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蘇醒
仿佛應了老羿的話一般，數十個呼吸之後，羿未身形一震，便悠悠轉醒了過來。
“哎喲，頭好痛。”羿未呻吟了一聲，臉上顯出一絲痛苦之色。
他緩緩睜開雙眼，掃視了一周後，眼底卻隱晦的閃過一絲失望之色。
首先陷入眼簾的，是一張雙目紅腫，滿是淚痕的臉，這喜極而泣的敦實婦人，就是愛他如命的娘親了。
其身旁，一個滿頭亂發的黑瘦老者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頗顯渾濁的雙眼中飽含著濃濃的關切之色。作為村子唯一的大夫，此次能蘇醒過來，他這父親一定功不可沒。
一旁睜著大眼睛，滿臉淚痕的丫頭，正是口中叨念要嫁給他做媳婦的諸玲兒了。
而能讓不明世事的八九歲丫頭，叫著嚷著要嫁給他的人，卻是站在一旁抖著下巴幾縷山羊須，滿臉激動之色的瘦高老者。
讓八九歲的女孩兒言聽計從，想必他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還有糖果。
除了威逼利誘丫頭認親，這滿臉褶子，貴為護龍莊村長的老者，還是一個因羿未受到了欺負，而將他孫子吊起來痛打半日的狠人。
至於那趴在羿未身旁，死死抓著他不放手的黑胖子，則正是欺負了羿未，而被他爺爺狠抽的諸剛了。
這子胸口，條條鞭痕至今仍清晰可見。
諸老村長給他留下的不僅僅是滿身的傷痕，還在他心底深深烙下了羿未神聖不可侵犯的記憶。
自那以後，這黑胖子便對羿未言聽計從起來。
但羿未知道，他在村子裏能如此受尊重，卻是托了他那做過隨軍大夫，醫術超群的父親的福。
他的到來，讓僅靠一些偏方驗方療傷治病的村裏人，體會到了什麽叫真正的神醫。
為了不讓老羿像之前請的大夫一般突然離去，身為一村當家的諸老村長自然是施盡渾身解數，最後連孫女都搭上了，才勉強將羿老頭栓在了村裏。
其實，諸老村長心中清楚無比，真正讓老羿決定留下來的，還是因為羿未的出世。
老羿夫婦來到村子後，不久便生下了羿未，老來得子，二老當然對這寶貝兒子愛如至寶。
對此，諸老村長自然看在眼裏，為村子裏千餘口人的身家性命作想，將不知好歹，膽敢欺負羿未的諸剛吊起來抽個半死，那簡直就是大快人心。
要不是羿老頭拚命阻攔，老村長還準備將那子抽上三，再吊曬三，就差在其傷口灑上蜂蜜，讓森林裏的巨蟻生啖其肉了。
孩兒間打鬧本屬平常，但老村長如此大張旗鼓，維護羿未，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羿未眼中閃過的失望之色卻並非源自於此。
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兩年前，下班回租屋的的路上，他突然眼前一黑，醒來時便發現來到了這個世界。
兩年後的今，他再次遭遇不測，不過醒來之後，卻沒能再回去。
他如此渴望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並非此間生活不如意。
恰恰相反，兩年來，他是無比的喜歡上這了個世界。
沒有無盡的學業、工作，沒有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清新的空氣，美味的食物，還有在村子裏無比尊崇的地位。
可以，這裏就是他理想中的堂。
但這一切，都從那個‘夢’開始破滅。
羿未哀歎一聲，麵色淒涼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疲憊到了極致。
“羿未醒來便無大礙了，他如今最需要的是安靜與休息，都散去罷！”諸老村長似乎注意到了羿未眼中的疲色，雙手連連揮動，開始驅趕屋內眾人。
不多時，屋裏便僅剩敦實婦人與那幹瘦老頭兒了。
