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康康(十九)
冉不秋指指宋可遇,“你今天一直想和呂嫵說,又一直沒有說的第二步,是什麽?”
宋可遇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咬咬嘴唇,一字一頓道:“轉移輿論最好的辦法,就是模糊焦點,我原想著先讓牛老師自己陳情,可惜她不願意。所以我本打算再籌劃一個更轟動的事件,康康說的這件事.……正好可以分散火力,如果宣傳的足夠,獎金也足夠,又是主動引導大家宣泄不滿,大概率很快就會淡化輿情對牛老師和呂嫵的不利,等過幾個月事情平淡下去時,再找人從其他角度解讀一下事情始末,應該就可以徹底扭轉輿情了。”
冉不秋很滿意宋可遇的孺子可教,又用眼神示意鬼差。
鬼差神情略有怔忡,也不等冉不秋點名,自己主動說道:“既然是人人都來宣泄不滿,必然也是怨念聚集,那個人如此急迫的想要收集戾氣,怎麽會放過如此大好時機!”
冉不秋旋身坐回沙發,勾唇一笑,“如此一箭三雕,諸君可滿意?”
宋可遇不得不承認,想要做成一件事情的時候,隻要冉不秋願意,確實要比自己想得全麵又周到一些。
鬼差還在一旁感慨的點頭,眼睛轉了轉,見宋可遇還有點發愣,忍不住向他和善的笑問:“你這是在想什麽呢?”
宋可遇悄聲說:“我在想,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不遠處冉不秋的眼神就如片兒刀般淩厲的飛了過來。
大方向是商量好了,可康康和宋可遇都沒有這方麵的經驗,冉不秋更是人從花中過,片葉不沾身,鬼差得了結果,也不再此多加盤桓,事情轉了一圈,在劉秘書上不在場的情況下,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劉秘書知道了這個安排,倒也沒有含糊,不過半天,已經周旋好了各方關係,將一眾計劃落實的井井有條。
以至於第二天下午,宋可遇匆忙趕回酒店的時候,一直刷消息的呂嫵第一時間拿著手機向宋可遇展示,“你看,”呂嫵難以置信的滑動著屏幕,“那些特別尖刻的報道都已經撤下去了,現在還留著的都是態度比較中立的報道,下麵那些負麵的評論也沒有了。”
宋可遇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幾乎所有的電視頻道都在報道著由一間慈善機構發起的“拒絕積蓄負能量,傾倒迎接新一天”的活動。據報道,“該慈善機構的母公司千世集團作為活動主要發起人之一,將為活動最終獲得點讚最多的前十名參與者提供為期一年的環遊世界之旅。”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比誰遇到的事情更奇葩、更過分的比賽嘛,就是比慘大會。”呂嫵略微皺眉,“是你們公司舉辦的,你有沒有想過後果?大家挖空心思去比慘,會不會最後和比賽的初衷相背離?”
宋可遇也不是沒有這樣的顧慮,但他莫名的堅信劉秘書的辦事能力,況且還有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目的,他也不好和呂嫵說的過多,隻能敷衍幾句。
呂嫵感慨:“你之前說有媒體方麵的朋友,我還有些將信將疑。可是事情真的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能翻手為雲,幾乎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我……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一轉頭,看到牛老師敲門進來告別,“鄰居給我打電話,說我家門前的蹲守的記者,一大早都撤走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呂嫵乍舌,看了一眼宋可遇,“真的這麽徹底?會不會是圈套?”
牛老師搖搖頭,“我們都是普通人,話題性又能持續多久呢?就算沒有今天新聞裏的這件事,用不了幾天,這事自己也就淡下去了。”
她堅決的要帶著孩子回家去,呂嫵最後還算是決定親自送她們,再去鄉下接回父母,宋可遇在酒店門口送她們上了車,一路目送她們遠去,獨自站了良久。
沒過兩天,袁老師的事情就被移送給了司法機關,後期的調查取證沒了龍卷風一般的輿論壓迫,將會有條不紊的展開;校長背著失察的處分暫代工作,很快重新恢複了校園內的正常秩序。
除了留在當事人心中不可磨滅的創傷,一切都以光速恢複到了從前的光景,穿行在街角路邊,鮮少有人再去議論袁老師和呂嫵,取而代之的則是更被喜聞樂見的“比慘大會”。
康康簡直興奮的不行,他依舊附在冉不秋身上,帶著宋可遇滿場狂奔。
劉秘書將“比慘大會”的地址選在了可容納兩萬人的露天體育場,這在康康眼裏,樂趣程度堪比遊樂場。
此時正在進行的是海選,由於人數過多,體育場的觀眾席不僅座無虛席,連過道都擠滿了自備小馬紮的人。每一個分區自然劃分為一個海選分區,選手走上小舞台,吐槽和宣泄自己的遭遇及不滿,由實時同步收看直播的觀眾們的投票數來決定是否能夠進入晉級賽。
這“比慘大會”幾乎沒有任何門檻,況且人活一世,誰還能不碰到點糟心的事,唯一要擔心的隻是擇取的時候,說哪件不說哪件而已。因此賽製又在質量與數量上細化了一下,還按照年齡分了組。
康康自詡自己已經長大了,正笑眯眯的趴在中年組的角落興致盎然的聽著。
一個白領正在口沫四濺的吐槽自己在公司遇到的不平等待遇:“我好心幫同事打印文件,結果開會被領導批評,他居然認為是我修改了文件上的數據,明明是他自己沒有校對清楚好嗎?也不知道他在背後怎麽和別人說我的,我很快變成了同事眼中兩麵三刀的小人,加班最多,算績效的時候卻被評定為最少,和人力反應了一下情況,人力卻委婉的勸我,少玩辦公室政治。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同事和人力是同學!我一狠心辭了職,換了一家新公司,新公司做背調的時候,又不知道人力說了什麽,結果我試用期沒過就又被辭掉!”
