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遷具!
李德尚、賈有才、徐大山三人也看到了這血淋淋的五個大字。
三人表情不一。
「有人嫁禍給沐爺。」
賈有才直接說道。
「這可不單單是嫁禍,而是一個局——賈捕頭,你想想,如果不是因為今天你早回家,趕在了綁匪前面,而是讓綁匪成功的綁走了您的母親,會發生什麼?」
徐大山搖了搖頭,輕聲問道。
「我會拼盡全力尋找,不放過任何線索。」
賈有才如實說道。
「是啊。」
「您會拼盡全力尋找。」
「這裡您會不會來?」
徐大山繼續問道。
「會!」
「等等!」
「你是說?」
賈有才先是一點頭,然後,有點回過味了,他扭頭看向那些胸膛被穿透的屍體,一連檢查了數具屍體后,這才駭然的抬起頭。
「屍體死了至少兩個時辰以上了!」
「也就是說……對方在計劃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滅口了!」
賈有才倒吸了口涼氣。
心狠手辣的他見過不是,但是達到這種程度的,賈有才還是第一次見。
「因為,對方是在逼迫沐兄弟!」
李德尚繞著整個宅子走了一圈后,緩緩的說道。
這位山城的主事官探案、勘探現場或許不如賈有才、徐大山兩人,但是他看人卻是差不了的。
他從周圍兵丁衙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對他這位沐兄弟的恐懼。
是什麼引起的?
牆上的五個大字?
不全是。
還有地上的屍體。
與武館街大比那天一樣的,屬於李趙二人的屍體。
看到這樣的屍體,『山城』的人自然而然的會想到傑森。
再加上牆壁上的『殺人者,沐白』五個大字,更是加深了印象。
眼前的兵丁衙役已經這樣了。
那今天的事情流傳出去,又會怎麼樣?
恐怕會引起恐慌!
整個『山城』普通民眾的恐慌!
而布局者也一定會讓這樣的恐慌漫延開!
很簡單!
再找幾個人殺就好了!
既然城內六大戶可以死,那麼城內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可以死的。
例如:武館街上的其他武館!
呼!
李德尚想到這,忍不住的吐出一口濁氣,對方的布局很簡單,也很直白,就是擺明了誣陷他這位沐兄弟,但是除了他們幾個外,誰又能夠說這是誣陷?
他的證詞?
賈有才的證詞?
他們兩人和沐白的關係,整個『山城』都知道。
一旦作證,只會被認為包庇。
而徐大山的?
也是一樣。
就算徐大山和他這位沐兄弟不熟悉,也會被認為是被收買了。
人,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
至於真假?
並不重要。
尤其是在看到一個原本高高在上、一生都無法觸及的人,可以被自己的言論所左右,甚至,有可能踩在腳下的時候,某些人真的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熱忱。
在這樣的情況,他沐兄弟的武館根本不用開了。
甚至,保不保的住,都是兩說。
因為,那些人一定會聚集在一起,依靠著人多勢眾,依靠著法不責眾朝他的沐兄弟發難。
武館被圍,爛菜葉子、臭雞蛋直接砸到武館的門上去。
而且,那個布局者一定會在這個時候推波助瀾,讓每一個人都會群情激憤的問自己的沐兄弟『討公道』。
而自己的沐兄弟?
不單單要公開認錯,還得賠償。
最後,必須要離開『山城』。
沐兄弟黯然離開『山城』。
城內的人則是張燈結綵彷彿打了勝仗。
城外的布局者也是得意洋洋,等待許久。
那個布局者一定會在這個時候襲擊自己的沐兄弟。
經歷了這些,自己那氣勢連番受挫,精疲力盡的沐兄弟又怎麼可能是那個布局者的對手?
