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君無曜剛剛步入前廳，宇文儒便將他請進了上座，老大老二作陪，之後一一入席。
君無曜掃了一眼桌面上的菜肴，沒有稍稍鬆緩了不少，只是依舊端著架子，不怎麼愛說話。
宇文儒等人自然不可能責怪君無曜沒有打過招呼就進了後院的事情，畢竟是權傾朝野的王爺，只能拿著一些瑣事跟君無曜說，君無曜偶爾點頭，派頭十足。
只是這樣就惹的宇文夫人有些心頭不舒服了，看著坐在下首處跟宇文依蘿坐在一起用膳一句話也不說的葉凰兮，宇文夫人身為母親的母性就這麼爆發了出來，也不管此刻對方是不是王爺或者自己一個婦人說這樣的話是否合適了。
「宸王。」宇文夫人喚道。
君無曜目光微正，落到宇文夫人身上。
宇文儒一見自己的妻子這樣就知道她這倔脾氣就上來了，也知道她這是心中埋怨上了自己，見狀也顧不上別的，只能在宇文夫人開口前自己先開了口：「王爺，微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君無曜的目光涼涼地落到他身上，看到宇文儒頭皮一緊，但還是繼續道：「王爺光臨寒舍微臣全家自然都很歡迎，只是，後院乃是女眷所在，王爺出入後院，實乃不妥。」
葉凰兮早在宇文夫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停下了筷子，這會見義父主動提起了剛才的那件事，心中不安的預感緩緩劃過。
君無曜依舊沒有說話，眸光示意，似乎是帶著鼓勵一般。
宇文儒又繼續道：「凰兮雖然不是我親生女兒，可微臣既然認她做了女兒，那拿她就跟親生女兒沒有兩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王爺一聲令下，微臣全家都應聽從王爺吩咐，只是，凰兮畢竟是女兒家，若是今日之日被傳揚出去，對她名聲有害，對她以後的前程也有阻礙，所以，所以，微臣斗膽」
「如何？」君無曜卻像是突然來了興趣，雖然是在問宇文儒，目光卻是落到了葉凰兮的身上。
「微臣認為，王爺您尊貴無比，就是天上的謫仙，小女也不過就是地上的雲泥，若是被外人知曉，對您而言，也不過就是一頂小轎子從偏門抬進去，府中多了一個張嘴吃飯的讓人，然而對於小女而言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微臣斗膽，希望王爺能夠注意一下男女有別，微臣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兒女過得好，不求通達，只求平安順遂，還請王爺，放過小女。」
宇文儒如今雖然貴為丞相，可到底也只是一名臣子，對於皇室而言也不過就一名高級的侍衛，一個下屬跟長官提這樣的要求，其實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可是沒有辦法，他的夫人心軟，他也不想自己的義女被卷進是是非非。
更何況，葉凰兮還是他們宇文家的救命恩人。
若是換做別人，能夠得到宸王的賞識，必然歡天喜地，將女兒洗乾淨主動送上門。
可別說宇文一家都是讀書人，想到自己的恩人義女要被送去給人做侍妾，心裡難受的不行。
剛剛在大廳，幾人就著剛剛看到的商議了一番，一致覺得宸王不過就是把葉凰兮當做一個可心新奇的玩具，畢竟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對待他讓他覺得新鮮，就算是有幾分喜歡，依照葉凰兮的身份，也不可能娶她做正妃。
葉凰兮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嫁入宮廷，那對她來說是禁錮，並不是好的歸宿。
所以他們還是決定保持立場，就是請宸王放過葉凰兮。
葉凰兮聽到宇文儒說這樣話的時候都呆住了，心中受到的震撼不能說不小。
在這樣的時代，君君臣臣分的格外的開，高官府中的兒子女兒都是政治聯姻的工具，別說是為了利益送女兒，就算是為了避免災禍也能好不容易推出去一個，就如同葉光遠。
可是她不過是宇文家的一個義女，竟然能夠得到這樣的真心愛護，她葉凰兮何德何能。
她看著房中的眾人，滿心的感動。
大嫂見她眼淚汪汪的，以為是受了委屈，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張口無聲地安慰她，一切有他們在。
