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衰神賜衰(十三)
要說弗如,除了比宋可遇多浸淫了幾年旁門左道,身上掛著的雞零狗碎的玩意兒也比旁人多一點,認真論起見多識廣來,恐怕還不如宋可遇這段時間以來跟在冉不秋旁邊執行任務的“惡補”來的多,他也不是什麽鑽研深耕的性格,就好比再世家出身的大夫,手裏經過的病例有限,也未必就比得過走街串巷、半路出家的鈴醫。
他眼下還真是有點兒毫無頭緒,此時略微急躁的皺著眉,搖了搖頭,在腦袋裏溝溝壑壑中小跑了一圈兒,也沒有和任何有效的示例對上號。
宋可遇想著這店鋪裏多少有些邪性,燕子爸就是在這裏失蹤的,燕子媽又變成了“鹹菜”,現在多說無益,何況室內就這麽屁大點兒地方,挖不出更多有用的細節,還不如先離開這個詭異的現場。
他拿起旁邊桌上擺著的燕子爸媽隨身的東西塞給弗如,自己抱起燕子媽,在燕子的指揮下,回到了他們家。
這房子也不大,六十幾平的小兩居,兩個臥室門對門。
燕子讓宋可遇把她媽放在她主臥的一張大床上——這房間小的可憐,床頭頂著牆,床尾抵著一排沒門的櫃子,雜七雜八的堆著生活用品,屬於入門就上床的布局,幾乎沒有更多剩餘的空間了。
燕子自己給媽媽擦洗了,又換了幹爽的衣服,拉過旁邊的薄被蓋上,安置好了才帶上門走出來,看見宋可遇和弗如正在沙發上相對無言的幹等著。
她連忙走上來,看見宋可遇身上衣服橫亙著一圈兒水洇過的痕跡,應該是抱她媽時弄髒的,不過宋可遇倒是一點兒沒表現出嫌棄的樣子,依然目光和煦關懷的迎著她過來,使她平添了幾分信任。
“宋大哥,我媽啥時候能醒過來,真的不用送去醫院嗎?”她也不坐,立在客廳中間手足無措。
“嗬嗬,”弗如幹笑了一聲,搶答,“不是我不讓你送去醫院,你大可以送去,隻不過如果你相信我一句半句的話.……你媽這種病症去了醫院也沒有什麽可治的。”
聽他這麽說,燕子臉上依稀還有些不善於掩飾的遲疑,看了看在門口防盜網門外站著的趙黴。
趙黴向她招招手,她剛上前兩步,又見趙黴抬起手來做了個阻止的姿勢,“行了,這距離夠了。”他說著揚起手中的一張名片貼在防盜網上,“他們倆是這家公司的,你不放心可以查查,”我查了,就是沒查到——這句話他咽回去沒說,“就是管別人不能管也管不了的事兒,我就是拜托他們幫我.……”他說著頓住了嘴。
燕子驚詫的眨眨眼,好奇的問:“小趙哥哥,你有什麽事兒是別人不能管也管不了的呢,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說完又像想到了什麽,有些傷心的垂下了頭,不再說話了。
瞟一眼坐在自家那老舊還透著油漬的沙發上的兩人,她這才想起來,忙從冰箱裏拿過幾瓶飲料放在桌上,“這是酸梅湯,我媽自己熬的,放在店裏賣的,我.……”她猶豫的一歪頭。
“我不用。”沒等別人問,門外的趙黴自己先拒絕了。
燕子安下心來,有些膽怯,又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兩個趙黴口中“能管別人都管不了”的事情的神人。
隻見神人弗如,掏出自己脖子上掛著的袖珍指南針,四處晃了晃,未見其中的細針有什麽異動,“你家裏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他回頭用眼神詢問宋可遇的意見,宋可遇指指桌上的東西問燕子,“你爸媽的手機錢包,我們能不能打開看看——當著你的麵看。”
“哦,你不用解釋這麽多,”燕子連忙說,“你們看吧,隻要能幫助找回我爸,治好我媽,我怎麽樣都願意配合的。”
那就沒有了什麽顧忌,宋可遇和弗如分工,先看了看錢包,又拿起手機,“這是我爸的。”燕子在旁邊解釋。
燕子爸是第一個出事的。
宋可遇更為慎重的翻了翻電話記錄,又打開信息界麵,內容倒不少,沒想到燕子爸還是個極其熱衷於“交際”的人,可細看內容卻又乏善可陳,無外乎就是些老街坊、老鄰居、老朋友或者遠房親戚彼此之間嘻嘻哈哈的問候,分享點什麽不著邊際的養生指南、心靈雞湯、十大禁忌、八大注意什麽的。
旁邊還伴著燕子探著頭的逐一解釋,“這是隔壁的黃叔叔,這是街口賣百貨的孫婆婆,那個是給我們家送油送糧的莫老板,那個是我鄉下的一個表叔,這個.……”她忽然疑惑的搖了搖頭。
“這個是誰?”宋可遇敏銳的點開這個燕子叫不出明目的聊天界麵,向上滑著他們的聊天記錄,但粗粗一看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過就是些“你吃了嗎?”“在幹什麽呢??”“今天炸了幾斤魚、生意好不好?”之類的片兒湯話,可這頭像和資料,又什麽顯著的特點都沒有。
一旁的弗如自打經曆過上次的事情,就對掛鍾有點陰影,此時條件反射的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又看了看手機,突然眉心一皺,指著屏幕上的聊天記錄說:“你看這兒!”
