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孫南薇
夜色靜謐,燭光暗沉,偶爾燒得“劈啪”一響,襯得無話的三人更加沉默。
唐易累極了,卻不敢閉上眼睛。閉上眼睛,“劈啪”的聲音就會放大,就像在火中燃燒的那些木頭發出的聲音。沉默的竇雲柳和蟲子,更是和在火牆那頭一模一樣。
半晌,“竇公子……我累了。能不能請孫姑娘過來……”
唐易轉過臉來,半垂著眼眸,除了因疼痛而微微皺起的眉頭,沒有任何表情。
唐易的語氣實在太過無奈,仿佛不講理的不是不願意看大夫的她,而是不願叫來孫姑娘的竇雲柳。
沒有辦法再拒絕了。竇雲柳起身緩緩走出屋內。
“我去幫你請人來。”
他準備親自去請,看看這個孫姑娘到底有何能耐。
可是他失望了。半夜被從被窩裏喊醒來的孫姑娘隻是一個普通的少女,沒有特別漂亮,也沒有特別聰明。
當她聽到唐易受傷點名要她照顧的時候,有驚訝,有疑惑,有一點點欣喜,卻也有一點點擔憂。還是孫老伯點頭同意了,她才敢過去。
竇雲柳站在院子裏,看著帶著紅暈踏進唐易房屋的孫姑娘,突然開口問蟲子。“蟲子你說,他是不是怨我了?”
蟲子跟隨公子十餘年,最是了解公子的心思,可這時候也有些不明白了。
“他怨您什麽呢?”
竇雲柳半晌沒說話。
“去叫個大夫來,今夜守在院子裏。影狼今晚留下來保護他……你也留在這裏吧。”
“是,公子。”
……
孫南薇踏進唐易房間的時候,是下定了決心的。無論是什麽原因,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此生隻能嫁給唐易了。更不要說,自己可能要給唐易全身上藥。
“孫姑娘。”唐易轉過臉來,麵色柔和,語氣輕緩。“你來照顧我,有別人知道嗎?”
孫南薇右手捏著小拳,背靠著門,臉色通紅,一時還有些不敢上前,聲音細若遊蚊“除了剛剛那兩位,還有……還有我爺爺……”
“那就好……”唐易鬆了一口氣,
孫南薇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臉色開始由紅轉白。“你怕被別人知道?”
“孫姑娘,我是女子。”唐易實在累了,沒有精力再緩緩道來。“我隻認識你一個女子,我相信你……”
女子?!孫南薇瞠目結舌,“女子?!唐大哥……唐易你是女子!”
她有些失態了,聲音也有點大。當她反應過來自己的音量時,又趕緊捂住了嘴巴,從窗戶看著室外,確定無人聽見。
唐易見她這樣,知曉自己是找對了人,心念一鬆,意識便不可控製地漸漸離散。
孫南薇明白唐易找自己的原因了。她朝室外看了,見無人聽見,才鬆了一口氣。
等她再回過頭來,就看到唐易埋頭在被絮中不再動彈,嚇得她快步走到床前。結果唐易隻是睡過去了,孫南薇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她倒是睡得幹淨利落,自己這夜倒是別想睡了。脫衣服,擦身子,上藥,包紮再穿衣服……孫南薇搖搖頭,認命地準備去廚房燒水。
等她走出房屋的時候,正好遇到蟲子送走了竇雲柳進院子來。
看到孫南薇走出來,蟲子說:“孫姑娘,我現在就去請一個大夫過來,若是你有什麽需要,也請跟我說。”
孫南薇點頭道:“唐……大哥不想讓大夫看,請大夫直接帶一些成藥來。你應當知道唐大哥是受的什麽傷吧?”
她的語氣太過理所應當,明明進屋之前還是一個羞怯的小姑娘,這會兒竟然像是當家主母一樣。
蟲子忍下心中的怪異,點點頭說:“知道的。”
孫南薇說:“那就好,辛苦你了。”說完,便進了廚房燒水。
蟲子敲開了公主府護衛們常請的那家大夫的門將他帶來,也買了一些治跌打和燒傷的藥膏。藥膏送進了屋內,大夫則是搬了把椅子,抱了一床薄被坐在院中。
孫南薇將藥接了進去,又請蟲子接著她燒水。兩人一個在室內,一個在室外,忙了一個通宵。
大夫抱著被子睡了半宿,早上走的時候差點落枕,還是蟲子給了十兩銀子才停止了抱怨。
大夫剛走,竇雲柳就過來了。雖然眼下的陰影並不明顯,但蟲子一眼就看得出——公子沒有睡好。
竇雲柳進室內的時候,孫南薇仍守在床邊。她雖然也忙了一夜,可越是有人來的時候,她越不敢離開。唐易還沒有醒,自己必須要幫忙遮掩她的女子身份。
竇雲柳看到唐易的衣服換了,臉上能看到的傷疤也都塗了藥膏。孫南薇就一步不離的守在床邊,身體的姿態甚至隱隱帶著戒備。
戒備誰呢?這屋子裏隻有三四人,隻能是戒備自己。
竇雲柳無話可以與孫南薇說,孫南薇也不想和他多說。她巴不得竇雲柳早點走,自己才能安心休息一會兒。
不過問了幾句唐易的傷勢,室內便陷入沉默。半晌,竇雲柳淡淡道:“我上次沒看出來,你和唐易居然已經如此親密。”
他第一次來唐易家,就遇到孫姑娘來給唐易送飯。可那時候看起來,還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沒想到現在已經親近到可以在床前照顧了。
孫南薇臉上微微發紅,知道竇雲柳是誤會了,可她也不能辯解,隻能沉默。
“雲柳!你在這兒嗎?竇雲柳……蟲子,你家公子呢?”室外傳來馬蹄聲,隨後就有人大喊。
竇雲柳快步走到院中,霍文星拿著馬鞭正在進來,眼下一片青黑,倒像是一夜沒睡。
“你喊什麽!”竇雲柳一胸膛的鬱氣正好灑在霍文星身上,見他大喊大叫,語氣就有些衝。
霍文星委屈極了,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馬鞭扔在桌子上。
“昨晚你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又是滅火又是追凶的,還半夜被老頭子提溜回去訓了半天,一晚上沒睡給你擦屁股,你還吼我!”
竇雲柳這才想起,昨夜還有一大堆的遺留事項沒解決。難怪昨晚沒人找他,他還回去睡了一覺,原來是有兄弟幫他擦了屁股。
想到剛剛語氣不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拉不下臉皮道歉,隻能轉移話題問:“咳咳……那個嫌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