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餐后

  德爾邦眨了眨眼，濃重的黑眼圈在這樣的眨眼下，幾乎是連成了一片。


  這位『時鐘塔』駐『地面偵查局』成員下意識的就想要反駁。


  但是，他又認真的想了想。


  覺得傑森的話，似乎很有道理。


  要知道，以較真的語言來吸引人，然後發生意外的轉折。


  這絕對會讓人印象深刻。


  也會讓人覺得發出這篇留言的人很有趣。


  而一個有趣的開始，對於陌生人而言有多重要，德爾邦是心知肚明的。


  更何況，還能展現出一個有趣的靈魂！


  也許我應該試一試？

  德爾邦凝重的思考了兩秒鐘后，就掏出了自己的記事本，他將傑森之前的話語，認真的記錄了下來——身為『時鐘塔』的正式成員，德爾邦從小就培養了良好的記錄習慣。


  傑森看著記錄的德爾邦，並沒有打斷對方。


  不單單是因為他剛剛說出的話語是真心實意的，並不是揶揄。


  還因為托尼歐再次走出了廚房。


  一如之前，金屬手推車發出了吱鈕、吱鈕的響聲。


  「請用！」


  將『戰士鍋』端上了餐桌后，托尼歐以廚師的禮儀鞠躬后說道。


  不過，這一次，他的目光沒有偏轉。


  他看著傑森面帶笑容的端起鍋，看著傑森張開了嘴，看著伴隨著陣陣密集的吞咽聲、咀嚼聲，『戰士鍋』內的食物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減少著。


  這位廚師的額頭上微微冒汗了。


  托尼歐並不是沒有見過能夠單人吃完一份『戰士鍋』的人。


  事實上，這樣的人他見過的還不少。


  因為『神秘側人士』體質特殊的緣故，比正常人要能吃得多的多，尤其是『銅之不屈』的營地中，越是強大的戰士、騎士，就越是能吃。


  可就算是那些大戰士、高階騎士在吃完第一份『戰士鍋』，面對第二份時，也會減緩速度的。


  胃得容量是有限的啊！

  但是眼前的傑森閣下，面對著第二份『戰士鍋』，還是以狼吞虎咽的速度吃下去……完全超過了他認知中的『神秘側人士』！

  不愧是第二位『斬艦者』！

  托尼歐心底想著，轉身走向了廚房。


  他可沒有忘記傑森剛剛說的是兩鍋。


  耳邊傳來的吞咽聲、咀嚼聲，並沒有影響到剛剛才進食的德爾邦，他在記錄了傑森的話語后，突然靈感爆發，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沒有猶豫，德爾邦開始歸納自己的想法，進行著記錄。


  無疑這是相當耽誤時間的。


  不過，傑森閣下正在吃著，也就不算浪費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德爾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時間的流逝。


  等到這位『時鐘塔』駐『地面偵查局』的成員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傑森閣下竟然還在吃著。


  「還沒有吃完嗎？」


  德爾邦沖著托尼歐笑著問道。


  他沒有感到任何的奇怪。


  畢竟，這是百斤的『戰士鍋』！

  能夠吃得下一份已經是足以讓人驚訝的事情了，吃到第二份？


  那真的是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所以『細嚼慢咽』在德爾邦看來是正常的。


  至於第三份？

  德爾邦從不認為有人能夠吃下三份『戰士鍋』，即使是傑森閣下，也不可能。


  但很快的，德爾邦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為什麼傑森閣下的細嚼慢咽的速度有些快啊？


  還有托尼歐的臉色也有些不對。


  微微發白，還冒汗。


  似乎是消耗了極大的體力。


  而能夠讓身為廚師的托尼歐消耗大量體力的事情，有什麼？

  做飯！


  除了這個德爾邦想不到其它。


  但是德爾邦可是清楚的知道，以托尼歐的實力，就算是一個人主持百人宴會也不會有任何的疲憊感，甚至，再多一兩倍的人數，也沒有問題。


  而現在托尼歐臉上竟然充斥了疲憊！

  傑森閣下是吃了多少？！


  迅速反應過來的德爾邦一邊捂著自己的口袋內的錢包，一邊心驚膽戰的用眼神詢問著托尼歐。


  身為『時鐘塔』駐『地面偵查局』的成員，德爾邦擁有著豐厚的薪酬。


  每周不僅能夠從『時鐘塔』領一份，『地面偵查局』也不會虧待他。


  可身為一位『魔法師』，他需要購買魔法材料和相當數量的書籍。


  前者單價昂貴。


  後者？

  倒是不貴，可每個月都有新番。


  日積月累下來，也是不小的開支。


  尤其是一些紀念版、番外更是要花更多的錢。


  因此，他並沒有多少余錢。


  月光是他的標籤。


  就如同是單身貴族一樣。


  或者說，兩者本就是相伴而生的。


  不行！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還是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來制約我自己！


