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神誌清醒
歆雨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入目的環境都是她熟悉的，她忍不住皺眉，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好不容易從深淵下，努力地爬上來，剛剛爬到了山頂，卻又一腳被人踢下去的絕望感覺。
她還在路家！
而且，她現在還在那個讓她討厭的臥室裏麵。
眼前一晃，有人走過來，伸手就按住了她的肩膀，歆雨眸光閃爍了一下，模糊的視線早就已經變得清晰。
是路奕涵，不過他俊容顯得有些憔悴，眼底布著一些血絲，像是沒有休息好似的，連下巴都透著青褐色的胡渣。
歆雨哼了一聲，張嘴想要說什麽，路奕涵比她更快一步，開口，嗓音暗啞，“別動，哪裏還疼？”
“……”
歆雨已經漸漸緩過神來，其實她的確是沒有受什麽傷，這麽一折騰，神智也清醒了，她掙紮了一下，撐著雙手，剛從床上坐起身來，下一秒眼前一晃，一根明晃晃的拐杖，就從自己的眼前一閃而過，她被嚇了一跳，驚呼聲還卡在嗓子眼裏，就聽到路奕涵悶哼一聲——
歆雨，“……”
路世筠那拐杖，歆雨記得是實木做的，這種東西打在人的身上，那是真的疼，而且他剛剛那一棍下來，饒是路奕涵人高馬大，卻還是晃了晃，大…腿碰到了床頭櫃上，“砰”一聲，上麵的燈也跟著一晃，摔在了地板上……
“……你幹什麽？”
路奕涵反手捂著自己的肩膀，原本就憔悴的臉上，這會兒更是添了幾分痛楚，眉宇間都是懊惱，他從來都不把路世筠放在眼裏，這會兒莫名其妙挨打了，更是怒火中燒，“……你瘋了麽？你打我做什麽？”
“打醒你！”
路世筠舉起手中的拐杖，眼看著又要落下去了，路奕涵倒也不會讓自己吃悶虧，伸手一把擋住，蹙眉，“……爸，你要打我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吧？莫名其妙打我做什麽？我就算是你的兒子，你也不能這麽對我！”
“那你就可以這樣對歆雨？”
歆雨驚魂未定，臉色還有些蒼白，被驟然點名，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路世筠，隻見他那張滄桑的臉上，都是憤怒。
“……我怎麽她了？”路奕涵身體斜靠在了牆上，一臉不能理解的樣子。
路世筠手中的拐杖終於是放了下來，他重重地敲著地麵，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怒斥路奕涵，“你讓管家把她軟…禁起來，結果又搞得她爬窗，要不是有家裏的傭人及時發現，她現在都不知道會傷成什麽樣子，我真是對你太寬容了，你之前才答應我，會好好待歆雨，結果就搞成這德行，你倒是說說看，你該不該打？”
“……我沒有！”
路奕涵不甘心地低吼了一聲，其實剛剛他人還在外麵，接到電話的時候，家裏的傭人告訴他是——少奶奶跳樓了。
他當時是真的嚇得驚魂未定，開車趕回來的時候，都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一到家裏，發現她人沒事，他才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不知道，這和什麽“軟…禁”有關係，而且他好像也沒有讓家裏的管家把人給關起來。
“還說沒有？管家都和我說了，你那天臨走的時候，是不是和他說了？要讓她乖乖的待在路家，管家問你，歆雨是不是哪裏都不能去，你自己點頭同意的。你怎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歆雨就算再有錯，那也是你的老婆，有什麽事情你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把人關在這個房間裏整整2天2夜，你有想過她是什麽感受麽？”
路奕涵髒了張唇，竟然沒有反駁。
歆雨下意識地看向路奕涵，整個房間好似驟然安靜了下來，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格外的清晰，還有她的呼吸聲，加上另外兩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亦是清晰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這一刻，她隻覺得自己慌亂極了。
……
“……我當時是有和管家說，不要讓她離開路家，但是我沒有說把她軟…禁起來，2天2夜都不讓她離開這個房間半步。”
路奕涵想起來，自己的確是有和管家說過那句話——不要讓少奶奶離開路家。
但是當時，他是真的怒極了，自己如此的低聲下氣，隻是祈求她給自己一個機會而已，5個月而已，她連5年都已經撐過來了，現在有了一個秦樊剛，卻是連5個月都不肯給自己，他不服氣，可是更多的是難過。
隻是就算如此，他還是不想放手，這分明就是他的老婆，她待在路家也是應該，所以他臨走的時候，正好碰到了管家，當時管家和他說了什麽話，他都已經記不清楚了，後來他就隨口說了一句，不要讓她離開路家。
