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顛倒眾生（十二）

  第12章


  周子琢微微蹙起了眉, 他不知道葉流卿這是什麼意思, 怎麼，她這是打算威/脅他？因為他不打算讓她繼續演戲？

  荒謬！


  周子琢差點被氣笑了。


  他周家，也算是豪門世家, 不想要當家夫人在娛樂圈裡, 又怎麼了？

  他這不也是為以後他們的未來鋪路嗎？

  周子琢冷下了眼眸, 他只覺得, 自己最近實在是太寵葉流卿了，才讓葉流卿竟然有了這種膽子, 竟然還敢威/脅他？


  簡直就是個笑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周子琢卻沒有回答, 只微微抿著唇，一言不發。


  葉流卿垂眸，輕輕道：「我小的時候，有一個夢想。」


  「我們都是棄兒, 在孤兒院里, 院長媽媽是個好人, 對孩子們都好，但是畢竟是孤兒院，物資貧瘠，身體有病的孩子又多，上面的撥款下來, 那些孩子也要佔個大頭, 院長媽媽更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所以孤兒院的花銷其實是非常龐大的。」


  頓了頓，葉流卿淡淡開口，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一般，卻無端的……讓周子琢心口泛起幾分疼。


  「上面的撥款和物資只不過是九牛一毛，愛心人士的捐贈也不過是一時的，再加上我們需要上學，就算學校減免了學雜費，但是花銷照樣不少，」


  「那個時候，為了省電，我們基本上都是天一黑就睡覺的，當然，也是為了抗餓，孤兒院的孤兒多，病床上的孩子還需要精細與營養，錢財物資就那些，健康的孩子又能分到多少糧食？當然，院長媽媽也是一樣，俗話說得好，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餓是肯定的。」


  儘管葉流卿沒有詳細地說下去，周子琢也可以想象到那個時候葉流卿她們的窘境，吃不飽、穿不暖、活的可能跟七八十年代的貧苦家庭差不多，就是在學校，怕也是被人恥笑的。


  「為了省水，我們大部分一個月才能洗一次澡，夏天時間會稍稍縮短一些，冬天會長一些，」葉流卿頓了頓，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嘆了口氣，又似乎是沒有，


  但是周子琢卻注意到，葉流卿的聲音中，還是有了幾分微妙的啞，


  登時，他心裡就是一酸。


  「每年春節，其實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這一天晚上我們都可以吃飽，甚至可以吃到餃子，而院長媽媽，也會在那一天打開電視，讓我們看春節聯歡晚會，院里的孩子們一起守夜，為在醫院裡的孩子們祈福，」葉流卿突然抬起頭，看向周子琢，輕聲道，「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周子琢心跳突然一快，葉流卿卻沒有在意他的反應，只輕輕道：「我希望我也可以成為那樣的人，我也希望可以用那麼多人喜歡我。」


  「那是我從五歲開始的夢想，你知道我在娛樂圈打拚多麼不容易嗎？我沒有資格挑劇本、挑娛樂公司、挑經紀人挑助理，很多東西我明明清楚，卻也只能裝傻，我曾經當了足足兩年的群眾演員，才有了一個有三句台詞的龍套。」


  她閉上了眼睛，非常疲憊與虛弱的樣子，一字一頓道：「周總，你曾經答應過我，讓我出演黎導的戲。」


  「我跟你說的，並沒有一個字是假的，」


  「我演黎導的戲，是因為話題度，是因為他劇組本身的實力，」


  「歸根結底，是因為我想紅。」


  「我堅持了整整二十年的夢想，那是我的夢，我完全無法想象，有一天，它從我的世界中脫離的景象。」


  「周總，你真的，要將我的路，徹底折斷嗎？」


  葉流卿輕輕地問道，她似乎極其疲憊，也似乎極其難受的模樣，靠在椅背上，彷彿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

  就像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般，

  周子琢心底突然湧出一陣難以言說的……慌亂，

  那股子慌亂其實並不重，卻又真真實實地存在著，就如同一隻爪子輕輕地撓著他的心口，泛著幾分說不出的疼痛，讓他不由微微蹙起眉，

  他應該答應她的，

  他應該不去這麼逼她的，

  但是張開嘴，話就這麼不由自主地吐出來。


  「你成為我的妻子，會有很多人喜歡你、討好你，你會是最矚目的一個人，會有無數人羨慕你，」周子琢不由抱住她，輕輕吻上她的額頭，道，「我保證，卿卿。」


  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然後睜開了眼睛，靜靜地凝視著他，

  那漆黑透亮的眼眸中，竟然隱隱縈繞著一股悲哀，


  周子琢下意識地想要去探究，葉流卿卻在轉瞬間閉起了眼睛，她就像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小雀，輕輕道：「……好。」


