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衰神賜衰(二十五)
鬼差走後,弗如是真著急了,有別於之前他一直覺得有冉不秋的存在,對劉秘書來講永遠是那個天塌了也能先頂著的高個子,誰讓他比自己還高半個頭呢。
可是如今,這背後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冉不秋所能承載的極限,更遑論劉秘書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人了,他心裏本來就空落落的,不過靠著一股心勁兒和宋可遇起早貪晚的忙活著燕子爸媽的事,為自己的生活找一絲支柱,可如今事到眼前了,他非但什麽忙也幫不上,更像是毫不相關之人的隔岸觀火,有力氣也使不上。
劉秘書走前就連對他說一聲也沒有,如今藏在哪裏,有什麽打算,他統統不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時間無比沮喪,這是雙重的打擊,他隻覺得比那段朝不保夕、半夜坐起來嚼檳榔,假想成是在嚼紅燒肉的日子,還讓他難受。
“你怎麽了?怎麽還坐地上了?瞧你那點兒出息!”宋可遇看得嘴角直抽,勉強繃著情緒上前來拉他,可他屁股沉的怎麽拽也拽不起來。
“你別拉我了!”弗如撇著嘴甩掉他的手,小眼圈一紅,那好看的麋鹿似的大眼睛,盛放了天大的委屈,眼看著便要抽泣起來,任是再鐵麵冷臉的人也無法無動於衷。
宋可遇不得已蹲在他邊兒上,眉頭緊皺,“這個時候我真沒心情哄你,相反,我特別想揍你一頓!你現在這整張臉真的是特別找抽!”
“你才找抽呢,”他抽泣一下,吸了吸鼻涕,拿袖子不管不顧的一抹,“我心裏難受!”
“我也難受。”宋可遇無語。
“咱倆的難受不一樣!”弗如憤憤不平,“你的難受是因為你聽說了吞天的事,你正義感爆棚,想要拯救世界當超級英雄是吧?可是我不一樣,我隻想著我的劉劉,我隻想著我為什麽不能更強大一點!難怪她一直不理我,關鍵時刻我確實沒辦法為她撐起半邊天,可是宋可遇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命來換她的命!”他執拗的看著宋可遇,“我就是、我就是心裏難受。”
“如果可以,我又何嚐不是,”宋可遇微眯眼睛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隻怕即將要有一場大雨,“可是我知道,如果全世界都沒有了,隻有我和他獨自苟活,我也是不願意的。所以,收起你的悲春傷秋!起來!事情還沒到最絕望的一步,劉秘書還好好的,冉總也還在努力,我們不能拖他們的後腿!任何困境總得想辦法一步一步走出來,現在還遠不是絕望的時候!”
“這還不絕望?那你告訴我什麽是絕望?”弗如一甩手,手機從口袋裏掉出來,他一撿,碰到了屏幕上的免提鍵,電話裏的聲音便直接代替了宋可遇的回答。
電話裏傳來趙黴鬼哭狼嚎的喊聲,“快來呀,弗如,宋先生,你們快來呀!燕子媽沒好,燕子她也撞了邪!”
燕子又怎麽了?添亂怎麽總選人最崩潰的時候?
宋可遇不想再廢話了,直接站起身,拖著弗如的一條腿,好容易將心灰意冷的弗如拖死狗似的拖上了車,一路風馳電掣趕到了燕子家樓下。
這等到下車時,弗如居然賭氣似的還在耍賴,宋可遇忍無可忍,掐腰罵道:“醬豆腐!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給我收起你那副倒黴樣子,你再倒黴能有人家趙黴倒黴嗎?太陽還在頭頂上呢,就算掩在烏雲後頭,可總有露出來的一天!這世界還沒完呢,隻要沒完,哪怕是一隻螞蟻,也還在努力的活下去!你給我該怎麽著就怎麽著,別做杞人憂天的事兒。”他瞥見弗如油鹽不進的樣子,咬著後槽牙又補了一句,“劉秘書的性子,可最瞧不起孬種!”