“爹、娘，你們要保重身體，無需太過當心，我已恢複了！”看到二老憔悴的樣子，羿未心裏也頗覺難受起來。
他一直不敢將他們兒子已死的真相告訴二老，如今看來，這個秘密隻能永遠藏在心底了。
“老保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婦人擦了擦眼淚，似乎高興壞了，緊緊的將羿未摟在了懷裏。
“老太婆，臭子昏迷了三四日，肚子空著呢，你莫要折騰他了劉五那幾個獵手受傷也不輕，我得去看看，你照顧好兒子”幹瘦老者見此，也是麵色一鬆，背上藥箱，然後轉身出門去了。
婦人聞言，像是想起什麽來，急忙進屋忙活起來。
見二老忙碌疲憊的身影，羿未心中一緊，鼻中頓感酸澀起來。
“如果那真是個夢就好了。”他雙目無神，口中朗朗自語道。
但腦中時不時湧現出的大篇詭異文字寫就的法訣，讓他清楚的意識到，那夢中的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那“夢”中，羿未起初還慶幸自己遇上了玉靈子，渡他入道，引他踏上修行之路。
但三四日後，他對仙道無比向往的那顆熾心早已墮入冰窟，化做了一坨千年寒冰。
自玉靈子口中，羿未了解到，修行界並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出世平和，其冷厲殘酷的程度，甚至比之凡俗世界還要嚴酷百倍。
修士們一言不合動手殺人是家常便飯，敗者動輒神魂俱滅，慘的還要禍及家族親人，玉靈子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踏入修行界，強大的實力才是生存的唯一的依仗，除此之外，似乎別無它路。
‘還不如做個凡人，就此平安渡過此生。’羿未如此想著，回到原來世界的念頭便越發變得熱切起來。
但醒來後，發現一切依舊，他便無奈的意識到，自己已經回不去了。
那‘噬靈珠’如今就在他腦中，若六年之後無法修練至練己三層，開辟出識海，等待他的隻有英年早逝這個下場。
噬靈珠的威脅也就罷了，雪上加霜的是，玉靈子居然告訴他，他廢土靈之體的靈體資質隻能排在修行界倒數的位置。
在修行一道的賦上，他與一般凡人相比，也差別不大了。
雖然玉靈子頻頻用‘噬靈珠’淨化靈體的逆功效來安慰他，但那也要他修煉到練己三層後才有機會體會到的。
以他的靈體資質，能否在六年之內，修煉至練己三層，保住卿卿性命，恐怕都是個大問題。
一念及此，羿未心中頓感絕望無比。
夢中，玉靈子殘魂在他腦中銘印下三樣東西便消失無蹤了：
一部名為“玉銘訣”的土屬性靈體修煉功法；一張名為“固元散”的煉己期服用的最低級的丹藥配方；一種名為“禦雷遁陣”怪異傳送陣法。
至於傳承自元空的諸多功法秘術，玉靈子是一樣都沒留給他，是為了防止元空根據那些線索找到羿未，從而讓他複仇的一絲希望也落空。
“難道就如此認命了麽？好不容易重新來過一次，若就這般死去，豈不是太過窩囊了”羿未靜靜的躺在榻上，呆呆的望著花板出神，嘴裏還不時嘟囔著什麽。
“即便注定要死去，何不拚上一把？！”絕望到極致，如觸底反彈的皮球一般，他心底卻陡然生出一股子倔強來。
一念及此，羿未猛然坐起身來，活動活動了酸麻的雙腿，掀開毛皮被子跳下榻來，跌跌撞撞的往樓上他自己的房間跑去。
既然打定主意要搏上一搏，如今修煉還未入門，他可沒有過耳不忘的本領，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他趁記憶還清晰，準備將夢中和玉靈子的對話全都記錄在獸皮之上，以供他日後修行之時細細回味揣摩。
而且他準備用他原來世界的文字進行記錄，就算這個世界有人僥幸看到，也不會因看懂而泄露了秘密。
記錄下對話後，他就打算馬上開始煉己一關的修煉了，爭取早日凝練出法力，開辟出識海，把腦袋裏那顆催命的玩意兒先穩住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