康康皺皺眉,不是很理解,又去瞧另一側,兩個中年男女正在對罵,戰火正酣。
中年女喊叫著:“過了30歲還沒結婚生孩子就是罪嗎?為什麽一樣的麵試,明明我的資曆更好,卻隻因為年齡大就被刷下來,而被錄取的人學曆不如我,經驗不如我,什麽都不如我!”
她對麵的中年男跳起來,“我們公司之前遇到多少個類似情況了,這叫職業碰瓷!好嘛,我剛高薪錄取了你,剛過試用期就說懷孕了,不能加班、不能出差、不能跑業務,說不得、罵不得,一休產假休半年,公司這是找了個祖宗嗎?”
中年女臉頰漲紅,聲音更顯尖利:“這是企業沒有格局!小人之心!難道人人找工作都是為了找個孕期可以發工資的地方嗎?做人怎麽能這麽狹隘!”
中年男不屑一顧,“你也說了是企業,不是慈善機構!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你以為企業的利潤都是大風刮來的,不用考慮用人成本嗎?”
康康撇撇嘴退出來,扭頭去找宋可遇,“他們在吵什麽呢?聽起來好沒意思。”
宋可遇兩耳早灌滿了各種負能量的宣泄,此刻神情不豫,“早讓你去少兒組,你又不願意,要不你去老年組?老年人沒這麽激動,可能發泄起來更像講故事。”
康康聳聳肩,“那你陪我一起去吧。”
宋可遇揚揚手中的對講機,“我還有點事,一會兒過去找你。”
康康剛走,宋可遇即刻快步走到監控室,裏麵坐在監控器前穿著保安製服的大叔,正是鬼差本差。
“有什麽情況嗎?”宋可遇向門外望了望,確定沒人,忙詢問鬼差。
鬼差搖頭,“沒情況。我和大人已經關閉了整個場館的生門,隻要是脫離肉身的魂魄,一個也別想從場館裏出去。可是.……”他向監控的屏幕上點點,“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
宋可遇想了想,“會不會是對方察覺到了什麽呢?”
鬼差剛要張嘴,又有些不確定的踟躕了一下,才道:“可對方不是個人嗎?不過也不好說,他既然能收斂魂魄,沒準兒還真看得出來我們設的關卡。不過進入場館的生門是開著的,他應該不會發現才對啊。”
他正說著,突然住了嘴,一個激動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指著最右下角的一個顯示屏,“南門!快看南門。”
宋可遇被他驚慌的語氣嚇了一跳,探頭上去看,正看見一個男人手裏擺弄著一個盒子,雖然本人站在生門內,卻將盒子在生門位置來回試探。若說他這是碰巧在這裏做手臂舒展運動,恐怕鬼差和宋可遇都不會相信。
屏幕裏的男人始終背身垂頭,宋可遇想了想,對鬼差說:“你在這裏看著,我去看看情況。如果真是那個人,你去了隻怕更危險。”
鬼差想到自己上次被搞的那般淒慘,臉上頗有些掛不住,也沒反駁,任由宋可遇小跑著出去了。
南門是場館的主出口,有別於入口的人聲鼎沸,此時十分寥落,宋可遇搭了輛電瓶車,很快就趕到了那個男人所在的位置。
宋可遇眼見著對方背對著自己,正在全神貫注的持續著手裏的動作,要說不緊張肯定是假的。他將剛剛電瓶車上看到的一個棒球棒握在手裏,背在身後,盡量放輕腳下聲音,慢慢走近到隻剩幾步遠的位置,嘴裏突然喝問:“誒!幹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