隻是沒有想到，管家竟然會理解成為“軟…禁”。
路奕涵皺著眉頭，站直了身體，看向床上的歆雨，他聲音不如剛剛那般的淩厲，低沉了不少，卻也是帶著內疚的，“……我真沒有那個意思，我不知道管家會誤會……”
歆雨的唇瓣發白，她緊緊地抿著唇，那雙澄澈的眸子，在空氣中，和路奕涵深邃又帶著歉意的眸子相撞，她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什麽話都沒有說，而放在被褥底下的那雙手，卻已經無意識地捏成了拳頭。
……
路奕婷明明和自己說了，是路世筠找管家把自己給關起來的，可是為什麽現在……反而是成了路奕涵說了那樣的話，讓管家誤會，從而把自己軟…禁了2天2夜？
……
是誰在撒謊？
還是這中間有什麽誤會？
……
歆雨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她的呼吸分明放的很輕，可是這一刻，在她的世界裏，卻又好似有千斤重。
路世筠看著歆雨一言不發，臉色慘白的樣子，他心中微微一動，低垂下來的眼簾之中，掩蓋了太多情緒，等到他重新抬起眼簾之後，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歆雨，我不知道奕涵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件事情，的確是他太過混賬，我會幫你教訓他。但是晚上9點，在世紀酒店，你們的結婚5周年紀念日，你務必要出席。”
路世筠後麵幾句話，更是放低了身段，“……就當是我這個當公公的，求你，我這些年待你不薄，不管是誰欺負了你，哪怕是我的親生兒子，我一樣教訓。可是一碼事歸一碼事，你們的5周年紀念日，酒店那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要是說不辦，外麵會有人說閑話……”
秦樊剛來了……
歆雨心裏真是五味陳雜，她身體一片冰涼，被褥底下的小手，緊緊地攥著床單，一直都不敢抬頭看路世筠的眼睛。
她一直以來，對於路世筠的信任，如果要打100分是滿分的，絕對不會少1分。可是現在……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悄然改變，這樣的改變，等到她驟然發現的時候，她害怕、驚慌、不安……
就像是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恨不得被人給顛覆了一樣，隻是越是這樣，那種讓她害怕的感覺，卻是明顯。
——是誰在撒謊？到底是誰在撒謊？
她想起路奕婷說那些話的時候，她的臉色不像是撒謊的，何況她為什麽要故意來自己的麵前說那樣的話，她的目的隻是自己手上5%的路氏股份，不管她怎麽樣給自己找借口，卻始終都不能說服自己。
……
那麽，是路世筠麽？
可是他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難道就是為了用這樣軟硬皆是的手段，來逼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開口拒絕參加那個5周年的結婚紀念日？
……
歆雨心頭一片紊亂，她什麽都不敢說，沒有任何的證據，她隻是在心中天人大戰，胡思亂想，也不能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她抿了抿唇，垂著眼簾，沒有出聲。
路奕涵見她這幅樣子，多少是有些不太高興，但是一想到她剛剛從樓上掉下去，心裏又有愧疚，猶豫了很久，還是皺著眉頭開口：“……紀念日的事情，既然都已經弄成這樣了，不參加也不行，如果你實在不想露麵，到時候我會出麵……”
“你們兩個人都要出麵！”
路世筠出聲打斷路奕涵的話，看著一直都不肯抬頭也不肯說話的歆雨，眸光閃爍了一下，“……歆雨，知道你心裏不情願，奕涵這次的確是過分了，我說了，我一定會幫你做主，但是結婚5周年紀念日的事情，你就當是給爸爸一個麵子，之前有什麽事情，都過後再說。”
“……”
歆雨並不算是一個心腸冷硬的人，尤其是麵對路世筠，哪怕現在她心裏始終都抱有一份——這個自己一直以來最為信任和尊重的老人，在對自己使“苦肉計”的念頭，卻還是不能冷著臉，直接拒絕。
更何況，是不是真的“苦肉計”，她現在也不能確定。
這5年來，自己在路家也好，還是在英國，路世筠總歸是對自己照顧有加的，還有她的父親……歆雨想著，做人不能過河拆橋，這樣的念頭一個一個壓下來，她哪裏還有勇氣說出一個“不”字？
“……爸，結婚5周年的事情……我可以答應您，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歆雨沉吟了片刻，終於出聲，“……我知道您會覺得我現在得寸進尺，可是這個事情，我真的考慮了很久，我一直都想要和您說，隻是一直都沒有機會。”
“你說。”
“這5年來，我一直都靠著你們路家的資助，在英國休學，回來還進入了路氏工作，爸爸，我很感激您給了我5%的路氏股份，其實我真應該感到慶幸，如果不是遇到您的話，我或許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