱隱浮現出一道身影,但還是輕聲出口以求確認:「.……是誰?」
賣葯郎冰涼的目光無聲地投在角落處的黑犬身上——犬身四周圍了一圈同樣的符紙,中心處,遍身血污的黑犬正失去意識,沉沉昏睡著。
「它那個姓塚田的主子。」
……
果然。
若只為對付一隻半死不活的狗,及川和德次完全沒有立場大費周章設下如此複雜的局面,果然是塚田在背後指使這一切!
可是——傅小昨眼前不禁浮現出那人先前發狠施暴的情景——塚田他做這些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難道單單隻是純粹的施虐心在作祟嗎?還是心理扭曲到以折磨自己的狗為樂,甚至動用亂七八糟的危險邪術也在所不惜?
賣葯郎似乎看出她的困惑,羽翼般纖秀的眼睫靜靜闔下,出口話音同樣輕若羽毛:「他想要,煉妖。」
傅小昨瞬間把眼睛瞪得渾圓,張闔嘴巴了好幾次,才勉強發出聲,過於難以置信之下,幾乎漏出幾分頗顯虛弱的氣音。
「.……什、么?」
不說別的,傅小昨自認是真的很無辜!無論怎麼想,她也就拿手裡的糖人逗了一隻貓而已——想她穿越至今,難得碰上了一隻比自己弱小的生物,總算可以不慫地出手去逗弄幾下,結果下一秒,人家就撲棱一下變得有她幾十個大,一張嘴把她給吞了——
exm?為什麼她走到哪裡都是食物鏈底端本底啊?天理何在!?
而且——她這是被吞到了個什麼地方啊?空洞洞黑漆漆的,怎麼看也不像是貓的胃,莫不是她已經死了吧?還是又穿越到了什麼異次元?
「這裡不是化貓的實體,你被物怪的執怨纏住了。」
總算等到自家「金手指」的回答,傅小昨先舒了一口氣,之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內容。
——怎麼又是物怪跟執怨呀?
「所以,那隻黑貓是物怪?那它吞我做什麼呢?」之前她曾經聽賣葯郎說過,執怨生於人心,化成物怪后也大多對人類抱有敵意——於是為什麼一大街的人都沒事,偏偏只有她一個妖怪被吞了?
總不至於是她犯了貓主子的沖吧?可是她回想起來,自己真的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傅小昨當時坐在小攤邊上發獃,無意間一低頭,發現腳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黑貓。
她印象中的貓類,大多天性喜潔到龜毛的程度,但這隻貓卻是渾身毛髮凌亂,有幾處還濕嗒嗒的粘成一捋一捋,瞧著面上眼裡也沒什麼精神。
她也是閑著無聊,才伸手順了順它腦門上的毛,然後用另一隻手上拿著的糖人,在它眼前揮了揮——嗯,統共就做了這些事,難道這些行為有多麼天怒貓願、貓理難容嗎!?
更不要說出言嘲諷了,傅小昨印象里自己甚至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小貓,這個給你吃好不好?——就是在這句話說完之後,那隻看起來始終反應遲鈍獃獃的貓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黑圓的貓眼裡倏地蒙上一層血色,原本嬌小的身軀也瞬間膨大數十倍,然後朝她一張嘴——
情況就成了現在這樣……
#如果早知道貓妖大人如此堅貞高潔,不願食嗟來之食,如果上天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再作死了#
月先生說完一句,便陷入了沉默,沒再回答她之後的困惑。
「……那它是要帶我去哪兒啊?」傅小昨忍不住開始小聲bb。
——沉默。
「……我、我不會死在這裡吧?」傅小昨慫唧唧地繼續小聲bb。
——繼續沉默。
「……好黑呀,什麼也看不見……」傅小昨沒出息地持續小聲bb。
傅小昨本來以為對方會一直這麼無視自己到底了,她正在努力想著,還能夠自言自語些什麼來轉移注意力——下一秒,整一方不透光亮的漆黑空間,便倏地從她頭頂上空,靜靜瀉下一絲柔和的墨藍光影。
她驚得立馬瞪大眼睛抬頭望去,目光明明於先前見久了黑暗,在觸及那絲光影的時候,卻絲毫不覺得刺眼。
那絲流光涌動流瀉著,好像某種富有生命力的物體,短短几秒之內,每一處黑暗就都被那種柔和的墨藍色調覆蓋住,讓她仿若身處蒼穹之下的夜幕。
恍惚有一輪月影在高處無聲懸著,不見一顆星,她卻錯覺整片天幕都分明潤著盈盈的星光;天際零散飄著幾隻浮燈,周圍儘是皎潔的月白色;細碎瑩玉的光線在遠處勾勒出無數碩大的光暈,層層間隙里點綴著某種難辨的紋理——一切都靜靜的,沿著綿延的遠山,鋪延到未知無垠的盡頭。
傅小昨獃獃看著眼前的景象,莫名產生了一種無以言表的聖潔感,簡直覺得哪怕連呼吸都會侵擾這種美麗。
「月、月先生……」等到終於回過神的時候,傅小昨很想甩出一堆極致華美的辭藻,以抒發內心的讚美洋溢之感,吭哧吭哧半晌,總算憋出一句:「想不到……呃、你還挺有藝術造詣的嘛……」
她忍住沒說的是——其實只要幫忙點根蠟燭/開盞燈/打束光就行了,真的不用這麼破費……
對方面對她的誇獎,似乎也並沒有覺得多麼開心,默然許久才淡聲說了一句:「——不是說在畫里看到過么……看來就算實際找到了,你也認不出來。」
依然沉浸在「好貴好貴特效經費」的感嘆中,傅小昨腦子裡有些暈乎乎的,聽了他這句意義不明的話,一時間只能愣愣地乾瞪眼:「……唉?什麼話里?找什麼?」
——又不說話了。
傅小昨已經習慣他的沉默,沒有去追問,顧自繼續抬頭望著「夜空」,好像有種自己正沐浴著聖光的錯覺。
自覺經受了足夠多聖光的洗禮,傅小昨的想法才活躍了些,心態也從原本的苟且等死變得積極向上起來:「話說,我怎麼才能從這裡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