想到這,李德尚臉色變得難看,他的雙手死死攥緊。
「殺人誅心啊!」
徐大山感嘆著。
做為紅香坊的老東家,他事實上比李德尚更早的發現了這位布局者真正的意圖。
但是,他並沒有說。
因為,不合適。
他和沐白的關係不合適,他的身份不合適。
他和沐白算是初識。
他的身份更是牽扯其中了。
所以說,不合適。
只有等李德尚說出了逼迫后,他才能夠說後面的話。
他相信,在場的沒有蠢貨。
當李德尚說出了『逼迫』一次后,一定能夠猜到布局者的真實意圖,這個時候,他再說出一些話的話,或者提出什麼建議的話,就是順理成章了。
而且,還能夠順帶賺一波人情。
因為,在心底,徐大山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布局者想用民眾來逼迫沐白。
想要斷了沐白在『山城』的根基。
這一手很簡單,也很高明。
對方必然是掌握了沐白的性格,知道沐白是一個遵守規矩的人,才會定下這樣的計策。
假如換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堪比『練皮』,卻不守規矩的人?
對方絕對不會這麼做。
因為,那些被他煽動的民眾一定不會如對方所想的去『圍攻』沐白。
那些民眾……怕死。
惹怒一個不守規矩,且能夠隨意幹掉自己的人,城內的民眾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好人為什麼受欺負?
壞人為什麼很享受?
很可笑。
但世事如此。
本就是可笑與矛盾結合后,再相互的妥協,或者說相互的演,在名為『人生』的舞台上,虛偽的共舞,臉戴著微笑的面具,手裡握著刀子,時刻等待著眼前的人轉身的剎那。
所以,善良的人吶,更需要有一些鋒芒。
善良的鋒芒,不會傷害他人。
只是為了自保。
徐大山知道這一點,所以,這個時候徐大山看向了傑森。
那位布局者這麼對付沐白。
足以讓徐大山了解到,眼前的沐白是一位很好的合作者。
還有什麼是比一個循規蹈矩的合作者更好的?
自然是這位循規蹈矩的合作者還實力強大了!
至於眼前的事?
或許對於沐白來說,有點難以解決。
但是對他來說,卻是簡單至極。
花錢!
在那些被煽動起來的人群中,用錢收買一部分人,然後,讓沐白適當的賣個慘,接著,他在製造一些更加熱鬧的事情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這麼一套流程下來,這事兒也就平息了。
他做過不止一次,駕輕就熟。
而現在,只要等眼前的沐白再次開口。
他就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可是令徐大山奇怪的是,傑森的表情並沒有出現他猜測中的凝重,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起,反而是嘴角正在微微上翹。
徐大山一愣。
傑森出乎預料的表情,令這位紅香坊的老東家摸不清楚了。
『怎麼回事?』
『難道沐白還有其它的方法解決這件事?』
徐大山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心底滿是不解。
而看到傑森的微笑后,李德尚徑直開口了。
「沐兄弟?」
這位山城的主事官完全是出於擔心。
「沒事的,苟勝兄。」
「這件事既然是沖我來的,那就交給我自己處理吧。」
傑森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府邸外走去。
夾裹民眾,逼迫他?
挺好的辦法。
可惜,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可以影響的。
在『不夜城』有一句老話:『當有人想要威脅你時,不要猶豫,幹掉他,幹掉和他有關的任何人。』
對於這句話,在『不夜城』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傑森是相當認可的。
他可不希望時刻提防著所謂的『報仇者』。
既然有了仇怨,那就要斬草除根。
不然,他寢食難安。
不過,眼前『山城』的局面用不到。
眼前的『局』看似危險。
實則很簡單。
只要找到了布局者,然後,幹掉對方,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是十分困難的。
對方既然布了這樣的局,那一定會藏得很好。
在事情不達到某個階段前,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甚至,不到最後一刻,都不可能出現。
但那只是對一般人而言。
對傑森?
