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徐來(九)
弗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曾經的願望是想當一個道士,認識你之前,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得道飛升,我並不是為了追求長生不老,我隻是希望心裏那一點點匡夫正義的心願不會落空罷了。現在,我遇到了你.……我想也許你就是我的劫數,我把你看在眼裏,沒怎麽使勁兒,就放在了心上,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再純粹的去追求道法了,可.……就算作為一個平凡人又怎麽樣,我心裏有了情愛,卻並不妨礙我追求心底裏那一點孤勇的正義!我就是不想看到範文傑這樣的普通人蒙冤,莫名其妙的被鬼差帶走,草草了此一生!我就是希望盡我所能,讓每一個平凡的生命都能夠得到命運公允的對待!這到底有什麽錯?!”
弗如說完,決然的轉頭大步離開,獨留劉秘書在如幕的細雨中,若有所思。
弗如一口氣“噔噔噔”的跑上樓,按照約定好的暗號敲了門,裏麵範文傑立馬畏畏縮縮的給他開了門,又迅速的關上落鎖,拍著胸脯說:“還好,還好你回來了,這期間一切都沒有不正常,別說,你還挺快的!”
弗如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石子來,心還在“怦怦”的亂跳著,他剛才擺的架勢太酷,當時的勇猛勁兒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劉秘書麵前說出了那樣一番義正言辭的話,這個這個,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有點帥呢!
隻不過劉秘書如果一直是這樣的態度,他倒還是多少會有些失望,畢竟他本能的覺得,劉秘書雖然外表冷清,可內心卻不是這樣,否則怎麽會拚著燃盡魂火,也不願棄自己於屍山天坑之中,一走了之呢。
算了,反正這也不是什麽一時就能想清楚明白的問題。
弗如在房子四角擺出了陣法,看著每堆石陣中間漸漸連起了一條條熠熠閃光的金線,他滿意的問範文傑,“你能看見什麽?”
範文傑木然的搖搖頭,弗如十分有優越感的點點頭,終於在範文傑這裏找回了一些自己的卓越,“行了,我已經布置好了陣法,隻要有外界東西進來,就會有所示警,你安心的去泡澡吧。”
範文傑愉快的去了浴室,不一會兒就響起了水聲。
“別忘了擰緊龍頭!”弗如在外頭高聲喊,裏邊範文傑趕忙的應和了一聲。
弗如也就不太在意了,信手拿了幾本之前的雜誌,坐在沙發上翻看。
不多時,牆上的壁鍾突然響了一聲——這是來自整點的報時。
範文傑進去也有將近半個小時了。
弗如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脖子,在房間裏隨意走動,活動著四肢,看見門旁的鞋櫃上,貼著密密麻麻的各色小貼紙。
他走到跟前細看,原來都是送外賣的時候送的優惠貼——一些外賣店時常搞的優惠活動,一般是要集齊10張或5張貼紙便能免費送一餐之類的,所以大概是範文傑圖省事,就將這一個一個的外賣貼紙都直接貼在了門口同樣的位置,便於計數。
弗如無聊的數了數,居然貼紙最多的一家,就是剛剛他們叫的那家蝦皮小餛飩店。
弗如走回沙發,有些心不在焉,十分想要去劉秘書家門口掃聽掃聽,隻是那樣又好像顯得自己有點過於猥瑣了……他轉悠著到浴室旁邊,隔著門高喊道:“範文傑,差不多了,你別泡的皮都起皺了!”
他聽了聽,裏頭半天沒什麽回應。
弗如也懶得理他,轉頭又向窗邊走去,才走了兩步,突然腦中什麽不著邊際的電光火石兀自一閃,他急速轉頭,回到了浴室門邊,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什麽奇怪的聯係,如同剛才空中虛無的熠熠金線一般,在腦中錯綜複雜的徘徊交替著。
到底是什麽,他也理不清楚,可是本能的覺得有什麽異常!
他又再次拍了幾下門,裏麵仍然沒有任何回應,他心中警覺,緩慢小心的轉動門把手,向裏麵一看,隻見那剛才還正常的範文傑,居然正拿著一片不知從哪裏得來的纖薄刀片,舉著手腕,正要切割!