  不自覺的德爾邦的想法有些飄忽，但是目光卻沒有離開自己的好友。


  在德爾邦的注視下，托尼歐抬起手比了一個『二』的數字。


  「兩份？」


  「這是第三份？」


  德爾邦頓時鬆了口氣。


  才第三份，還好、還好！

  他付得起這價錢。


  只是……


  德爾邦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好友，不過是三份『戰士鍋』罷了，怎麼會疲憊到這種程度？


  難道？


  猛然間，德爾邦想到了什麼。


  他沖著好友露出了一個男人之間的微笑。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好友會準備新鮮的生蚝了。


  「托尼歐，不必要的消耗是無用功！」


  「需要我給你來一份大師級別的推薦書單嗎？」


  「對於新手的話，我之前追的《催眠師的故事》就很不錯，適合入門。」


  「恰好，我有收藏1-60卷，還有特別版2卷，紀念版1卷！」


  「想看的話，我借你。」


  德爾邦站起來，摟著托尼歐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自顧自的說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了那麼一抹莫名的驕傲。


  這樣的狀態下，德爾邦完全沒有看到自己好友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我不需要。」


  「我已經決定將人生奉獻給廚藝。」


  托尼歐義正言辭的說道。


  「這也太單調了吧？」


  「人生應該多姿多彩，要有顏色才行啊！」


  「而書，正式最好的選擇！」


  單純認為好友是不好意思的德爾邦開始勸解著好友，彷彿是要把好友拉回正途般，然後，他們的一拍腦門，道：「對了、對了，我還有推薦！是比《催眠師的故事》還經典的入門之選：《誠哥大傳》！」


  「20份！」


  托尼歐打斷了德爾邦的話語。


  「什麼？」


  正在思考該給好友推薦什麼書籍的德爾邦完全沒有回過神。


  「我說傑森閣下吃了20份。」


  托尼歐再次重申。


  「不可能！」


  「怎麼可能是20份？！」


  德爾邦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然後，托尼歐點了點頭，糾正著自己的話語：「嗯，算錯了，連上現在這份是21份！」


  「每份『戰士鍋』，售價3500塊，21份總共是73500。」


  「現金？刷卡？」


  托尼歐認真的看向了德爾邦。


  德爾邦汗水開始溢出，一種全身發軟的感覺瀰漫開來。


  「多少？」


  他嘴唇顫抖的問道。


  「總共73500塊。」


  「你的那份，算是我請你的，已經免單了。」


  托尼歐補充道。


  73500！


  『時鐘塔』補助每月6000。


  『地面偵查局』每月薪酬6250（基礎3750，餐補2000，交通費500）。


  一頓飯吃了我半年的薪酬？


  相當於20套《催眠師故事》！

  或者10套完全版的《誠哥大傳》！

  也相當於3套典藏版《光明聖經》！

  當這個數字再次出現在德爾邦耳中的時候，德爾邦的大腦不由自主的計算起來，越是計算德爾邦越是顫抖，特別是一想到他原本能夠購入這麼多書籍的錢，只是傑森的一餐后，德爾邦的心都要滴血了。


