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在那黑色的, 巨大的房間里, 幼小的孩子蜷縮著。
房間里有床，他卻不敢到床上去。
因為——
床那邊有「東西」。
漆黑的，好像童話故事中最扭曲的魔鬼。
那魔鬼棲息盤踞於床鋪旁，黑洞一般的眼睛凝望著他，就那樣凝望著他……
而那孩子，面無表情，亦用同樣的眼神凝視回去。
小孩子烏黑圓潤的眼睛和青年細長的眼睛重合了。
深白睜開了眼睛。
抓亂頭毛, 他向屋頂的方向望了望, 然後抓起枕頭下的手機一看。
「啊~要遲到了！」
飛快的從床上跳起來, 跑去衣帽間胡亂穿了一套衣服，他抓起桌上的書包向外跑出去。
得虧他就住在學校旁邊，一路小跑跑到教室外面的走廊時，他還碰到了上課的教授——
於是深白就和教授一起談笑風生著進了教室。
由於是最後一個進教室的學生, 深白抵達的時候，最好的位置都被占完了，不過因為是深白嘛~所以不要緊，他的人剛剛在教室門口露頭，中間最好的位置上立刻有女生朝他揮小手了。
笑著和教授躬了躬身，深白隨即向那個方向小跑過去。
「謝了~」他向主動為自己佔座的女孩子們表示感謝。
「不客氣喲」女孩子們頭上的粉紅小心心幾乎快要實質化啦~
作為學生的深白的每一天, 基本上都是這樣度過的。
長得好, 性格好, 出手大方, 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公子哥兒但是一點也不霸道, 和氣卻不軟，深受女性歡迎卻不每天混在女生堆兒里，還有很多很man的愛好……這樣的深白，無論是在男生的群體里還是女生的群體，都相當受歡迎。
每門功課都很好，呃……感謝這個時代體育課是選修課，這讓他的未來多了很多選擇，不過和很多選擇多的人都有選擇猶豫症一樣，他也陷入了多重選擇中，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做什麼，他對未來沒有任何想象。
不過最近的深白卻有了微妙的改變。
一下課，拒絕了同學一起吃午飯的邀請，深白火速向地鐵的方向跑去。
雖然他現在已經已經不再是無法堅持長跑的弱雞了，可是學校太大，這樣跑出去，出一身臭汗見林淵，總覺得很丟臉。
所以深白最近有點想買個滑板，要不然輪滑鞋也不錯，這兩種現在都有無輪浮空的新版本，只是感覺似乎還是傳統的比較帥氣……
一邊用手機翻著滑板和輪滑鞋的介紹，深白一邊向目的地趕去。
午後的地鐵上，穿著白體恤藍色長褲、留著一頭烏黑柔順頭髮的美男子，安靜的就像一幅畫。
可惜，這種美妙的景色並沒有讓路人欣賞太久，很快他就站了起來走到車門處去了，車門打開的時候，不知道他看到了誰，笑容綻放，一瞬間，原本就好看的臉看起來簡直是在發光了——
「阿淵！你可真準時！」能讓深白pikapika渾身「放光」的人還能是誰？
自然是林淵。
兩個人約在3點05分見，深白隨口把自己坐的車廂號用簡訊告訴了林淵，沒想到林淵竟然在這節車廂外頭等他了。
「你也很準時。」深白下車的時候剛好3點05，一秒都不差，也就是深白這種數據控了，才能將時間預估的如此精確。
兩個人一起朝7號線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林淵最後一次換藥的日子，除了換藥，他只要再做一次檢查，確定耳朵完全康復，就可以不用再去醫院了。
一邊走，深白一邊將自己剛才收藏在手機里的各種滑板還有輪滑鞋的資料發給林淵，之前他無論買什麼都是一個人做決定，現在則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習慣在下決定前聽聽別人的意見。
至於這個「別人」……
自然特指林淵。
今天的「約會」剛剛開始，兩個人又定下了下一次「約會」的時間→對不習慣網路購物的林淵來說，還是去實體店親自試試看比較有把握。
一路聊天，兩個人熟門熟路的到了黛拉女士的診室。
「挺好的，林先生現在的聽力能力是97分，比正常人的平均水平要高不少呢~」很快將檢測結果拿給林淵看，黛拉笑呵呵的恭喜了林淵。
「哎？這裡的聽力檢測還可以打分？正常人的水平是多少分？」仔細看了一遍林淵的檢測結果，深白髮現了個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
「嗯，這是新引入的設備，不同於之前的聽力檢測設備，這個檢測儀可以檢測得更加細緻入微，剛剛林淵先生進入檢測室，儀器會播放各種聲音給他聽，這些聲音有日常生活中的聲音，還有廣泛存在於日常生活中，然而一般人根本聽不到的聲音，儀器一來可以根據觀測者勾選的自己能夠聽到的聲音層次打分，二來可以憑藉觀測者的反應打分，也就是說，有的聲音可能觀測者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接收到了，然而觀測儀可以通過大腦皮層的反應證明觀測者確實對這個聲音有反應，也會為這部分情況打分，綜合起來，就是觀測者的聽力分數啦~」
黛拉醫生簡單的把儀器為深白介紹了一下。
「正常人類的聽力分數大概是80分，附註一提，我自己的聽力分數是86分。」
「沒錯，我剛剛聽到的是道路上的聲音。」林淵點了點頭，提了一下自己剛剛經歷的測試。