弗如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張隨身攜帶的符紙,“啪”的一下貼在了範文傑的腦門兒上,範文傑雙眼翻白,下一秒直挺挺的躺回了浴缸裏。
弗如連忙收起刀片,把浴缸裏的水放空,手架在範文傑兩腋下,向外麵拖拽,可拖來拖去也拖不動——沒想到這個脫衣有肉的範文傑,個子不高,卻死沉死沉的。
弗如一個趔趄滑倒在地,氣得也不再管他,胡亂拽過一件浴袍蓋在他身上。
折騰了好一會兒,範文傑才慢慢的轉醒過來。
他茫然的看著浴缸旁邊抱臂而立的弗如,正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我怎麽了這是?”他疑惑的問了一句,突然坐起身,驚恐地說,“難道、難道又是有人要害我嗎?”
“不是有人要害你,是你自己要割腕。”弗如意味深長的說。
“什麽.……什麽.……”範文傑抖如篩糠。
“行了,先穿上衣服出來吧。”弗如把一團衣服丟在他身上,轉身走了出來。
不過片刻,範文傑便哆哆嗦嗦的跑出來,仿佛浴室裏有會咬人的狗似的,他抱著一個巨大的抱枕,窩在沙發裏,無助的看著弗如,“這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
弗如正欲搖頭,“我也奇怪的很,明明沒有什麽闖入的跡象啊,可是你為什麽突然就會舉刀要自殺割腕呢?我猜,昨天昨晚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所以並不是有人入室來殺你,而是你.……自己殺了自己……”
牆上的壁鍾再次發出了整點報時的鍾聲。
弗如一愣,突然有些突兀的咧著嘴角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來,範文傑的小心肝經不起他這樣的表情,連忙說:“到底是怎麽了,你可別這麽笑了,我看著慎得慌,!”
弗如起身,“我知道了!雖然我還沒有徹底想清楚其中的關聯,但是大致的方向已經有了。”隻是他不再開口,任範文傑如何詢問,隻是閉口不言,把個範文傑急的抓心撓肝。
第二天一早,弗如早早的出門,正碰到劉秘書也出門,兩人前後腳的走出來。
弗如十分酷炫的閉著嘴,徑直走過劉秘書身邊,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
劉秘書有些諱莫如深的看看他,遲疑著攥攥拳。
弗如走在前麵,樣子輕鬆,可內心緊張,他心裏打著鼓,嘴裏計著數,“7步,8步,9步。”就在10步還沒有說出口的時候,聽到劉秘書在後麵喊了一聲“等等”,下一秒弗如的笑臉便從心底裏綻放出來。
他刻意的清清嗓子,裝成全不在意的樣子,雲淡風輕的轉回頭,略微揚起頭,有些高傲的看著劉秘書,“有事?”
劉秘書麵無表情的看著弗如,盯得久了,弗如便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心裏甚至有點祈禱,快點讓劉秘書說點兒什麽吧,哪怕再是冷麵冷臉的教訓自己一頓,也比這樣僵持不下強。
劉秘書像是會讀心術似的,下一秒便走近他,開口說:“昨晚我說的話不是那個意思,我雖然對外界的事情不太關心,但並不代表我漠視生命,我沒有把你們的生命視如螻蟻。我希望人人都能一世活得圓滿、公允、自在。”
弗如點點頭,還在等下句,可是劉秘書已經住了嘴,弗如忙追問道:“還有呢?”
劉秘書看著他,“沒有了,我隻是向你解釋這件事,希望你不要誤會。”說完向前走去。
弗如在後麵追了幾步,殷切的問:“不是,誒,你這說的是我昨天前半部分的話,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可是我還說了後半部分的話呢,我還說了我為了你可能沒有辦法純粹的追求道法、得道飛升了,你、你不做點回應和表態嗎?”
劉秘書走到自己車前,看了弗如一眼,直接啟動車,開走了。
弗如被閃了個大長臉,跟在後麵津津鼻子,算了,他安慰自己,眼下的情景,兩人總算沒有撕破臉,對方也總算給自己了一個台階下,不然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該怎麽收尾的好。結果雖然不盡如人意,可是以劉秘書的性格來說,已經算是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麵子了。
他哼著小調,高高興興的向門口走去,拐個彎兒,就到了那迎風香十裏的餛飩攤子。
這小餛飩攤子,店麵很小,外牆都是用簡易木板搭的,他原來還以為這隻是專為供應早餐臨時搭的一個攤子,走進來才發現,居然還內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