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你信我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這大抵是因為十日前滄瀾給我的打擊實在太大的緣故,其實他什麽也沒做,隻是臨風而立,站在半空中,鎖妖塔的群妖已經悉數逃出了塔,那些妖魔中,有些是塔中原本的妖,還有些大抵是妖獸界來的,饒是我沒有火眼金睛,也能看的出來,這些都是妖兵,他們從未想過掩飾。
自鎖妖塔開始到蜀山腳下,數以萬計的妖,也正因為如此,蜀山的道士一律退避山中,設下了結界,這些道士平日裏與妖魔結怨極深,但是虛淵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一條脖子裏拴著繩子的瘋狗比沒拴著繩子的正常狗要安全的多,而滄瀾就是那個牽著繩子的人。
逍林他們趕來時我正拖著清淨的屍身挪下鎖妖塔,我根本站不起來,如今想來,那萬妖齊吼,群魔跪拜的場麵自那時候就將一種名為恐懼的心理埋入我的骨髓。
他的手自我的麵頰上滑過,指尖點點我的鼻尖,一如往昔,隻是時至今日我再也找不回當初的半分溫情,隻是心口狠狠一抽,痛得我想要蜷曲起身子,那個受過傷的地方一陣陣的發痛。
他溫文道:“原本前幾日想來看你,隻是繁忙,到了今日才有空。”他蹙眉將我的衣襟攏了攏:“你瘦了。”
我嗓子幹澀,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是嗎?我這幾日正在減肥,說明我成功了。”
他的手頓了頓:“好好地,這樣糟蹋自己做什麽?臉色這樣差,不知道的便以為你病入膏肓,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
我張了張嘴,想質問他:當初我被孟瑤那一刀直插心底命懸一線的時候你怎麽放心?那時幻陣破的時候你將我留在幻陣的時候你怎麽放心?清淨為了救我而死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隻是最終也沒有問出口,有些話,眼下這種時候已是說不出口了,我想,畢竟還是出現了隔閡,我先前打定了主意原諒他,打定了主意信任他,我給了他機會,隻是他沒有給我機會,我心中澀然,嘴上也不再說話。
他攬住我的肩膀將我的臉埋入他懷中,一手在我的發跡輕輕撫摸,我聽見他的聲音自胸膛傳出來:“有什麽不喜歡的,有什麽不開心要說,你可以告訴我,阿末,我唯獨不放心你。”
這句話,若是十日前說出來,我大抵會很歡喜,如今,隻餘下一室的死寂與沉默,我什麽都沒有說,連動作都沒有。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這幾日我在想,待戰事結束了,我們就成親吧,你當初可是答應了的,可不許反悔。”
我不反悔,我隻是茫然了,不知所措了。
我顫抖著唇開口,說:“方才,你夫人來告訴我,說你要我忘記當初的所有。”
他道:“你相信了?”
我搖搖頭:“沒有。”隻是,即便她不說這些話,我與你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的下巴在我的頭頂輕輕蹭了兩下,我覺得一陣酥麻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他扣著我的腰,將我摟的更緊了一些,壓低了聲線:“阿末,你一定要信我,你承諾過的。”
我脫口而出一句:“那位靖將軍是誰?”
而後我感到他摟在我腰跡的手臂一僵,我心中既是後悔又是快意,這句話,原本我早該問他,隻是一來,那時候我不知道滄鳴口中所說的女子與孟瑤所說的那個人是否是同一人,再者便是,我得知這位靖將軍已經死了七百多年,至於她是如何身亡的我則並不知曉,我本著死者為大的心理憋著一直沒有人讓淩霄去查一查那位靖將軍也是這個道理。
他道:“我會告訴你,但不是現在。”他頓了頓道:“等我們成親那日,我把所有事情告訴你,絕不隱瞞,恩,你這是吃味了嗎?”
我心兒一顫,將頭壓低,悶聲道了句:“沒有。”
而後聽見他胸膛傳來微微顫動,我知道他在笑。
我渾渾噩噩的被滄瀾抱在懷中半日,直到他走了之後許久也未曾回過神來,淩霄來的不是時候,正逢上我發呆出神,但畢竟是幾百年的姐妹,她深知我的秉性,反客為主便在我屋中尋了個落腳的地方,待我回過神來仔細一看才瞧見她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壇子酒。
淩霄道,這是剛從酒仙那兒順來的,眼下戰事繁忙的很,也再沒有人去酒仙那兒討酒喝,是以這些都是剩下來的,也正好便宜了我。
我想了想,原本想去問她眼下的戰事究竟如何了,再轉念一想,即便眼下天上破了個窟窿我也無可奈何於是這句話便不了了之了,我伸了伸懶腰,起身下了藤榻,而後抱起一個酒壇子深深嗅了嗅,其實我並不懂酒,不過眼下這種時候喝一點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它能壯壯膽,至於壯膽來做什麽我沒有想過。
淩霄灌了兩口酒,突兀的問了一句:“阿末,若是有人騙了你,你會原諒他嗎?恩,我是說,他不是有意騙你,隻是不得已,或是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騙你,你會不會原諒他?”
我覺得淩霄這番話說出來似乎是在問我對滄瀾這件事情的看法,於是想了半響,結果連我自己也未曾得出個結論來,支支吾吾道:“大抵,是不能原諒吧,自然,這也要看是針對什麽事情,若是些小事,並不重要的那我也不是這樣小心眼的龍。”
淩霄低聲‘哦’了一句,然後沒了言語。
我摸不清淩霄的心意,便也順著她的意思,我與她偶爾抬起了酒壇子學著那些個虯髯大漢碰上一碰,發出些響聲來,而後都在那裏傻兮兮的笑,酒仙的酒是好酒,奈何被我嚐出了些許苦澀來,我想,這大抵是因為心境不同了,我活了這幾百年,有時候也是會感慨一番的,隻是這種時候不多,偶爾一次我也會忽略他,這酒仙的酒裏大抵是加了什麽作料的,我越是喝,心頭的鬱結更深。
後來便沒了意識,隻是再次醒來的時候聽說師父回來的時候見到我與淩霄喝的酩酊大醉很是火惱,將淩霄好好教訓了一頓,說她也不顧我眼下傷重未愈就帶著我胡鬧,我聽罷甚為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