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3章 我不值得
第953章 我不值得
車內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雲瀾沒說話，只是靜靜坐在座椅上，清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手機屏幕上，屏幕上顯示收到一封新郵件，發件人是一個他熟悉到刻骨的名字。
雲瀾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連心臟也跟著動了一下，分明應該冷漠的直接刪掉這封郵件，卻又遲疑不舍。
他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可偏偏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從頭到尾都在騙他。
雲塵這大老粗，總算是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的，偷偷瞄了一眼雲瀾的手機，然後眼珠子差點粘在那手機上。
「我靠！顧越那個賤人，居然還敢發郵件撩騷你！這作死的技能簡直是太專業了啊！四哥你把手機給我，我替你罵死那個臭不要臉的死賤人！」雲塵一臉憤然，說著就要伸手去拿雲瀾的手機。
雲瀾：「不必。」
雲塵的手頓時僵在半空，「哈？四哥，你不是還對他余情未……」
「了」字還沒說出口，雲瀾手指一動，點開了那封郵件，郵件是一段音頻文件，雲瀾下意識的輕蹙了蹙眉頭，在他還沒做好準備之前，車內猝不及防的響起了一段對話的聲音。
「義父。」
「坐。」
「當年你救過我一命，還替我除掉了這一生最厭惡之人，這份情義，我從未忘記。」
「是么？我還以為，我才是你這一生最厭惡的人呢。」
「義父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我又怎麼會如此恩將仇報，厭惡義父呢。」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按照我的安排，乖乖的去死呢，為什麼非要將真相告訴他，為什麼非要活著來見我？想要跟我同歸於盡嗎？我當初撿你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你只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讓你像個人一樣活了這麼多年……你就捨不得死了嗎？」
「義父說得沒錯，我本來就是賤命一條，死不足惜，這麼多年苟且偷生，早就該死了，只不過，在我死之前，還想為他再做點事，這樣我才能死得心安理得一點，也就覺得，少欠他一點。」
「你真的以為，你把他們引到這裡來，就能除掉我？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當年我能金蟬脫殼死一次，今天也能，這麼多年，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嗎？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從來都只有自己，否則，當初我就已經死在了那場大火里，無毒不丈夫，顧越，你還是太嫩了點。」
「這麼說，當年雲家的事情，真的都是你乾的，你……居然連自己族人都不放過……」
「族人？當年要不是那些老頑固礙事，我又怎麼會偷偷去做那些雞鳴狗盜之事，你以為那些道貌岸然的老東西是什麼好人？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手軟，他們知道我太多秘密，他們只能死！」
「可是，你只需要除掉礙你事的人就好了，為什麼連同其他人一起殺了？他們也都是你血脈相連的親人。」
「你在套我的話？」
「義父想太多了，我……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弄清楚自己到底……到底怎麼死的而已……」
雲瀾聽到這，瞳孔驟然收縮，後面的錄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死死捏著手機，手背上爆起幾條青筋，這時，他手機再次響了一聲，手機提示，他收到一條微信，微信發件人是……顧越。
雲瀾動作沒絲毫遲滯，手指卻是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微信打開，屏幕上，顯示出一張照片。
一片昏黃光線之下，顧越被吊在一顆參天大樹上，身體下方燒著一個火盆，在這冰火兩重天里，這樣的煎熬，無異於蝕骨攢心！
最重要的是，他被吊在大樹上，卻只是拴住了右手的小指，他全身重量都掛在大樹上，卻僅憑那一根手指承受著全身的重量，腳下又是火盆，他身體略往下沉，便會踩到腳下火盆。
「呸！變態！」雲塵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他見過無數虐人的手段，卻沒一種比得上這個來得刁鑽冷血的。
雲瀾死死攥著手指，剛才強壓下的隱忍克制頃刻間灰飛煙滅，他幾乎是無意識的伸手推開了車門，車門被推開的瞬間，雲塵忽然閃電般扼住他手腕，「四哥！你幹什麼？那裡頭到處埋著炸藥，還沒全部拆除，你……你不能去！」
雲瀾平靜無波的心口，在看不見的地方掀起驚濤駭浪，心頭火熱的血液涼了下來，面上神色卻是出奇的平靜，平靜到刻板，讓你覺得他這臉上戴著一層無形的面具。
雲瀾：「他那個人其實小氣得很，別人被困的時候都有人去救，他要是沒有，我怕他……怕他……」
他話說到這裡，終究有點承受不住，長期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情緒，這一刻好似火山岩漿似得噴薄而出，轟然湮沒了他所有理智。
雲瀾肩膀輕輕抖著，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覺得天快塌下來了，而命運這個賤人，卻是死死扼住他咽喉，讓他生不如死。
雲塵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將車門一點一點拉上來，旋即朝著雲瀾笑了笑，「既然是這樣，我陪你。」
雲瀾一怔，旋即猛地抬起腦袋，「不行！你不可以！我可以死，但你不能……你要留下來，好好守著那丫頭……替我，替我們整個雲族！」
雲塵一層眉梢微動了動，旋即伸手拿起臨時安置在車上的對講機，那上頭，紅燈閃爍不停。
雲塵略微沙啞的聲音，打破了車內沉寂的氣氛，「丫頭，聽見了么？我們兩個沒出息的哥哥……要是運氣好，還能再護著你，要是活不到平安出來，好好照顧自己，還有……」
雲塵停頓了片刻，唇角微微一彎，語氣不自覺溫柔下來，「替我轉告那人，就說我雲塵這一生擁有過他，值了……也別讓他為了我尋死覓活，我不值得。」
電話那頭，雲未央無意識的捏緊手指關節，喉嚨輕輕動了動，嗓音無比乾澀的開口：「你們當我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