「好像很好玩的樣子，請問，我能不能也做一下這個測試呢？」滿臉寫著「感興趣」三個大字，深白雙手合十看向了黛拉醫生。
「哈哈，剛好下面一個預約還有一段時間，剛好夠給你也做個測試的。」揮揮手，黛拉醫生笑著為深白也安排了一次測試。
於是，這回輪到林淵在測試室外面等候深白了，十分鐘后，深白一臉失神的出來了。
「怎麼樣？」這反應……和自己出來的完全不同，皺皺眉，林淵詢問道。
怔怔著看了林淵好久，深白嘆了一口氣，這才感慨道：「真是太好聽了。」
「？」林淵不解的看向他，畢竟，他剛剛進去測試室的時候，聽到的就是普通大街上會聽到的各種聲音：按喇叭的聲音、打電話的聲音、行人的走路聲，甚至還有人吵架的聲音……實在說不上好聽。
「我聽到了一首歌，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歌，那人的聲音真是太棒了！簡直難以形容，唱到最高音的時候，我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啊！原來還有這樣的音樂啊！」深白一邊輕輕搖著頭，一邊感慨道。
「哎？原來裡面唯一一首歌被你聽到了。」一直陪著林淵等在一旁的黛拉醫生插話道：「由於人類的聲音層次有限，所以這台儀器內基本上沒有使用人聲作為測試聲源，頂多作為層次之一而已。」
「據說只有一個聲源是例外。」黛拉醫生舉起一根手指：「那是一首歌，測試儀里唯一一首歌。不知道是他們合成的聲音還是哪裡得到的殘本，歌曲全場十分鐘，據說絕大多數人只能聽到五分鐘，最前面的兩分鐘，以及後面的三分鐘由於聲音太低、太高，基本上已經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聽力範圍。」
「我也不知道自己聽了多少分鐘，聽得太入迷，什麼也想不了，這聲音真可怕。」抓抓頭，深白又搖搖頭。
「測試結果出來了。」黛拉醫生離開了一小會兒，很快拿了一張紙回來：「根據測試結果，深白先生您聽到了8分28秒的歌聲哦，聽力得分和林淵先生一樣，都是97分！」
「這個型號的測試儀使用到現在一共在全星測試過上萬人，兩位的得分是並列第三十位呢~」黛拉醫生笑了。
「最高分是多少？」第一次沒得第一，深白反射性問道。
「唔……我看看，系統顯示是99分，只有一個人拿到這個分數，不過是誰就不知道了。」應求提取了一下系統中內部記錄，然後對深白道。
深白和林淵揮別了熱心的黛拉醫生，這次之後，林淵的耳朵完全好了，如果沒有其他意外，他們大概不會和黛拉醫生再見了。
不過他們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往藥房的方向走去。
最近城市內忽然流行起一種新型感冒，在如今這個年代，好多過去的絕症都變成了普通疾病，反倒是最普通的感冒一直不斷演化、進化、與人類如影隨形，各種疫苗都無法完全對抗，人們只有老老實實的預防外加服藥。
是葉開說的，他說最近黝金市似乎又有一種新型流感，知道林淵他們今天要過來黝金醫院，他就請他們倆順便帶點要回來。
「聽說黝金醫院自己配置的一種新葯對這種流感很好用，拜託買點回來嘍~」
「葉老師一句話說的輕巧，黝金醫院的藥房外面從來都是排長隊的~」也不知道和葉開哪裡不太對付，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總是怪怪的，這不，深白又在偷偷說葉開「壞話」了。
「就算他不說，我們也要過來買葯的，任何時候學校都是流行性疾病的重災區，你得買點囤在家裡。」
林淵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深白豁然開朗。
「我也就是說說，放心，我找人，咱們不用排隊噠~」美滋滋的，深白給林淵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著等，他自個兒去跑腿兒了。
看著深白高高興興消失的背影，林淵有點無語。
他是不愛玩手機的人，閑來無事，他就觀察周圍的環境：他現在等待的地方是住院部，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住院部都和這裡一樣，安安靜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陽光下的花香味道，不過……
這只是表象，嗅覺靈敏，林淵還是聞得到花香之下微不可聞的藥味與消毒水味的。
深白確實很會找地方，這個地方確實很安靜。
沒有人打擾，林淵索性閉上眼睛，開始曬太陽。
這裡的玻璃是特製的，將陽光中的耀眼過濾掉，剩下的只有溫和柔軟。
不過——
林淵忽然睜開眼來，他睜眼的時候，一頭黑色的大鳥剛好從他正面直對的窗戶外飛過。
那巨鳥的姿態異常熟悉，等等——
它不是那天那個女人的異化獸嗎？
林淵正這麼想著，忽然，他看到了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手裡抱著鮮花，另一隻手裡拎著公事包，那個一臉悲傷的女人正是那天和他們一起去黑霧酒吧的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