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半章
此為防盜章 於嚴翻出手機,查了一下工作日誌:「凌晨一點到四點之間。」
「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喻蘭川敲了敲自己的錶盤, 「案發時大概十點, 這樓上有一百多個住戶, 所有人家的陽台都朝一個方向, 十點鐘的時候,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沒有熄燈睡覺,如果是一個盜竊團伙, 你不覺得他們太顯眼了嗎?」
於嚴皺了皺眉, 這時, 他收到了同事的呼叫, 一個女警找他:「於哥,你去哪了?」
於嚴:「樓下, 問問目擊者, 怎麼了?」
女警聲音略微壓低了一點, 好像有什麼不好說的事情:「有點情況,你能上來一下嗎?」
於嚴沖喻蘭川晃了晃手機, 兩人一前一後地站起來, 跟老楊大爺告別。
臨出門的時候,喻蘭川忽然想起了什麼,擺手讓於嚴先走,轉頭問楊大爺:「楊爺爺, 您一直說『五絕』, 可數來數去只有四個, 還有一位呢?」
老楊大爺一愣, 沉默了下來。
喻蘭川問:「我問錯話了,不能提嗎?」
「倒也不是,只是說來話長。」老楊大爺想了想,「五絕中這最後一位……嘿,怎麼說呢?當年我們那是特殊時期,所以各路好漢,都能不計出身、不計門第地湊在一起——要是在太平年月里,這位朋友……其實不大算是咱們正道上的人。」
喻蘭川聽了他的用詞,頭都大了,沒想到二十一世紀了,他這個「盟主」除了調解鄰里矛盾之外,居然還有跟「邪魔外道」作鬥爭的附加義務!
「當然,這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老楊大爺見他臉色不對,連忙解釋了一句,「這位朋友當年沒透露過自己的姓名,因為人送綽號『萬木春』,所以我們都叫他『萬兄』。長得特別好,秀氣到什麼程度呢?他票過戲,能唱男旦,一扮上行套,滿堂彩。人也柔柔弱弱的,一兩百斤的糧食口袋,你要是讓他扛,能把他後背壓彎了,走一陣就得放下歇一陣,臉也白了,氣也虛了,手無縛雞之力。可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
喻蘭川心想:「……狗頭軍師?」
老楊大爺嘆了口氣:「『萬木春』這三個字,落在『春』上,取的是『隨風四散』、『潤物無聲』的意思——就是他跟你錯身而過,客客氣氣地沖你點頭一笑,你沒來得及答應,咽喉就裂開了。他們這一門,有個絕活,把人大卸八塊,就像傳說中的庖丁解牛,手裡拿一把小刀,解完大氣不喘、談笑風生,刀刃一點都不能卷,也就是說不能費勁,費勁了,那就是功夫、眼力不到家。」
喻蘭川問:「這是殺手嗎?」
「對,當年啊,提起『萬木春』這仨字,聽見的人都打個寒噤。」老楊大爺說,「雖說也是個義士,但跟我們終歸不是一路人。後來萬木春金盆洗手,大家來往才略多了一點,但也就是武林大會的時候過來坐坐。來了就喝一盞茶,從來不跟人動手,也沒人敢挑釁他,後來萬木春年紀大了,就收了個關門弟子,讓徒弟替他來。那小子也是一身邪性氣,來了就跟老人們打聲招呼,和他師父一樣坐下喝茶,有人看不慣,私下裡叫了一幫人去堵他,結果這伙後生被他挨個挑斷了手筋。他們這一門,從不切磋,練的就是殺術,斷筋不是斷喉,已經算『點到為止』了,那回的事,雖說是挑釁的小輩不懂事,但這梁子也結下了,他也就不跟咱們這邊來往了。念著老一輩的舊情,二十年前他過來看過我和你大爺爺一次,身邊帶著個小傢伙,說是收養的徒弟,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喻蘭川聽完,對解放前的傳奇故事毫無感想,只是頭更疼了,他希望「武林大會」是個和諧太平的大會,最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點水果瓜子,敘敘舊、聊聊股票,然後互相交換一下土特產,就友好地各回各家,這種幺蛾子代言人式的人物,可千萬別來。
於是他揉著太陽穴,匆匆上樓了。
於嚴被同事叫到八樓,呼叫他的女警把他拽到一邊,小聲說:「於哥,我覺得不太對勁,我懷疑那個聶恪是個『安嘉和』。」
於嚴一皺眉。
「向小滿——就是那個聶太太,她一天二十四小時基本都在家,聶恪下班也還算規律,回來就把車停樓底下,看他家車就知道男人在不在家。按理說高樓行竊的賊肯定都是老手,作案之前沒踩點嗎?而且那個向小滿躲躲閃閃的,基本不正眼看人,一有人問話,她就往後縮,聽說他們都搬到這一年了,她從來沒跟鄰居主動打過招呼,這麼一個人,突然有賊闖進家裡,她第一反應是上去抓?我不信。」女警語速很快地說,「頭上撞成這樣,臉還破了,不肯去醫院……我懷疑她身上還有別的傷。」
於嚴:「你的意思是,他家根本沒進賊,是聶恪打老婆撞碎了窗戶,驚動了鄰居,就坡下驢找了個借口?」
「對,」女警義憤填膺地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於嚴:「……」
「不是……於哥,我沒說你,你不算。」
「我就當你是誇我吧。」被同事加入「葵花寶典」家族的於嚴假笑了一下,又說,「鄰居都問了嗎?」
「問了,都說不知道。」女警一攤手,「大家關著門過日子,就算聽見動靜,也說不清是夫妻吵架還是家暴,不會隨便跟警察說。再說那個聶恪平時挺會做人的,出門還經常給鄰居帶東西,在這樓人緣不錯,抓不著他的把柄。除非女的自己報案,跟我們去醫院驗傷,可是她根本不跟我們說話!於哥,你快想想辦法!」
於嚴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心說:「我能有什麼辦法?」
別說受害人自己不想讓人知道,就那些主動報案的,又有多少中途反悔沒下文了?家是人靈魂的一部分,家庭暴力里往往糅雜著多重複雜的心理問題,再被漫長的時間、外界的輿論與物質條件等打成一個死結,不是「男人打女人」一句話說得清的。
這些剛工作不久的小青年,總覺得自己穿上制服,就能拯救世界,把「工作的意義」看得至高無上。
可工作能有什麼意義?不就是養家糊口么?
管能管的事、不瀆職,已經是最高職業道德了。
於嚴也是年輕過的,不想端著世態炎涼往後輩的熱血里潑,就對她說:「我們不能按著頭讓人報案,但是今天這事,說不定有目擊證人。」
女警眼睛一亮:「那個蜘蛛人?」
「對,」於嚴糊弄她說,「當時這個蜘蛛人就趴在窗外不遠的地方,804的動靜那麼大,他肯定看見什麼了,我們可以先找到這個人。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試著給聶太太留一個私人聯繫方式,有時候人們不見得願意報警,但要是有個可以求助的人,她走投無路的時候說不定會試試。」
小女警信了他的邪,幹勁十足地去了。於嚴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走到樓道盡頭點了根煙,心裡隱約覺得這一宿是白忙。
聶恪家沒丟什麼東西,而除了聶太太向小滿臉上的傷,「賊」也沒留下什麼痕迹,警察們查了一圈、問了一圈,果然沒什麼收穫,只好讓他們登記一下,然後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