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棋差半招
“竇雲柳！”朱院長氣得臉都紅了，可竇雲柳根本看都不看他。
“老夫明日便進宮與殿下說說皇家子弟的教養問題！”
朱院長來去匆匆，從頭到尾沒有得到竇雲柳的一個眼神。
竇雲柳隻是木著臉，盯著書童阿從的屍體。他明明沒有說話，臉上甚至沒有怒容，但包括齊捕頭在內，誰也不敢上前說話。
直到東方微白，蔣仵作才從府衙趕來。
驗屍，溺亡。掙紮，沒有。傷痕，沒有。死亡時間，正是竇雲柳踹開席元青房門前大概半個時辰。
順理成章，如他所料。
可竇雲柳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覺得很累。是了，畢竟一夜未睡了。
看著太陽緩緩升起，齊捕頭終於忍不住說：“竇公子……案子已經水落石出，能不能，放兄弟們回去補個覺？”
竇雲柳回頭一看，捕快們也已經開始東倒西歪。
雙拳在身側的袖子裏捏緊又放鬆，又捏緊。雖然無人知曉，雖然無人察覺，可竇雲柳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他一向自傲，一向聰穎，可這次他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個巴掌。書童阿從的屍體已經蓋上白布，映著朝陽幾乎刺痛他的眼睛。
事實告訴他，破案不是文會比詞賦，不是青樓比銀兩，不是馬場比拳腳……每一次，都是人命的博弈。
有書童的人命，小二的人命，還有……差一點搭上的唐易的人命。
“走吧……”
……
竇雲柳連府衙都沒有去，直接從齊賢書院回了公主府。公主和駙馬還沒有醒，他誰也不必告訴，直接關進房中，蒙頭大睡。
齊捕頭則淒慘許多，匆匆補了一覺，就開始進行後續工作。
唐易工傷在床，龔副捕頭自然就被委以重任。
丘大人在得知前因後果後，一方麵慶幸自己沒有去齊賢書院參與神仙打架，一方麵絕不放棄結案工作，親自去刑部與侍郎談笑風生，順便請刑部根據遺書線索追查已經被賣出京城的手鐲和畫卷。
壽安公主早上一醒來便有下人告知，說公子一大早就回來了，這會兒正在睡覺。
“應該是累了一晚。”公主向駙馬抱怨，“就沒見他做什麽事情這麽拚過，也不知道晚上在外麵吃了東西沒……”
駙馬說：“他能有東西上心總是好事，也該有個正經事做了。”
公主心疼道：“這孩子，要麽整天吊兒郎當，要麽就是徹夜不歸，真是讓人操心的討債鬼。”
很快，公主殿下就不心疼自己兒子了。午後，皇帝身邊的公公來請公主進宮。公主也很詫異，畢竟一般是皇後召她，而不是皇上。
等申時公主殿下從宮中回來時。直接踹開了竇雲柳的房門，在蟲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直接掀了竇雲柳的被子……
“難怪一回來就睡覺，原來是闖了禍躲著不敢見人呢！”
駙馬匆匆趕來，就見到自己的公主老婆正在兒子的床前氣得跳腳。而自己的兒子呢，正揉著眼睛，一臉疲憊。
“壽安！”駙馬拉住公主的胳膊，“有話好好說！”
“我倒是想好好說，可他翅膀硬了，一句話也不跟我們說！”公主越說越委屈，“皇兄提起雲柳的時候，我還趁機誇了他幾句，說他終於肯上心做事了。結果皇兄轉頭就告訴我，他倒是上心做事了，昨晚差點把齊賢書院的房子給拆了！”
駙馬也是一呆，轉頭看竇雲柳，仍然麵無表情，甚至昏昏欲睡……
“你看他！”公主高聲叫道。
駙馬無奈，隻得打圓場說：“先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兒再說吧。”
公主再瞪了竇雲柳一眼，是不指望從他口中知道情況了。轉身走出房間，對著空中大喊一聲：“影狼！”
“主子。”
“把昨天晚上的情況給我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一遍！”
“是。”
……
隨著影狼的講述，公主和駙馬的臉色開始沉浸下來。雖然實際上幾番波折，但真正說起來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影狼講完便又消失，公主心中有些擔憂，向著駙馬看去。駙馬的臉色也不好，他隱隱猜到了，自己的兒子一定是不認可這個結果的，不然不會一定要等仵作前來。
駙馬安慰地牽起了公主的手，又回到竇雲柳的房中。可他一踏進屋就愣了——竇雲柳已經又給自己拉上被子睡著了。
公主跟在後麵進屋也看到了，頓時就氣笑了。
“他這是破罐子破摔還是心中鬱悶以睡消愁呢？”
“柳兒隻是太累了。”駙馬牽著公主又退出來，拉著她往自己的院子走。
半路，駙馬突然說：“柳兒第一次對事情上心，多給他點時間吧。”
“嗯。”公主輕聲應和，又搖頭苦笑，“還得給他擦屁股呢……等會兒我送張帖子給朱院長夫人吧。”
“我請白兄幫我捐一本孤本給齊賢書院吧。”
夫妻兩個商量著怎麽給倒黴兒子擦屁股，相互扶持著緩緩離去。
等竇雲柳晚上醒來的時候，正好和爹娘一起用了晚飯。
飯桌上，公主夫婦兩個仿佛商量好了一樣，不說話，也不給好臉色，一頓飯吃得悄無聲息。
竇雲柳盡管心有鬱氣，可也覺得氣氛不對，吃完就準備趁早溜掉。
隻可惜，公主殿下筷子一拍，冷著臉說：“怎麽？又要溜出去砸了哪家書院？”
“娘……”竇雲柳求助的眼神飄向駙馬爹，可駙馬爹突然開始對瓷盤的花紋感興趣，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
知道求告無望，竇雲柳才無奈說：“我都是為了正事。”
“我知道，為了查案嘛。”公主臉色一變，急急地問：“你是真喜歡破案？”
竇雲柳沉默片刻，說：“隻是為了幫朋友。”
“你哪個朋友？沈正卿？他大理寺的案子你也插不上手吧。”
駙馬爺抬起頭，“你真就是為了幫唐易？”
“唐易？就上次來府上睡了一晚的那個捕快？”公主問。
竇雲柳和駙馬都是點點頭。
公主皺眉，“你和他關係很好？我以為你隻是一時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