  他好後悔啊！

  為什麼要多嘴承諾傑森請傑森吃飯？

  幾乎是下意識的，德爾邦看向了桌子角落中的兩摞鈔票和那張支票。


  不知道能不能……


  「你說了請我吃飯。」


  「而這些？」


  「是我的。」


  就在德爾邦想要開口的時候，傑森放下了『戰士鍋』，將兩摞鈔票和支票揣進了兜里。


  對此，德爾邦苦笑的一咧嘴，卻沒有任何的反駁。


  就如同傑森說的一樣，這些就是傑森的。


  因為，不是傑森的話，他一定會把這兩摞鈔票和支票還給那兩個年輕人，還會被對方欺騙。


  「這是您應得的。」


  德爾邦回答著，沒有等傑森開口，德爾邦就繼續說道：「傑森閣下，請您先行一步，我和托尼歐有一些事情需要交談，我之後回去郊外約翰那裡找您。」


  原本打算詢問德爾邦是否需要借錢的傑森看著德爾邦的模樣，最終沒有開口。


  「感謝招待。」


  傑森對著托尼歐，這鄭重的說道。


  對方的廚藝讓他感到滿意，尤其是『戰士鍋』的分量，更是讓他感到開心。


  「歡迎您下次再來。」


  托尼歐同樣感到了開心。


  雖然這個時候他滿身的疲憊，但是遇到傑森這樣的食客，他覺得自己的心中滿是幹勁——通過給傑森做飯，他找到了自己的不足。


  體力！


  他的體力太差了！

  而這就是他一直在尋找，卻又忽略的。


  現在，他終於找到了。


  只要加強這一點，托尼歐有把握讓自己的廚藝更上一層樓。


  所以，托尼歐將傑森送到了餐館外，目送傑森離去后，這才轉回來。


  這個時候，德爾邦一臉嚴肅的站在那。


  在傑森離開后，他終於能夠坦然的面對人生最大的困境了。


  「托尼歐，我們是朋友嗎？」


  德爾邦問道。


  「是。」


  「還是為數不多的好友。」


  「但親兄弟明算賬。」


  托尼歐同樣嚴肅的回答著。


  「可以賒賬嗎？」


  德爾邦再次嚴肅的問道。


  「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托尼歐表情不變的回答道。


  「那接受抵押嗎？」


  「我用我最昂貴的一套《搜查官》來做為抵押，放心我會……」


  「去洗碗吧。」


  德爾邦的話語被打斷了，托尼歐看著好友，淡淡的說道。


  然後，沒有再理會好友，徑直的向著廚房走去。


  呼！

  德爾邦深吸了口氣，馬上跟在好友身後走進了廚房。


  洗碗就洗碗！

  至少，他不必和他的《搜查官》分開了。


  當然的，一些問題還是需要問的。


  「我需要洗多久？」


  「兩年吧。」


  「什麼？」


  「我們不是朋友嗎？」


  「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才允許你用這種方式償還飯錢，而且我這已經是按照高於市價的時薪給你計算的，如果你不滿意，你可以去向傑森閣下借……」


  「不用了，我去洗碗。」


  托尼歐詫異的看了一眼好友，似乎不明白好友為什麼不願意借錢。


  「男人是一種浪漫的生物，他們寧肯咬牙強撐，也不會開口說借的，我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我選擇我的浪漫。」


  帶著宛如誓言一般的話語，德爾邦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進了廚房，宛如一位奔赴沙場的戰士。


  托尼歐在身後看著，笑著，微微搖了搖頭。


  他為什麼會和德爾邦成為朋友？


  因為，他理解德爾邦嘴裡說的『浪漫』。


  或者說……


  堅持才對。


  「我也要加緊磨礪的廚藝了。」


  托尼歐自語著。


  對於堅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德爾邦是這樣。


  托尼歐是這樣。


  傑森？


  也不例外。


  在托尼歐餐廳內美餐了一頓后，他開始尋找『回憶之街』上其它的食物了。


  整條『回憶之街』自然不止托尼歐一家餐廳。


  至少在來的路上，傑森就看到了兩家。


  這兩家一間類似小酒館那種，一間是烤肉店。


  傑森先是光顧了烤肉店。


  食材、配料很好，十分的新鮮，但是對於剛剛品嘗過托尼歐手藝的傑森而言，這裡的手藝有一些一般了。


  吃了一摞鈔票的傑森轉身走出了烤肉店，來到了小酒館門前。


  即使是關著的門，他也能夠聞到那濃郁的酒味和夾雜在其中的食物香味。


  酒館一般都是有著下酒菜的。


  對於酒，傑森保持冷靜。


  而下酒菜？


  傑森卻很喜歡。


  可就在傑森抬手放在門上，準備推門的時候，從小酒館門後傳來喧鬧聲突然消失了。


  安靜！


  陡然間的安靜與回憶之街上人來人往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詭異的氣息開始瀰漫。


  傑森嘴角一翹，手掌微微用力。


  吱呀。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