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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黑心咒術

  “伽藍不會。他是法獸,也是一國之君。他有自己的準則,就算粉身碎骨祭了自己,也不會顛倒天地人倫,拿天下蒼生玩笑。他有什麽理由,親手毀掉自己締造的‘太平盛世’?”六步孤鹿眼眉裏暖笑漾開,姬姚眼前猶然桃杏亂飛。他抬手捏了一下姬姚的臉蛋兒,輕聲說:“我早已起死回生。那咒術,還有什麽效用?

  “是嗎?”那是過期作廢的意思嗎?


  姬姚望著六步孤鹿,咫尺的距離,仿佛隔著星漢河海。如果說長相憶的咒術是個火藥桶,姬姚就是一根燃燒的火柴。他的聲音顫抖著,就像火柴尖兒上隨風亂顫的火,生怕靠近了引線,將那桶火藥給炸了:“我怕……我沒有元帝的神通,不能替你贖下那麽多的罪業。”


  有那麽一片刻的時間,六步孤鹿心裏飄忽不定的身影,終於有了一個定格。


  定格落成的瞬間,引爆了“天劫”。狂風、海嘯掀成鋪天蓋地的巨浪席卷而來,那身影,連搖曳的機會都沒有一瞬,就狂風裏碎成齏粉,沉入了心海深處。


  六步孤鹿大約從來沒有想過,姬姚會有替他贖罪的想法。他慌成這樣,為的竟然是墨天澤為他造的殺業太重,讓他無法贖罪。


  “他果然擁有法獸的血統,天生就端著正義的天秤。”六步孤鹿心想。


  繼那齏粉沉入心海之後,狂風、海嘯的遍地狼藉裏,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六步孤鹿的五髒六腑,都享受了一遍被雷電撕裂的痛。


  他恨不得那雷電,將姬姚的法獸血統一並撕了。


  他一直以為墨天澤為他畫地為牢,困了自己六千年,困得魂片都散成了齏粉,以至於他在人間苦苦尋覓十餘年,都杳無蹤跡。原來他早就思凡下界,跟別人生了孩子,還留下一位跟他一樣天資聰穎的後人。


  他真想丟下姬姚,讓他留在這裏,跟他祖宗學點兒好,他自己回去天葬台上散著,看星星算了。


  可惜,法獸消失了幾千年,一直靠玉門天角上供奉的《絕訟法典》,維係著世間公證,現如今連那法典都不見了。


  墨天澤隻留了這一條血脈,他能怎麽辦?

  六步孤鹿難得錯亂一回。這一亂,亂得他自己都找不著北了,眼眸裏卻是一池清波,仿佛隻有微風拂過。


  他假意漾起一片輕笑,靜靜地聽姬姚把話說完,握起他的手,捂在自己溫涼的手心裏,再拿出點發壓歲錢的長輩姿態哄他:“伽藍是解字高手,深諳半字密語的破解之法,但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他能用半字密語寫咒術。”


  “且不說‘長相憶’是什麽上古法陣,就算他把法陣改寫成咒術,你也未必能解他其中深意。伽藍從小研讀半字密語,你又學了幾天?”


  姬姚眼眸裏,一片空白的愕然。


  他聽見六步孤鹿又說:“《決訟法典》就是用半字密語寫的,能夠解讀法典的人寥寥無幾。伽藍不但能讀,還能將它背下來。直至稱帝兩百年之後,他才將法典抄寫出來。再後來一百年,他遍訪名山,也沒能收到一位能像他那樣倒背法典的學生。”


  “你自學幾年半字密語,真能解讀其中深意?”


  姬姚訥訥地答道:“不能。”


  他嘴上說著不能,心裏卻暗自計劃著要回小藍院重修“半字密語”,如果有機會,他也要將法典默寫一遍。


  姬姚靈魂深處,一個聲音說:“家族傳承,不能就這麽斷了。”另一個聲音說:“法典是大家的法典,憑什麽隻有墨天澤能寫?”


  隨後,他又腹誹,補自己一刀:“屁的家族傳承,又沒有做過基因鑒定,鬼知道我在路邊撿的,是鵝卵石,還是老祖宗。至少得滴血驗親吧。反正我不相信第六感……!”


