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出陣
雲層翻滾，一重疊著一重，一山蓋著一山，溝壑之間隱隱約約透出些詭異的光來，再看的仔細一些便能發現眼下已看不見地麵上的事物，到處山壑交錯，土崩瓦解，自然也看不見人，我心想，當初清淨說幻陣破時說的輕巧，可未曾說著幻陣破起來竟如此壯觀，隨即又想到蜀山代代掌門必須先到這幻陣中曆一番劫難才行，不由心想，若是那幻魔有心，恐怕蜀山就要人才凋零了。
自然，這歸不得我管，我眼下正是自身難保，當初說好了是來觀光旅遊的，眼下這番局麵委實出乎意料，這好比當初鬥戰勝佛的一番牢騷。
他說：我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去那西天雷音寺也不過是幾個筋鬥的事，偏偏那和尚要我們步行，這可不是沒事找事嗎？
我心想，確實是沒事找事了，若是我當初知道會有今日這一番事情，便是懶死在床上也絕不會進這幻陣。
清淨粗喘的兩聲，一口氣憋在胸口不得舒展是以咳嗽了兩聲：“你別回頭，一直往前走，想必逍林他們正在出口等著，蜀山長老見幻陣有異也斷然不會不管的。”
他先前的那個問題讓我頗有一種心煩意亂之感，我嘴上答不出，心中淩亂的很，眼下又聽他這樣說也未曾聽說他話中的意思，隻是胡亂點頭，心想著趕緊從這裏出去是個完。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出聲，我回頭偷偷看了他一眼，隻見他站著雙目緊閉，看似是在養神，不由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先前清淨的模樣好似要拚了命似得，現下看著倒平穩了，自從那些黑雲開始聚集之後四周也再沒有天雷劈下來，眼看著就要到出口，我繃緊的那根弦漸漸放鬆.……
而後便聽見清淨狂吼一聲：“閃開。”
他這聲喊得突然，我未曾反應過來尾部便是一陣劇痛，我嘶吼一聲渾身仿佛散了架一般，鑽心的痛，這一痛，又落下去十餘丈，我死命咬牙撐著不落下去耳邊又是清淨的急呼：“左邊。”
我咬咬牙，拖著麻痹的身子往右邊甩，此時我才看清了，原來那些黑雲終於全部匯聚到一處，這些天雷，比方才的大得多，我甩的雖然及時，但是這些天雷比方才的大，眼看著躲過了天雷的中心卻還是要被打中，我咬著牙打算硬撐，卻不想清淨揮劍擋住了這一道雷。
劍與雷相交發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我不敢懈怠，拚進了全身的力氣往上越。
我聽見清淨的聲音不穩：“來不及了，你動作快。”
來不及了，我耳邊已經聽到雲層碰撞的隆隆聲了，更粗重的是我自己的喘息聲，快啊，再快點，馬上就要到了，再快點，快！
出口就在眼前，我撐得下去的，我們都會沒事，我們都能活。
大抵，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堅定的求生意念，今次全都被激發出來了。
我想活著出去，無論如何要活著出去！
凡人有句話說的極好，越是到了絕境人的求生意誌便會發生巨大的轉變，心智稍弱的便會自暴自棄，但若學會了堅強，那麽越是絕境便越能激發出最深處的潛能，我想生，不想死，我不能死！
隻要稍稍動了這樣的念頭，這滿身的傷，被天雷劈焦的龍鱗，還有隱隱作痛的舊傷都不算什麽。
四周突然暗的出奇，隻餘下隆隆聲越來越響，仿佛下一刻就要在我耳邊爆炸，我從未有一刻覺得時間如此緩慢，分明出口就在眼前，我數十沾不到的地方。
清淨的聲音竟然帶著笑意：“那天，他走的時候來找過我。”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他的話語沒有停下：“他讓我好好護著你，我覺得好笑，我是我，他是他，他若有心護著你便不該讓你受這樣的傷，這樣的苦，我不知道那天他為何來找我，眼下卻突然有些明白了。”
我聽見自己急吼：“明白什麽，說什麽有的沒的，你專心點，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
他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自顧自說：“那時候我回答他，我自然會用我的命護著你的，如今我的回答與那時候一樣。”他頓了頓，聲音含笑：“我便再問一次，若此番我們能活著出去，我便還俗好是不好？”
我吼道：“好，還俗好，可以吃肉喝酒，可以不守那些清規戒律，自然是好。”
他笑了，大笑，仿佛樂不可支。
我頭一次聽到他笑，雖沒有看到，眼下也沒有時間回頭去看他，多年之後我回想起來，這時候，如果我回頭去看一眼，哪怕是一眼之後被那天雷劈的魂飛魄散，隻是，這世上畢竟沒有這許多的如果。
我沒去看他，因為那洞口近了，五丈，四丈，三丈……
我裂開嘴想要哈哈大笑，終究讓我們逃出來了，正歡喜著背上猛地一痛，我呼吸一窒，嘴裏霎時噴了一口龍血，這一口氣喘不過來，眼前驀地一黑，險些背過氣去，我甩了甩頭，一口龍牙險些被我咬爛了，嘴裏還混著血味，一頭紮進那光暈裏。
當初進幻陣的情景曆曆在目，一群妖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我還記得醒來之時四周是一片花海，紫色的小花仿佛還能聞的到花香，隻是如今我不是在花田醒來，而是狠狠摔在地上，地麵凹凸不平，擦過我的龍鱗，縱然龍鱗堅硬卻也生生擦掉了數片。
我齜牙咧嘴撞在牆上，四周靜默一片，而後我猛地起身見清淨就摔倒在我不遠處，我心中驀然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出來了。
我見清風一動不動，以為他方才法力用的過多了累的慌，但睡地上總是不好，是以我爬過去用爪子撥了撥他的身子，而後動作猛地一僵。
我化作人形，幹咽下一口口水，方才咬的狠了，嘴裏皆是血腥，一口口水咽下去盡是鐵鏽味道。
“清淨，你醒醒。”
我顫抖著手爬過去抱住他，想要扶他起來，但是腳下沒有力氣，半拖著站起來腳下又是一個踉蹌，兩人跌做一團，我心中慌亂著又去推他。
“清淨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我們出來了。”
你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