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共處一室
“是了。我們定的是銷魂樓。”六步孤鹿倒是挺會附和的,收到姬姚“發送給他的信號”,立刻就來菜。
“我……”阿蘭與他那兩位貴賓相視半晌,無以言對。金錠子已經收了,誰讓他阿蘭見不得錢呢?!
最後,他終於掀了底牌,不再跟鹿哥哥打機鋒了。一對二,他占不了什麽便宜。他說:“官人啊,你找誰俢劍不好,偏要去找仙草?她是出了名的貪得無厭,你又不是不知道。”
六步孤鹿負手立在門裏,眼尾掛著幾分正經玩笑的神情,略略挑起下巴,居高臨下地覷著阿蘭,跟他討價:“那我把劍砸了,你再找別人鑄去。”
“別!”阿蘭趕緊的伸手攔住六步孤鹿,堆一臉賤笑,退後半步。他說:“劍都修好了,何必呢?你砸了劍再重鑄,仙草家的工錢一樣少不了。就這樣吧……”
六步孤鹿玩笑似的,溫聲苛責:“你非要賠劍,是嗎?這還勸不住了……”
“陪!怎麽能不陪呢?”阿蘭很無賴,卻笑著跳坑裏,把自己埋了,答應要賠六步孤鹿的鑄劍款了。
“你找仙草去吧。”六步孤鹿將門一推,把阿蘭和堆了一臉的賤笑,統統關在了門外。
“喂!”門上響起了阿蘭拍門的聲音,“二位官人,你們換間房吧。我們這樣鳩占鵲巢,讓我晚上去哪兒落腳啊?”
六步孤鹿衝門外喊道:“你晚上去找仙草辦事,不用睡。”
說完,一道極細的火光從六步孤鹿袖中騰空躍起,在門上畫了禁音符。頓時,耳畔萬籟寂靜,落針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姬姚一想到有人跟他一樣,跳坑跳得不亦樂乎,他黑暗的小心髒頓時就樂開了花。從現在的結果倒推,他發現六步孤鹿說的每句話,做每個動作都是故意的,從他選擇入住銷魂樓開始。
他原想,將那些“臉皮厚”、“演技好”、“心肝兒黑”之類的詞匯全都倒騰一遍,用來涮一回六步孤鹿的。
可是現在,他穿著一身跟某人裏外配的情侶裝,還要共處一室,要多曖昧有多曖昧。涮小鹿……就別提了。他無比窘迫地將頭一埋,轉去了屏風後頭。
良久,兩人一句話都沒說過。這一言不發的氛圍,更加尷尬了。
姬姚想了好半天,終於問了句不那麽廢話的廢話:“阿蘭,跟你很熟。”
六步孤鹿降調的“嗯”了一聲,說:“他賺了我不少錢。這銷魂樓,都是我府上的銀子修的。”
姬姚心裏哂笑,“可不是賺了你很多錢嗎?你住一晚銷魂樓,就丟一坨金錠子。多住幾晚,夠他再修一座銷魂樓了。”
不曉得為啥,他心裏那聲笑,總有點酸辣粉的味道。
他說:“你常住這裏?公主不管的嗎?”
這話,比他心裏哂笑的那一聲,還要酸。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酸,姚哥哥不得不轉移話題,“那個……我這衣不蔽體的樣子,實在不雅。能否幫我個忙,找蘭老板要身衣裳穿不?”
姬姚話未說完,眼前就多了套妖精紫的男裝,六步孤鹿親手遞進來的。
姬姚:“……”
騷得那麽明朗?能不能來個悶騷款的……?
“阿蘭的,穿嗎?”六步孤鹿的聲音,在屏風另一邊響起。
“不要!不要!”姬姚衝那衣裳連連擺手。
那套妖精紫的衣裳被拎出去了。他又聽見六步孤鹿的聲音說:“這是冥界,去哪裏找衣裳都是死人穿的,要不就是紙糊的化來冥界的魂衣,就阿蘭的還算正經。要不,湊合一下?”
六步孤鹿話音未落,又一套絳紅鑲邊的淺粉男裝,被遞了進來。
姬姚硬生生地咽了一下口水,從屏風後麵出來了。他整了整衣領,幹幹一笑,道:“我,還是穿你的衣裳吧。”
他實在受不了蘭老板那些花裏胡哨的蝴蝶裝……
他這麽一出來,更尷尬了。因為要空蕩蕩地掛件外衣,跟某人共處一室。這春宵,讓人何等難耐……
“我……”衣料太少了,姬姚尷尬得快沒詞了。“那個……穿成這樣,會不會……有失體統?”
六步孤鹿一揮手,將那套粉色男裝揮去衣杆上了。姬姚的視線,隨著阿蘭衣裳飛了小半間屋子。他這才請注意到,阿蘭的房間有多花哨,跟花蝴蝶洞府似的。
六步孤鹿很自覺地瞥開臉去,頗有些非禮勿視的意思。他說:“天不早了,你早點休息。阿蘭這間房辟邪,你盡管住著。尋常小鬼,不敢在他這裏鬧事。即便有事,還有我在,你安心睡吧。”
“你呢……?本來沒什麽的,六步孤鹿非禮勿視地一瞥臉,意思好像瞬間就被扭曲了。姬姚真有一種身不著寸縷的錯覺。
空蕩蕩地掛件外衣走了一路,他都不覺羞,這會兒究竟怎麽了?
可能是共處一室,空間關係太過親密了。裸|奔那種,大家都能,天下烏鴉一般黑,就不覺得自己黑了,跟這“隻給某人看”關係的不能比。
“我,在外間湊合一晚。”六步孤鹿似有意似無意的停頓和後半句倉促的語氣,把氛圍變得尷尬又曖昧。
姬姚又錯覺了,差點以為駙馬爺也動了心。他倉皇逃去裏間,隔著屏風,答了六步孤鹿一個“好”字。
隔著一麵,兩人聽著彼此的動靜過夜。一個五心向天,打坐入定;一個翻身上榻,抱住被子發呆。
“冥界天涼,被子還夠嗎?”六步孤鹿在外間問道。
姬姚的小心髒跳得撲通撲通的,聽見六步孤鹿的聲音,慌不擇路地答他一個字:“夠”!答完,他趕緊閉嘴。
終於,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姬姚心裏卻亂得五彩斑斕的。睜眼,映入眼簾的,是豔麗斑斕的花團錦簇。閉眼,又有妖豔曖昧的香調入鼻入肺——不是青樓裏庸脂俗粉的調調。那味道高雅、妖豔,其間還混著點暖香。
暖香,是六步孤鹿身上特有的味道。從他“出土”那天開始,那若有若無的暖香,就一直縈繞在姬姚身旁。此時,那淡淡的香調,從眾香之中脫穎而出,在姬姚身旁構建了一個“真實”又“立體”形象。
姬姚恍恍惚惚地探出手去,往那暖香縈繞的“人形”手上一扣,空了。同時空了的,還有他撲簌迷離的心。
嗅到那撲朔迷離的味道,他趕緊一甩腦袋,暗自痛罵自己:“能不能換個人做春夢?他可是有公主的人呢?”
一千四百多年後,美男大把大把的有。姬姚也沒發現自己對哪個男的有啥興趣,唯獨六步孤鹿。他一出現,就像填了姬姚內心深處的一道鴻溝,他的心頓時滿了。
到底是那小魔頭撩人,還是他姬姚今生今世就缺那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