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 顯征兆·因果輪回時辰到
秋季的陽光透著清冷,晨曦時風露又濃重,鳳鳳跪在那裏一陣子後就覺的身子骨重又發了僵。內裏這心念驅馳轉動、又令她頭腦混脹。
她頷首側目,偷偷的動了動這乏力不堪的身子,這時忽見院子那邊兒進來一老媽子,看其著裝、又觀那院子裏撒洗的下人看向其的一道眼神,這老媽子像是管事兒的。
鳳鳳生怕被誰又挑了自己的錯處,忙把身子又正了正、心口微驚。可這其實不必要,因為那老媽子並沒有過多留意這窗戶底下跪著的鳳鳳,甚至那眼神都不曾向院子裏任何一個人看一下,隻自顧自一路急急忙忙的跑進了太太屋子裏去。
這般火急火燎的,可是出了什麽事情?鳳鳳心念甫至,邊在心底下不動聲色的尋思著,邊也就自然而然的留了個心。
這時果然聽得屋子裏珠簾一響、那老媽子喘著粗氣向太太道了聲安。這粗重的聲息不及平複便進去麵見太太,委實是失禮的,若沒有急事、亦或者受到什麽驚嚇,她又怎會如此失禮呢?
顯然裏邊兒的太太和大少爺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太太沒有說話,隻以眼神凜凜的示意那媽媽說下去。
須臾平複心緒,老媽子嗓音有些發幹、愈顯其中焦灼之態昭著且逼仄:“太太,咱們後院兒裏的草地,一夜之間……變成了血紅色!”中途一頓,即而嗓音驟地一落。
鳳鳳眸光一動。
內室裏有須臾的沉默,顯然這消息來的突兀且不祥,周遭的空氣就此似乎凝滯成冰。
那老媽子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聲音壓低了低:“且有腥味兒,怕別是……別是什麽不祥之兆啊!”中途又是一囁嚅,尾音定定的落下去。
太太那心在這時又是一驚!感染了婆子的驚懼,在陡聞這“不祥之兆”四個字時整個人便是一激靈!
屋外那窗戶根下頭跪著的鳳鳳心裏一動……這婆子眼下所回稟的事情,昨個晚上她是看見過的!且她也被那片顏色異樣的草地給嚇的不輕!不過回屋之後她將心緒漸漸平複,很快也就將這事兒給壓住了,她以為要不便是自己看花了眼、要不便是灌溉的水出現了問題而使草木變了顏色,這在鄉下也是有的,故而也就沒怎麽往心裏擱著。
現下陡聞這老媽子把那當作一件大事兒似的回稟,她才覺的委實是有點兒意思。
似萬家這般的大門大戶,素來把風水、天兆看得重要,想必這好好兒的草坪卻變了顏色,變成什麽顏色不好偏生是紅色……這宅子裏冤屈的生靈枉死的厲鬼難道還少麽?徑天連日遊蕩其中不得一個解脫,時時化現、伺機做出古怪自也不足為奇!故而那腥紅的草地委實夠這些心裏有鬼的人好生承受的了!
“不祥之兆……”冷不丁的一絲念力浮湧在心,鳳鳳垂瞼徐徐,無聲的情絲動在了心裏,她在心中暗暗輾轉,當真是上天顯出了征兆,當真是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昭昭宿命的注定、是那好一場大戲幃幕的掀起麽!
念頭甫落,她頭腦嗡鳴,與此同時心中有一個聲音隱隱的、暗暗的鬼魅一般告訴她:“欠命的、欠淚的,遲早都得還。這一場冤親債主的追討,就要開始了……”這聲音如此逼仄、如此的鋒芒凜冽。不刻意張揚、又偏生蟲蟻攀爬由淺至濃不容片刻的忽視!
這時,有了半晌沉仄的屋室內傳來大少爺一脈穩穩的聲色,他神容該是平靜的,他是見過場麵受過新興教育的人,縱然他並沒有不信命運、不信鬼神,可遇事之時多少也會多著幾分考慮:“媽你先不要著急。”話音微揚,權且安慰母親,“不知是不是水出了問題?”旋即一頓,“似這類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過,不一定就是什麽天兆,事情沒有發生前便不必多想!”尾音一落。
不同於太太的惶恐,大少爺似乎並沒覺的那是一件怎樣彌天大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兒子這穩穩的一席話定住了太太的心,須臾平複,太太覺的自己也不似方才那般的慌亂不安。不過心裏籠著的一脈陰霾卻不能夠徹底消散。她向瑾煜點了點頭,旋即又注視向那老媽子,口吻凜冽:“這件事有幾個人知道?”威嚴自成。
那老媽子不敢耽擱片刻,忙哈腰點頭急急然小聲回道:“應該沒有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也是咱們青陽院裏為數不多的幾個……”聲音漸漸落輕,話音似有探尋。
太太斂目,心中有了個數。旋即雙目甫地一抬,麵上威儀不減、聲息咄咄的有些逼仄:“告訴這院兒裏的人,誰都不許給我胡說八道!”那雙眸子徐徐然半眯,話音在恰到好處的地方止住,一停後重又起來,一脈銳氣付諸的濃重,“若是讓我發現了,我剪了他的舌頭!”最後一句更是錚然落下,震得那周遭空氣都是一顫!唬得人下意識肩膀就是一抖動。
太太的氣場素來強勢,下人們大抵也都是習慣。這老媽子更加不敢怠慢的頷首記下,應了應聲後徑自出了去。
“等一下!”
才沒行幾步,太太喝停的聲色就又在身後響起來。老媽子心中一定,倏然又回身:“太太還有什麽吩咐?”
太太徐徐的凝目,一抹陽光投下的微影垂懸於她潔淨的麵額,為那裏鋪下淡淡的烏沉顏色,似乎呼應著內心深處一點無法化開的陰霾:“盡快把那染紅的草地除了幹淨。”聲息輕輕的,沒有刻意著重,但仍舊不容置疑。
那老媽子聽了這話心中一動,忙不迭再應下,即而便在太太目光的示意中將身退離。
屋內的氛圍甫就顯得有些凝重,這份凝重讓瑾煜有些不適:“媽。”他側目喚太太一句,牽唇笑了笑,想打破這莫名其妙的肅穆,“心事不要過於重,都是些徒然的煩惱,何苦為這些莫名的事情勞什子呢?”眉宇淺聚。
太太回了回神,轉目瞧著兒子就覺的心中慰藉。即便她是天下最狠毒最殘酷也最冷冽的女人,但在她至親至愛的兒子麵前她永遠都有最柔軟的一麵……這是一種母子之間天然的情懷,天下母親大抵也都是如此吧!
相視一眼中,太太徐徐將心緒鬆弛,蹙眉微微歎出口氣:“但願如你所說,一切都是庸人自擾吧!”旋即一定,“老爺就要回來了,斷不要再起了什麽幺蛾子才好。”心中忽而一抽,莫名其妙的微微的一下子,引得太太蹙了蹙眉,又很快便恢複如常。她似乎隱約的感知到了什麽,又似乎那不過是庸人自擾。
大少爺應聲,唇畔笑意未斂的搖搖頭,旋即看定著自己的母親:“本來就沒有什麽事情,母親不要太淘神!”他是真的心疼,同時有些無奈。
太太抿唇徐徐,即而點點頭,與兒子相視一笑,權且壓製住了心底莫名便深滋漫長的愁雲慘霧,迫使著整個人趨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