“什麽?”宋可遇比剛才更看得細致起來,不用弗如明說,自己也發現了些端倪,為了自我印證,直將聊天記錄一路翻到最初始,才停下來。
真正奇怪的居然是時間!
從有了這個聊天記錄以來,在每天下午3點半這個時間,連燕子也不知道是誰的頭像隻是一片黑色的人,都會發來準時的問候,時間不曾有過1分鍾的提前或延後。
“難道是燕子爸有外遇了?”弗如瞟著燕子沒注意,壓低聲音在宋可遇耳邊說。
宋可遇白他一眼,可不得不承認,這每天問候的時間未免也掐的太準了。
宋可遇再次快速的來回翻動著聊天記錄,隻見兩人聊天的時間大概也就持續了半個多月,還是對方先加了燕子爸的好友,可是兩個人說話的語氣打從第1句起,就不像是剛剛認識的,反而像是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老朋友之間的寒暄。
“你爸今天幾點失蹤的?”宋可遇看了看時間。
“我爸失蹤.……大概2點多。因為我家每天都是3點的時候備料醃魚,為著晚上飯口的時候用,所以2點多鍾的時候,我媽就發現芝麻不夠了,才攆著我爸出去買。”燕子回想著。
“所以你們以為你爸2點多鍾出了門,又等了很久才出去找,可實際上早在那之前他已經失蹤了,”他把聊天記錄劃回最下麵,放在桌子上,指給所有人看,“所以今天下午3點半的時候,就沒有收到這個人的問候了。”
燕子一驚,“什麽?”她還沒太理清楚這其間的關聯,隻顧接過手機來細看—-果然這麽長時間從未間斷過的問候,居然今天沒有收到!
這個人是誰,看來已經比眾人想象的更加至關重要了。
這人到底是誰?
宋可遇想了想,給劉秘書撥了個電話,邊小聲對弗如說:“我不是你們公司的股東,還被牽扯進來,也不知你們公司會不會給我發個谘詢費什麽的,聘任我當個特殊顧問也行啊。”
“聘你當特殊顧問?那還不如聘冉總呢!再說你的工資還不夠嗎?還圖我這仨瓜倆棗的也太沒有道德了!創業之初艱難,咱們同甘共苦,同舟共濟吧。”
“你和劉秘書開夫妻店,關我什麽事?”宋可遇揶揄。
弗如討好的笑了笑,“我還不知道你嘛,救民於水火,你義不容辭,咱倆都是品行高潔,這叫人以群分,這時候談錢多俗氣。”
他剛說完,就見宋可遇幾不可聞的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看手機,有些疑惑的問弗如,“你聽說劉秘書今天有什麽特殊的工作安排嗎?”
“她什麽時候向我報備過?”弗如說完,眯了眯眼睛,“怎麽了?”
“不接,我打了兩次都沒有接,這可從來沒發生過。”
弗如神色頓時焦慮起來,不由自主的站起身,“難道她也失蹤了?”
“這樣吧,你暫時先照顧著你媽,”宋可遇站起身,安撫的看了看燕子,“你這邊有什麽事兒第一時間跟我們聯係,我們呢,也回去理一理思路,再查一查這個信息裏的人是誰,這畢竟是現在手邊唯一的線索了。”
“你們這就要走了嗎?我、我有點害怕。”燕子站起來,在後頭跟了兩步,小姑娘臉嚇得煞白,這麽久了也沒緩過來。
弗如看著也有點不忍心了,又囑咐她晚上關好門窗,聊勝於無的安慰,“這是你家,應該沒什麽事,你踏踏實實的先休息一晚,等查到了那個信息裏的人,我們再來和你說。”
沒想到他剛打開大門,門口的趙黴躲得比猴子還快,幾步便竄到了樓梯口,背著身一副避嫌的樣子,擺明了拒絕寒暄、拒絕打招呼,那樣子又惹得燕子一番暗自傷心。
這邊趙黴勉強算半個客戶,盡地主之誼一路送到路口,告別了匆匆而去的弗如和宋可遇,也不去騷擾他們關於自己命定福星的事,他知道凡事有個輕重緩急嘛,隻蔫蔫的到炸魚店收了東西,鎖好門,才回身走回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