葉凰兮心中暖意翻騰，從前，她是一個孤兒，不知道什麼是家，在南詔，她雖然有家了，但是格外複雜，家中族人忌憚她卻又依靠她，同胞姐妹因為嫉妒害死她，後來她又來到了北齊，姊妹之間爾虞我詐，養母惡毒，生父更是一個小人，美人娘親固然愛護她，可是大多都是迷糊的。
只有宇文家，讓她感受到，她不是一個人在支撐，有人在關心她，會為她著想，無怨無悔不計後果的為她付出。
宇文儒說完之後，整個廳中都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剛剛還帶著一絲興趣的男人此刻面色冷凝，端坐在位置上，精緻俊朗的眉眼，深邃硬挺的輪廓都令人幾欲窒息。
沒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沒有人敢問，更沒有人敢看他臉上的表情。
君無曜眸色半眯，正準備開口說什麼，然而目光落到葉凰兮嘴角帶著的一抹嘲諷之後，不知想到了什麼，那雙深眸陡然一緊。
隨後，他不耐煩的揮手：「流影，回府！」
宇文儒瞪大了眼睛，便知道不到，宸王這連討論都不討論一下，沒有定論，他們心中如何能安。
可是，堂堂王爺說要離開，他們難道還敢阻攔嗎？
只能一個個跟著站起來，準備將其親自送到大門口。
流影走到門口，躬身，正準備拿著披風提自己主子披上，就瞧見一小廝快速地朝著這邊跑來，他厲目一閃，冷聲道：「當著宸王的面，慌慌忙忙，衝撞了王爺連你們老爺都擔待不起！」
那小廝原本還特別慌亂，聽到流影這麼一說，就瞧見滿目寒冷的王爺，頓時萎靡了起來，就連剛剛還透著歡喜的眉眼垂到地上。
宇文家的人哪裡不知道，流影這不著三不著四的話，明著是在說那小廝，其實真正是想要擠兌宇文儒。
心中更是苦笑，只怕今日，還真得罪了宸王。
葉凰兮站在門邊，原本是打算當隱形人，卻是在瞧見那小廝之後快速地反應過來，問道：「你不是跟香雪一起伺候我娘親的嗎，怎麼會來這裡？」
雖然焦急地道：「可是我娘親出什麼事了？」
那小廝微微抬了抬脖子，有些恐懼地看了旁邊那主僕一眼，最後才小聲地道：「夫人無事，夫人，夫人只是醒了。」
葉凰兮一聽雙眼頓時噌地亮了起來：「這怎麼能是沒事呢，這是大好事啊！」
說完，也顧不上旁人，直接就提著裙子朝著美人娘親所在的院子奔去。
宇文夫人一聽也是眉開眼笑，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道：「多謝菩薩保佑，多謝菩薩保佑。」
剛剛籠罩在頭頂的陰翳稍稍散了不少，就連宸王還立在一旁沒有走一時間也沒有留意道。
流影看著這歡天喜地的一家子，只覺得這家人真是不會揣測上意。
葉小姐的娘親遲早都會醒來，早醒晚醒的時間問題而已，一個個這麼浮誇，剛剛竟然敢對主子說那樣的話，只怕是都不想要腦袋的。
還想讓主子跟葉小姐斷了關係，簡直是一群蠢貨。
「主子，馬車備好了。」流風這會回來回復道。
君無曜卻沒有應答，目光望著頭頂蒼茫的天空，只是幽幽地冒出一句：「落雪了。」
流影聞言趕緊道：「是啊，主子，這又下雪了，眼看就要又下大的趨勢，不如再叨擾一下丞相的府邸避避風雪，遲些再走。」
流風看著那雪，有些詫異，開口道：「馬車就在外面，不用」
「大街上積雪路滑，主子不喜顛簸。」流影連忙堵住了流風的嘴。
宇文儒本就不想得罪宸王讓他負氣離去，如今難得有風雪阻攔，自然再度熱情地將人又請了回去。
宇文家其他人自然再度回去陪坐。
只是因著剛剛已經有了那話，這會的場子就有些冷，沒有人敢動筷子，宇文儒更是不敢言語。
男人依舊保持著剛才的表情，倒是身後多了流影與流風二人伺候。
「丞相，這天冷飯菜有些冷的快，不如重新換一席？」流影笑著問道，雖然問，卻沒有說不的權力。
宇文儒見狀趕緊點頭，派人將這一桌撤了下去，招呼廚房快速送一桌新的來。
辛虧大兒媳聰慧，提前想到天氣冷飯菜放不了太久容易冷，也不知道宸王要待多久，所以同樣的席面讓人多做了幾次，就為了隨時能夠供應上熱菜。
飯菜上來之後，流影流風上前兩步，一一試毒，動作嚴謹，模樣嚴肅。
這一下，宇文一家更是覺得尷尬，因為之前的時候，宸王並未有那麼多的講究，直接就入席用膳，他們一時間也沒有覺得什麼，這會方才覺得，宸王分明是給了他們臉了。
他們皇室中的規矩花樣多，卻又讓人無法詬病，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對比，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像是被人扇了兩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