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暗戀(2)
向北手機上女孩兒的照片應該是他偷拍的,鏡頭有點晃,也並不是正面照,白皙的小臉微微側著。
向北再問:「是不是很好看?」
盛浦周把手機推回給他,語氣淡淡:「是很好看,但不要打她的主意。」
平靜望著向北,盛浦周簡單明了闡述,「我認識她,宋萊,我朋友的表妹。你跟她並不合適。」
向北愣了下:「認識啊。不過……怎麼不合適了?」有點急眼。
他們點的牛排已經端上桌了。
盛浦周瞥他一眼,低頭慢慢切:「宋萊是個很單純努力的孩子,她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好男人認真喜歡她。你是什麼德性自己應該清楚吧。」他們朋友間說話一向直白。
向北:「……」
他的德性就是喜歡一個人喜歡的比較快,換的也快。
「而且你爸媽不是一直要求你現在跟誰談戀愛都可以,但最後的結婚對象一定是門當戶對的嗎?」盛浦周再定定看他一眼,很嚴肅,略帶警告,「所以明知道你們未來很渺茫,就別去招惹她。」
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前幾天在某個魯菜館吃飯看到她攙扶著一位男士,剛向北說打聽了她是單身,看來不是男朋友。
聳聳肩,他揣度這個幹什麼。
餐廳里緩緩輕音樂在流動。
向北低頭嚼了幾口牛排,掃一眼盛浦周冷冷的樣兒,決定看他面子他就不吃窩邊草了。不過再看看手機相冊里宋萊的照片,馬尾高高扎著,笑的甜絲絲很治癒又無辜很想讓人寵的樣兒,他多少還是有點不甘心。
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向北把照片刪掉,手機扔桌上,「想談的戀愛泡湯了,真難受啊。」
對面坐著的盛浦周輕嗤了聲,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向北皺眉:「我真難受好不好。」
盛浦周一舉一動都帶著優雅範兒,看他吃飯就有食慾。向北撇撇嘴看著他,「你說條件這麼好,長的這麼帥,為什麼就不能也好好找個女人戀愛下,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可看你跟你交往過的那些女人相處大都不慍不火的樣兒,沒溫度又沒情調,就搭夥過日子似的,有意思嗎?」
又送了些牛排到嘴巴里,向北故意取笑他,誰讓他斷他桃花來著,「你大概都沒對誰說過情話吧。你說你活的有什麼勁兒。」
盛浦周沒理他。
自顧自吃完飯,拎起外套掛胳膊上說句他會買單后,邁著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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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沒著急走,吃過飯讓服務員收拾乾淨了餐桌,他懶洋洋趴在餐桌上,想睡一覺再走,他散漫慣了,也一向不拘小節。
剛趴下,準備進入睡眠狀態,外套裏手機突然嘟嘟嘟響了起來。他不耐煩皺了下眉,沒好氣翻過外套口袋摸出,看到電話是宋萊打來的,眉頭舒展開,樂了,按下接聽語氣輕快的說了句Hello。
宋萊語氣挺客氣:「向總中午好。」
向北往後仰下,慵懶應聲好。手指擺弄著襯衫袖口,他聽電話里宋萊一本正經又有點緊張的聲音說:「向總,您早上送的花我收到了,謝謝您的欣賞,但請以後真的不要再送花了……」
「嗯。不送了。」向北回應。
有點太好說話的向北讓宋萊愣了下。
在她印象里,他可難纏的很。
也不知道這位大佬葫蘆里又賣什麼葯呢。宋萊皺皺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試探性的說了句:「謝謝向總理解。」
向北冷笑呵了聲,轉瞬嘆息下:「其實吧,我還是很喜歡你的,但有人反對,我就不追了。」正了正身子,他問她,「你認識盛浦周是嗎?」
宋萊失神了會兒,輕聲嗯。
向北微笑一下:「他說你是他朋友的妹妹,挺護你的,怕我傷害到你,不讓我招惹你。」
宋萊沉默。
向北挑了下眉:「以後可以做普通朋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隨時說一聲。」
宋萊禮貌笑:「謝謝向總。」
現在問題解決了。她打電話的目的就完成了,不要跟他聊下去了,宋萊及時中斷,「那向總您忙著,就不打擾您了,我就先掛了。」
電話掛斷,宋萊深吸口氣,看向窗外暖洋洋中午好時光,心裡默念了遍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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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萊一直也都有午睡習慣。掛斷電話趴桌上,今天卻沒什麼困意了。右手突然拾起一支筆百無聊賴轉著,想著際遇真是種神奇的東西,她從盛聲集團辭職三年,三年裡跟在同一個城市的盛浦周沒見過一次面,雖然她倒是時不時從財經雜誌或者電視看到他。陌生又熟悉的。
最近,也不知怎麼的什麼事兒都能跟他扯上。