  姬姚終於安靜了,六步孤鹿也不矯情,他將身世和盤托出,用以佐證自己對墨天澤的信任:“咒文若真如你所解讀的那樣。二十八年前,我就不會以凡人的身份出生在岷山,也不會帶著封印入凡塵。”

  “我眉心那枚封印,是伽藍用殘魂寫的。他將我前世的記憶全都封存了起來,直到八歲那年的一場意外,封印才破開一點邊角。”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記憶裏有‘伽藍’這麽個人。”


  聽說他八歲時,封印破開了一點邊角,姬姚不由得心有餘悸,想起觸碰他眉心字時,見他以身為祭碎在天葬台上的那一幕。他心想:難道拓拔伽藍的出世,與墨天澤有關?

  他聽見六步孤鹿又說:“時至今日,我也沒有完全找回前世的記憶。我知道我是神魔身,所以不敢拆掉伽藍寫的封印。他若真要以天地人倫為祭,召喚我重生,又何必費盡心思寫下封印,渡我轉世為人?”


  “祭文裏寫的‘顛倒天地人倫’,如果真是你說的那個意思,我一定會在他祭祀的地方,以帝俊九子的身份重生。但是,並沒有那樣……”


  “再者,你就那麽確定,享用祭祀的人是我,刻寫咒文的人是伽藍?”


  姬姚:“……”


  我確定,但無法證明。


  這一回合,憑第六感妄下定論的,是姬姚自己。


  “你倆合計清楚沒有,這守墓的陣法還能不能破啊?”瞧著陣法外頭,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那一對,阿蘭急得毛焦火辣。“不能破就給個準信,我好擺個舒坦點兒的姿勢等死。”


  “稍安勿躁,我這就想辦法破陣。”姬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挖個坑,填上土,將自己一地雞毛、亂七八糟的情緒統統埋了。


  他刨開花崗石上最後的鬼沙。


  果然,咒文落款如他所說,真是“帝俊九子鹿,尚饗”。刻在塔基上的咒術,不但是咒術,還是祭文。


  他從來沒有讀過有關落雁塔的記載。來這裏之前,落雁塔是個什麽破遺址的說法,他也是從阿蘭那裏聽來的。


  塵封的咒文,能從靈魂深處翻湧出來,除了血脈傳承,還有別的理解嗎?

  直覺告訴他,祭文就是墨天澤刻寫的。從六步孤鹿的話裏,他也能聽出來。墨天澤是六千年前解讀半字密語的高手,後來連個像樣的學生都沒培養出來,能將陣法改寫成咒術的,非他莫屬。


  墨天澤這位祖宗,他不認也得認。


  姬姚之前以墨天澤的視角,在夢裏見過許多他的生前事,對血脈傳承這等事情,也是深信不疑。


  血脈傳承,並不是空穴來風。


  上古的魘族,就能憑借血脈傳承記憶。他們會在子女成年以後,挑選記憶傳承人,並在臨終際,用魘術將生前重要的記憶傳承給後人。


  年深日久,許多年輕魘族,不堪記憶的累世重負,在修煉中走火入魔。


  所以,九州混戰平息之前,對魘族的稱呼,還有“魘魔”一說。


  姬姚也快走火入魔了。他真心搞不懂,自己怎麽能攤上這麽一位祖宗,非得把記憶傳承給他,還留下這麽個黑心咒術。


  刻在塔基上的,不隻是“長相憶”的咒術。咒術底下,壓著一層一層又一層的法陣。破陣的關鍵,是解開“長相憶”。


  “長相憶”並不像姬姚說的那樣,無解。而是能解咒術的姬姚,不敢解。


  解開那個咒術,對他而言並不難,隻需要他用指尖血,填補完整半字密語缺失的那一部分。


  但是,“長相憶”底下層層疊疊的,全是噬魂陣。一旦失去咒術壓製,眾多的噬魂陣就會同時“化學反應”,將陣內、陣外不知道幾萬裏以外的亡魂、生魂,全部祭獻給六步孤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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