  那聲音，極為虛弱，又極為疲憊，


  她閉上了眼睛，久久無聲。


  不知道為什麼，周子琢心裡竟然有幾分難過，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葉流卿的髮絲，沉吟了幾分鐘，這才道：「我會為你打造班底的，以後一些什麼活動，我們也是可以參加的。」


  「我陪著你一起，好不好？」


  「等哪天讓他們找一個秀恩愛的真人秀，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這就相當於直接公開葉流卿的地位了，周子琢覺得，自己真的做了很多讓步。


  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做這麼多的讓步，


  還是他心甘情願的，


  這要是放到以前，真的想都不敢想，他向來沒什麼耐心，更不會讓步，


  但是現在，他卻為了葉流卿一連讓了好幾步，甚至還沒有什麼反感的情緒，彷彿是想要……討她開心一般，

  想到這，周子琢不覺愣了愣，


  心裡竟然升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果然是喜歡葉流安的吧。


  周子琢在心裡長長嘆息，


  如果不是喜歡，便不會想要娶她，明明知道娶她這條路，到底有多麼麻煩的，


  他一貫怕麻煩，也討厭多餘不必要的麻煩，卻可以為了她，給自己惹了那麼多不必要的麻煩，又怎麼可以說不喜歡？


  喜歡到恨不得將她珍藏，讓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這怎麼可以說不喜歡？


  只有面對她，他才有那麼大的佔有慾。


  「周子琢的好感度提升到七十五了！」系統1314的聲音在葉流卿的腦海中響起，葉流卿漫不經心地勾起一個笑，近乎懶散道，「我知道了。」


  七十五，算不得高，但是也算不上低了，

  足夠讓她開始第二輪行動了。


  「卿卿……」


  周子琢輕聲喚道，葉流卿睜開了眼睛，眸子清澈透亮，恢復了些許活力，看上去像一隻單純無辜的小鹿一般，只讓人忍不住微微勾唇，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備和懷疑，感覺到幾分輕鬆自在。


  「我先去把身上的戲服換下來，也得把妝洗掉，」葉流卿細聲細氣道，「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說著，她輕輕笑了一下，似乎帶著幾分羞澀，


  周子琢強忍住把人拉過來細細吻一次的衝動，點頭讓她離開。


  葉流卿走得很慢，台上已經開始準備下一場戲，但是黎琰煜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去尋找她，

  葉流卿跟周子琢親親我我的時候，天知道黎琰煜費了多麼大的力氣，才壓抑住自己去砸場的衝動，

  而現在，她在看著他，

  她走的很慢，目光卻一直流連在他的身上，當他也看向她的時候，

  她勾唇一笑，

  漂亮的桃花眼中，滿是引/誘一般的魅惑，


  剎那間，黎琰煜的防線全面潰敗，


  趁著台上人來人往收拾道具的時候，黎琰煜微微側身，很快溜近了後台，

  而葉流卿，正在門口等著他。


  看到他進來，葉流卿笑出了聲，她笑起來的模樣格外漂亮，既有少女的天真和清純，又有成熟.女性的嫵媚和魅惑，像一個真正的玫瑰，


  沒有刺的那一種，

  她向他伸出了手，

  她的手也非常漂亮，纖細白皙，五指修長，


  「黎導，帶我走，怎麼樣？」


  她仰起頭，懶懶地笑了起來，


  黎琰煜的呼吸陡然加重，


  半晌，他握住了她的手，沉聲道：「好。」


  他沒有問為什麼，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按她說的那般，帶她走，

  他們是劇組中最早走的人，


  後台有一個門，他們從那裡，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這麼走了，


  這還是黎琰煜第一次將整個劇組的人丟下不管，

  那一刻，他只覺得，眼前這個女子，比任何人都重要，

  比他最愛的導戲，都重要。


  周子琢對此一無所知，

  直到……


  劇組的人開始減少，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東西，

  而黎琰煜……似乎不見了，


  他心底陡然生出幾分不妙的感覺，


  周子琢攔下了一個工作人員，問道：「黎琰煜呢？」


  那工作人員有些茫然，還是道：「黎導？走了啊。」


  周子琢的呼吸一窒，

  下一秒，他瘋狂地向後台跑去，

  ——葉流卿！


  ——不、不會的！


  ——她不會跟黎琰煜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