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甚幸,至治之君也!
計省本身的職能,因為缺少了三司使和各種司所,導致了計省名存實亡。
趙桓從曆史的長河裏,看到了大宋應該建立一個新計省,而這個新的計省的正職應該是屬於三公九卿,長時間出現在常朝裏。
而新計省,需要擔任其本職工作。
包括商稅、農稅等財稅的發展戰略、規劃、政策和改良方案並組織實施。
還需要分析和預測宏觀經濟形勢,參與製定宏觀經濟政策,對大宋的商業活動提出具體的指導和要求。
還需要擬訂朝堂與地方、國家與企業的分配政策,完善鼓勵包括居養院和安濟坊在內的社會保障體係。
還需要建立新的稅法和稅收審計工作。
還需要大宋越來越繁榮的海貿的市舶司的稅務,也就是海關稅如何征收和各種貨物征收比例。
還需要負責各路、州、府的財會審計。
這都是計省本身應該幹的事,但是元豐改製之後,這些職能,都歸了戶部所有。
戶部本來就負責大宋的人丁和官員任命和考核,工作繁重,還負責稅收。
加了計省的工作職能後,就顯得轉不過來圈了,但是能夠勉強應付。
畢竟在趙桓登基之前,大家都是踩著西瓜皮滑,滑到哪裏算哪裏。
現在商改的不斷推進,戶部力有未逮的弊端逐漸顯露。
連錢都花不出去,不正明,大宋的朝堂正在逐漸的失去了他本來的作用?
趙桓看到了大宋的朝堂的弊政,但是他現在卻無力去改變,確切的時機還不成熟。
就以組建商部來。
從親從官抄了吳敏和李擢家,內帑暴富開始,趙桓就開始計劃商部諸事,整整兩年,從選人到從各個部分分權,用了整整兩年。
這還是有李綱的幫襯才做了起來。
但是依舊是個大體的框架,如果不是李綱倒騰出來個飛梭織布機,商部能不能走下去,還模棱兩可。
趙桓看著朝臣們渴望的目光,道:“這樣吧。”
“先貨幣的事,大宋的錢引不能超發,這是底線!一塊銀元一張錢引。絕對不可超發。”
趙桓先給大宋的財會改革定了個下限,這個下限是一個保障,防止大宋手工作坊的薄弱經濟體,在財會改革的衝擊下,被直接衝垮。
大宋很富有,但是封建王朝的經濟都是工坊和農經濟,很容易就會導致各種社會亂象。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
“趙都知,我記得咱們內帑有很多的票號錢莊,對吧。”趙桓忽然道。
趙英一愣,這常朝什麽時候有他的事了?
“是的,主要都是在北地,約有一百多家大宋的票號,官家的銀元就是從這些票號裏兌出去的。”趙英俯首趕忙道。
趙桓點了點頭道:“把內帑的票號錢莊,給了商部,讓商部組建大宋錢莊吧。”
趙英的眼睛越瞪越大!
官家最開始用內帑,填補陳留門戰死軍民的撫恤。
在雲中路補大宋軍卒的糧餉。
在河東路借錢給孫博和何栗,填了常平倉的窟窿。
平州戰事中,內帑出錢買糧。
大宋書坊成立的時候,內帑的書坊全部給了進奏院和李邦彥,組建了大宋書坊!收益歸了國帑!
連聖旨打劫的一千萬銀元,都歸了國帑!
現在內帑所剩不多的票號和錢莊……官家也要拿到外朝去?
李綱、鄭望之、朱勝非麵麵相覷,官家這是又要做什麽?他們莫名的看著趙桓,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趙桓看著趙英的臉色,就知道他不舍得。
大宋的內帑書坊沒了,絲坊給了紡織所,抄家的錢,也都拿出來做了國用軍事民事。
現在票號錢莊,也要沒了?
趙桓笑著道:“組建一個大宋錢莊,製定和執行貨幣的發行和回收,製定貨幣政策,管理民間錢莊,很有必要。”
“不知道你們還記得,當初兩蜀地區,選擇趙構而不是朕原因嗎?”