他微微聳動了一下鼻翼。
「好香啊!」
……
北城,一處小院。
遷具盤膝坐在板凳上,眼前的四方小木桌上擺放著一盞油燈。
燈火如豆,光亮微弱,僅能夠照耀到桌面上的一盤豆乾,一盤蠶豆和一壺酒。
豆乾是那種咬起來都費勁的硬豆乾。
蠶豆也是皮多豆少料不足的處理貨。
酒,也是巷子口最便宜的那種,二厘錢就能夠打上一壺的酸澀酒釀。
搭配著遷具渾濁的雙眼,花白凌亂的頭髮、鬍子,身上的破衣爛衫,真的是說不出的落魄,但是,遷具卻是渾不在意,不僅吃得、喝得津津有味,似乎是在吃龍肝鳳髓,在喝瓊漿玉液般,整個人還有著一種悠然自得的感覺,他的嘴中不停的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
「咿呀呀,八月中秋白露,路上行人凄涼……」
哼唱到高興處,遷具隨手拿起了旁邊的筷子,輕輕敲擊著裝有豆乾、蠶豆的盤子。
叮叮噹噹間,是那語調拉長的咿呀呀。
聲音不高。
傳得不遠。
但遷具真的是高興。
以至於那本來有些蒼白的面容,竟然開始微微泛紅了。
對於遷具來說,沒有有什麼是比躲藏在幕後看著獵物不停掙扎,不停反抗,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是一點一點地走向陷阱,來得更歡喜了。
他喜歡這樣的事情。
遠遠超過了其他。
就如同這次一樣。
他出現在『山城』只是為了向『鬼勾』傳遞教內的一份密令罷了。
原本是去州府的,但是去了州府才知道,鬼勾帶著當地的壇主來到了小小的『山城』。
他緊隨其後。
在『山城』顯眼的地方留下了暗號,等待鬼勾自己找來——這就是『往生教』一般情況下的行事手段,然後,他聽到了『山城』內的一些討論。
有關沐白如何覆滅『往生教』陰謀的。
頓時,遷具來了興趣。
州府的『往生教』死了多少人,或者說奪城失敗之類的,他都不感興趣。
但是對能夠讓這些失敗的傑森,他卻很感興趣。
畢竟,這次『邊州』的事情是鬼勾負責的。
結果,卻失敗了。
遷具完全可以想象鬼勾的表情會是多麼的難看。
也是明白了,鬼勾為什麼要來『山城』了。
鬼勾是來報復的。
當然了,不是簡簡單單的殺戮。
鬼勾的脾性,他很清楚。
一定會先『餵養』這個所謂的沐白一段時間,然後,再慢慢品嘗。
之所以沒有理會他,也正是因為這樣。
遷具很理解鬼勾。
但這並不妨礙他阻礙鬼勾。
不單單是因為他和鬼勾是一樣的人。
而且,他和鬼勾還有仇。
仇怨最初是怎麼結下的,遷具記不清楚了,反正他每次看到鬼勾都不順眼。
鬼勾呢?
必然也是一樣的。
因此,他準備給鬼勾搗亂了。
他要先下手為強。
而這,真的是太容易了。
眼下的『山城』對他來說,就是一片沃土。
至於密令的事情?
反正時間還早,他不著急。
『第一步已經布置好了。』
『接下來……』
『就是慢慢等待發酵了。』
遷具想著,就越發的高興了。
他從盤子中捻起一粒蠶豆放在嘴中,嘎吱嘎吱的嚼著,然後,又喝了一口酸澀的酒,接著,他的眉頭就這麼的皺了起來。
下一刻,他將蠶豆、酒液都吐了出來。
「難吃!」
「難喝!」
「明天就去把這個釀酒、做蠶豆的人殺了,還是人肉好吃啊。」
「正好他的頭皮看起來不錯。」
「很適合下酒吶。」
不自覺的,遷具呢喃起來。
似乎是想到了那美味,遷具不自覺的開始吞咽著口水,手掌更是微微顫抖著,一層肉眼可見的冰霜就這麼的把整張桌子凍上了。
自然也包括油燈。
嗤。
油燈熄滅了。
整間房屋陷入了一片黑暗。
遷具笑了笑。
毫不在意。
「用那『爐鼎』凝聚了氣血,果然還是欠缺了一點控制,不過也算是不錯了,不單單是氣血凝聚,『臟腑』也完成了鍛造,再磨礪個幾個月就能夠收發自如開始凝練『骨髓』了,更何況,我還為自己準備了一份『大葯』……」
前進一邊自語著一邊拿起火柴就要點燃油燈。
但,就在划燃火柴的剎那,遷具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因為,在那微弱的火光中,一張冰球面具突然顯現,猶如從黑暗中誕生的般。
下一刻——
寒芒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