圓珠筆被她好玩的筆尖朝上立起來,立一會兒,啪倒下。她再立起來,腦子裡繼續想盛浦周以前也管過她感情的事兒。那時候公司里有兩個同期的實習生都追她。其中一個高高帥帥嘴巴又甜特招人喜歡,另一個長得一般,但清清瘦瘦乾乾淨淨戴著眼鏡,看著老實又木訥,書獃子一樣。
那時候盛浦周在與跟她年紀一般大的女孩交往,她在對他死心中,想著高帥的嘴巴太甜,沒安全感。書獃子一樣的那位讓她覺得挺安心的。
她跟朋友開玩笑要不跟書獃子接觸了解下。
盛浦周不知怎麼聽到了,告訴她不行,離那位遠一點,以他這麼多年的看人經驗,那位雖然工作上表現不錯,但感情方面不見得是良人。他對他感覺不怎麼舒服。
她心裡呵呵他自己戀愛談起來了,管她幹什麼。
而且,她對他的眼光也存在質疑,他都沒識破她靠近他是心術不正。
直至有天晚上實習生們一起吃過飯,書獃子踴躍表示送她回家,她樂的給他機會,沿一條挺靜的路上走時,書獃子遞給她一瓶飲料,不知道在飲料里灌了什麼,她喝了半瓶就頭暈腦脹的,想倒下去。
這個超級無敵大渣男,大爛人。
不能不說命運有時候對她可好了。在她朝大爛人身上歪去,意識到了什麼開口想喊救命都沒力氣,懊惱的掉眼淚的時候,在她想自己今晚是不是完了的時候,看到盛浦周開車在他們身邊停下。
盛浦周先是冷著一張寒冬臘月一般的臉匆匆下車抱起她塞進了車裡,而後她隔著車窗半垂著眼看他狠揍了大爛人一頓,沒多久她聽到了警車聲……
再後來她失去意識。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睜開眼就看到盛浦周趴在她床邊披著黑色的大衣睡著了,臉俊朗又正氣。
她認真看他許久。直至他醒來。
她因為羞愧把白色被子拉上去蒙住了頭。
蒙上頭好一會兒,沒聽到被子外面有什麼動靜。過十分鐘,她偷偷掀開被子角,對上盛浦周的目光。
難得溫柔的目光。
他很少笑,對她也一直都挺嚴厲的,沒比她大幾歲,卻總是跟大家長似的。但大概是顧忌她現在情緒低落,他所以難得溫柔,他接過了秘書送來的飯,打趣她:「別捉迷藏了,起來吃飯了。」
她哦,掀開被子坐起來。
盛浦周把東西放移動病床桌上,勺子筷子遞給她:「吃吧。」
「嗯。」她吃。吃著吃著大概是太委屈了,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
盛浦周遞給她張紙,靜靜看狼狽的鼻涕都哭出來的她,把小桌子突然微微推開一下給了她一個擁抱。很踏實很溫暖的擁抱,懷裡也可香了,讓人安寧的香,並輕聲告訴她:「沒什麼事兒的,沒什麼事兒。記住教訓最重要,以後聽話。」
想著往事,眼淚不知道怎麼又吧嗒一下掉了下來。宋萊用手背直接摸一把,大概是這麼多年,獨自在外面,盛浦周算是對她最照顧的一個人。
離開他后,她再也沒遇上那麼照顧她的人了。
像大家長大哥哥一樣的人,對她嚴厲又溫柔。
真的很想再次靠近他,但靠近他她只會越來越喜歡他,他們又沒可能,還是不要靠近的好。所以她真心希望他們以後別再有交集,他也別打電話來邀她吃飯。
不午睡下午她的工作狀態會很差的。把筆輕輕放下,宋萊深吸口氣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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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浦周吃過飯回公司,溫水吞服些治療心肌炎的葯,兩點多鐘上班時點開電腦看他父親盛利從巴黎給他發了一封郵件過來。郵件打開是一組圖片,他六十歲的父親跟小他十歲的巴黎女友的婚紗大片。
挺漂亮的異國情調照片。他認認真真看完,給盛利打了個電話,實話實說很漂亮。
又問他:「什麼時候舉行婚禮?」
盛利說婚期未定,先不著急。問他:「我要結婚你不介意吧。」
「你們一年前交往就問過我意見了,我說過了,不介意,還為你高興。」盛浦周再看遍婚紗照,「老先生您也該好好幸福了。」
他父親年輕時跟他母親是彼此喜歡談戀愛走到了一起,兩家還門當戶對,很天作之合的一對了。本以為結婚後可以甜蜜下去,誰知道生下他沒多久,母親變心,丟下他和父親跟別人走了。
她走後,盛利開始變得鬱鬱寡歡。鬱鬱寡歡了將近三十年,從未找過別人。有人說他一直還在她回心轉意。
大概是吧,在盛浦周小時候的印象里,夜深人靜時,常看到俊朗高大的盛利盯著他們以前的結婚照像個孩子似的黯然神傷。
他挺為他不值的。
也因此他對愛情不怎麼感冒。或者說他沒有去敞開心扉愛一個人的勇氣。
不想為情所困,不想受傷。
向北說他跟他交往過的女朋友相處的都不慍不火的,像是搭夥過日子。
算是吧。
感情反正相處著相處著也終究有天會變淡,不如一開始就是合作夥伴的關係。她可以為他帶來某種利益,他也會為她錦上添花。
利益的綁定有時候可比感情靠譜有用多了。
然後誰都不要愛太多。不要干涉另一個人太多。
他桌上放著近期的行程單。盛浦周快速看幾眼:「一周后我要去倫敦出差,到時候有空的話,我會去巴黎看你們的。」
他這一個月幾乎都在出差中。明天去上海,然後香港——倫敦——芝加哥……
近期大概是沒什麼時間請宋萊出來吃頓飯了。
餘光掃到名片架上他今早放進去的宋萊的名片,微黃的木質材料,上面字跡跟Logo用的明艷有活力的綠色,精精緻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