弗如拉著一張臭臉,長的不能更長了,反正沒有好臉色,動作迅速的下車上樓,把宋可遇遠遠的甩在後頭,不過他這臉色和情景十分契合,也沒有誰會追求他必須做出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來。
燕子家大門緊閉,敲了半天門,才見趙黴從門縫裏露出一絲臉來,見是這兩人,一瞬間如釋重負,慌忙開門把兩人拉了進來,又死死的關上門。
“這是怎麽了?”宋可遇一愣。
“噓!別說話,小點聲,”趙黴虛聲說,“這鄰裏鄰居的彼此都認識,要是讓他們見著燕子這樣,以後該說閑話了。”
弗如陰陽怪氣的說:“你倒是想得還挺周到的,以前不是都站門邊,躲也躲不及嗎?這是怎麽了?裝大尾巴狼呢!”
趙黴沒看出來他正和宋可遇鬧別扭,隻顧急道:“你們快看看吧,你們不是說燕子媽快好了嗎?確實,自從那戒指戴上之後,她確實沒在出現燕子之前說的那些邪門歪道的事,可是今天,燕子媽原本都有些恢複正常了,麵色也越來越好了,燕子就想去給她喂點水,誰知道兩個人這一接觸,突然就都像過了電似的,然後一起暈倒,口吐白沫!我、我掐人中,掐虎口,能掐的地方都掐了一個遍,就是不管用。”他說著把弗如推到前頭去,自己在後麵小聲的嘀咕著,“別是因為我在這兒,燕子才出事兒了吧。”
宋可遇在後麵“呸”了一聲,“趙黴,你別老往自己身上攬活兒!”
前頭弗如沒聽見,徑自一拉臥室門,一聲嘶啞的低吼劈頭蓋臉的砸在麵門上,被手疾眼快的宋可遇拎著後脖子往後拉了兩步。
他腦子還沒轉過彎兒,眼前還發著花,呼吸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扭過頭去,就見那燕子正滿麵猙獰,眼白泛青,一口牙突兀的呲著,一副像要吃人的樣子。而她腰上、手上都被床單之類的軟性材料捆束著,尾端係在床腳上——所以此刻她外撲的身體,已是向前掙脫所能觸及到的極限。
“這、這是盤絲洞啊?”弗如一跳腳,雖然觀察到那燕子外露的一排小平牙,未見得能有多麽強的咬合力,可剛才那突如其來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場景,還是微微被嚇了一跳。
趙黴連忙解釋道:“她醒了之後就這樣,不知怎麽就要咬人,可是對我還好,隻是一門心思想往外衝,我一個人好歹是把她捆住了,又不想限製她的活動,你們看,隻能、隻能這樣了。”
宋可遇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別再多想了。弗如,你說,現在這是怎麽個情形啊?有沒有個符紙能讓她鎮定下來?”
趙黴充滿期冀的看過去,“你上次不是說燕子媽是被衝撞了嗎,隻要神魂歸了本體慢慢就好了,可是我一直守在邊上,燕子又沒被什麽別的東西嚇著,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啊!”
弗如沒接話,繞著燕子看了看,為難的搖搖頭,“如果是個糙點兒的爺們,我就讓你們往他身上噴狗血了,可是燕子,說實話,我有點下不去手,畢竟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這麽著吧,我先給她貼張鎮靜的符紙,先讓她安靜下來,可是先聲明,這是治標不治本,暫且先看看還能有什麽變化吧。”
他不緊不慢的掏出一張澄黃的符紙來,嘴裏碎碎叨叨念了半晌,出其不意的快速貼在了燕子的額頭上。
弗如緊盯著燕子,見她掙紮的速度遲緩下去,眼睛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等著吧。”
這還真像打了鎮定劑一樣,燕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了麵部的猙獰,表情漸漸平淡麻木成一張麵具,連帶身體也虛軟下去。
趙黴連忙上前,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和她媽媽並排躺著,兩人幾分相似的眉眼,如今看起來倒真的有些詭異。
趙黴剛直起身,就見燕子抬起手指突然緊緊攥住他的手腕,瑟瑟發抖。
趙黴驚喜道:“你醒了燕子!”
可燕子像完全聽不見他說話,嘴唇發紫,眼中一片惶恐,風中枯葉似的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有事,我是真的有事啊!我的孩子,我女兒,她摔斷了腿,她摔斷了腿我才沒有去的,我才沒有去照管你的,我以為你家裏有人,我不知道你就這樣燒死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對不起,孩子,我對不起你呀!”
宋可遇雙眼圓睜,上前一把拽住趙黴的肩膀,厲聲問道:“燕子媽以前當過保姆是不是?16年前,她因為燕子腿折了,而沒有去照管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