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韻律

  唐福看著低下頭顱的艾德林，內心的感受極其複雜。一方麵為暫時收服了聰明，高傲，而疑心病又很重的博學長老而高興；但另一方麵愛麗絲成為聖女的事讓他也很意外，並且幾乎打亂了他既定的計劃。


  但是很快他便決定繼續按照原來的計劃走下去——也許隻在他作為精靈王領導下的精靈之森，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護愛麗絲。否則正如艾德林自己所言，一個生長在溫室之中的聖女隻能成為犧牲品，甚至在毫無價值的衝突中淪為擋箭牌。


  他隻是痛恨黛尼婭的資料，為什麽隻說精靈之森有聖女的存在，但卻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奶奶的，直接說聖女是愛麗絲會死啊？有機會一定要找這個女人的麻煩！當然，前提是能夠打得過人家……


  艾德林滿頭夾雜著銀絲的亂發微微顫動著，而實際上內殿雖然空氣清新，但卻是沒有風的。那麽隻有一個解釋，博學長老的內心正在經曆劇烈的掙紮，以致於一個有著多年大魔法師造詣的精靈長老都無法控製自己的舉動，或者壓根沒心思去關心這些。


  唐福在內心一聲輕歎。按照常理來說，精靈的壽命往往可以達到八百歲到一千歲，在精靈族無比強大的精靈帝國時代，甚至連一千多歲的精靈也屢見不鮮。但是射月原惡劣的環境，頻繁的戰爭，再加上生命樹的隕落，種種因素綜合在一起，導致精靈的壽命銳減，能夠活到六七百歲已經可以說是邀天之幸了。艾德林五百多歲的年紀，放在以前還正值壯年，但在精靈之森已經屬於風燭殘年，而一百多歲的愛麗絲還隻是個孩子，卻要承擔起聖女的沉重責任。


  歎息歸歎息，正事還是要辦的。唐福收拾好心情，輕聲說道：“走吧。”


  曾基和阿馬德裏麵麵相覷，不知道神使大人要去哪裏，但是又不敢發問。剛才聖物被神使抓在手裏已經夠讓人驚訝了，可是卻遠遠沒有聖女的消息更加讓人震撼。博學長老居然向所有人承認，他隱瞞了聖女降世的消息，天哪，這……還不如從天上降下一道閃電把我們劈死算了！

  而年輕的神使大人卻表現的鎮定自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論是被長老們視為唯一希望的聖物，還是早就存在卻一直不為人所知的聖女愛麗絲，都沒能讓他的眉頭稍微皺上那麽一下。


  不過神使大人的鎮定倒是一件好事，至少迅速讓長老們恢複了平靜，哪怕隻是表麵上的平靜。試想在眼下精靈之森百廢待興的局麵之下，如果長老們再發生分裂，哪怕隻是極小的裂痕，對於精靈族的未來也會產生不可預料的嚴重後果。


  當然對虔誠的祭祀長老來說，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既然月神安排神使下屆拯救罪人，那麽必定自有原因。對於罪人來說，唯一要做的，或者說可以做的，隻有跟隨大人的腳步。


  還好神使大人沒有大多數普通人喜歡吊人胃口的那種惡趣味，很快便給出了答案：“帶我去生命之泉。”頓時所有人都不再疑惑，沉默而順從跟隨在唐福身後陸續走出內殿。唐福則跟在艾德林後麵，往精靈之森深處走去。


  精靈之森位於射月原東南角，西麵與鮮花草原接壤，在草原的盡頭便是將魔獸山巒與鮮花草原一分為二的落日峰；而北麵則是臭名昭著的死靈沼澤，據說那裏終年飄蕩著無數幽靈，充滿惡臭的空氣讓人無法呼吸，隻有生前就墮落成死靈法師的人類魔法師，和那些無知無覺的骷髏才能在那裏生存下去。


  精靈之森的範圍相當大，除了靠近鮮花草原的戰場一帶，和戰爭樹附近之外，唐福對其他地方非常陌生。剛剛走出內殿時，他的耳邊還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響，那是無數的精靈戰士正在清理戰場，還有許多普通精靈正在虔信者的指揮下處理各項事務。


  漸漸的那些聲音消失了，越來越多的樹木和其他植物擠滿了視野。天空從一片一片的平麵變成了一個個的斑點，樹木的枝條和葉子遮住了剩餘的空間，使得前方的路看起來像是迷宮中的窄徑，讓人不由自主的心慌。


  所有的人都不說話，隻是專心致誌的走著自己的路。當然這樣可能是唐福的錯覺，因為四位精靈長老的步伐依舊輕靈飄逸，甚至有種如魚得水的自如和自在。這也很容易理解，森林是精靈的家園，誰會在自己的家裏覺得不自在呢。


  唐福調整著自己的心緒，他現在不再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他的身上承載著月神和精靈全族的希望，還有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那些隱秘的欲望。這些東西提醒著他不要表露出任何和他當下的身份不相稱的情緒和動作，否則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不知道是他的自我調整或者催眠起了作用，還是因為他身上的月神氣息，又或者是施放神術後的餘韻，總之這片森林慢慢接納了他，如同一個母親接納了長年漂泊在外的孩子。他感受到了樹木，灌木，花朵，甚至草葉的脈動。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他已經成為了森林的一份子，甚至更進一步，成為了這片森林的主人。他能夠體會到那些植物的情緒，每一個細微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的同時也能將他的感受反饋回去，並且在這種交流中獲得無法言說的快樂。


  原本隻是依稀可見甚至費盡力氣才能發現的小徑已經不再重要了，唐福隨意的走在森林之中，他的腳步所到之處，原本阻礙他前進的各種植物卻恰到好處的讓出了足夠讓他通過的空間。他和其他長老一樣，如同掉落在水中的魚兒，輕盈的隨著水波不停遊向前方。


  而在長老們的感受中，隨著在森林中的深入，神使大人身上作為人類的那種氣息逐漸的淡漠起來。他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精靈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清新的森林味道。他的腳步與植物的呼吸越來越貼近，那是一種類似詩歌的韻律，你呼我應，琴瑟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