李綱點頭道:“片錢不入蜀。”
雖然朝堂上,誰都沒指名道姓,但是這個片錢不入蜀,蜀中錢引如廢紙的政令,是趙佶為了削蜀中地皮而下的政令。
這導致了蜀中對汴京朝堂的然不信任。
趙桓看到朝臣們都是明白人,這群人尖子們,都知道蜀中為何選擇趙構。
都不糊塗啊。
趙桓笑著道:“大宋的商貿極為繁榮,但是缺錢。並不是大宋不夠富有,而是大宋缺少交易用的貨幣,也就是錢荒。”
“朕用一道聖旨打劫了倭國一船銀子,弄了一千萬的大宋銀元。”
“旨在建立以白銀為本位貨幣,建立一種新的貨幣製度。”
“到底發多少銀元?到底印多少錢引?錢引誰來印?銀元和鐵錢兌換比例是多少?大宋對外貿易使用銀元結算時又應該依據什麽條例?都沒個章程。”
“太上皇當初一拍腦袋,印一堆錢引,一拍大腿,印一堆錢引。”
“這樣的印法,就是民不聊生,民心不在、社會動蕩,稍微有點事,就是離心離德。”
“朕從來不怪蜀中百姓,是大宋對不起他們。”
戶部侍郎鄭望之站了起來,道:“官家,要不這事,交給戶部來做?”
趙桓看著鄭望之,看的鄭望之心裏發毛。
然後鄭望之才悻悻的坐下,他已經看懂了官家的眼神裏的意思。
戶部當初吞了計省的活兒都沒幹好,這個銀本位體係顯然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部門,戶部吃不下。
“我鄭少卿啊,這戶部已經夠胖了,再吃就走不動道咯。”朱勝非嗤笑了一聲,笑著道。
柳成卿拍了拍鄭望之,笑了起來。瞬間,文德殿內,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趙桓也是搖了搖頭,朱勝非了自己想的話,戶部的職能太多了,再多就周轉不開了。
柳成卿疑惑的問道:“官家,完全沒必要把內帑的票號拿出來啊,讓陳衝從國帑支點錢,把這事辦起來就是,為何要把內帑的錢拿出來呢?”
柳成卿的疑惑也是常朝上,六部九卿和大宋的太宰李綱,內心的疑惑。
“官家臣以為不妥,再建一些票號錢莊就是,官家登基以來從未從國帑拿過錢,還一直在補貼國帑,現在再把票號錢莊拿出來,內侍省怎麽辦?”李綱也站了起來,反對官家再次肢解內帑的舉動。
“是呀,官家,大宋百姓的唾沫星子會把我們這些人罵死的,薄待誰都不能薄待官家。”柳成卿趕忙站起來應和。
這要是真的把皇帝的金庫折騰空了,被百姓知道了,他們得被罵死!
趙桓搖了搖頭道:“內帑還有些許的產業,夠花就行。”
趙桓一直在有意識的清除內帑的產業,包括他繼位的時候,繼承的內帑工坊和後來查抄的工坊。
他一直在有意識的減少趙家積累財富的能力。
朝臣們不懂,即使懂了也不敢亂想。
但是趙桓卻知道,內帑是畸形的產物。
內帑的產業,都不隸屬於國家,而是隸屬於皇帝私人所有。
而皇帝,是這下權力最大的人,內帑必然缺少監督,會滋生出多少貪腐和特權?
若內帑的規模越來越大,產業越來越大,到最後就會變成了一個極為龐大的畸形的利益集體。
而這個利益集體,成為大宋這顆正在新生的大樹上的新的蛀蟲。
趙桓想要大宋永昌,自己還不停擴大內帑,製造特權,製造畸形利益集體,那才是石樂誌。
李綱顯然和趙桓配合已久,多少想明白了點大宋皇帝內心的想法。
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表述。難道要勸官家昏聵點嗎?
“官家,大宋也不缺這個錢,還是重新組建吧。”李綱依舊梗著脖子道。
李綱這個態度就表明了他在堅決反對趙桓的政令。
並非反對趙桓建立大宋錢莊的想法,而是反對趙桓對內帑的不斷削減。
李綱是大宋的宰執,而且是那種不結黨的獨臣,他想要做一個道德聖人,不願意自己身上有汙點。
他還想要跟著趙桓勵精圖治,改變大宋目前的困局。
這都決定了,他需要一個強權皇帝來支持他。
軍、政、財全部強權的皇帝!
趙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那麽舉手表決吧。先表決第一項,令商部陳衝,組建大宋錢莊的事,同意的舉手。”
幾位重臣統統舉手,表示同意並支持趙桓的這個政令。
大宋錢莊現在還叫錢莊,過兩年不定叫什麽名字,而陳衝,過幾年,絕對能就站在了朝堂之上。
鄭望之俯首道:“官家慧眼啊!這計省的問題,其實歸根到底還是貨幣的問題,唯有解決了貨幣之事,才能順利的解決其他問題。官家果然是官家。”
柳成卿笑道:“甚幸,至治之君也!”
“官家英明!”幾位朝臣不太整齊,卻極為真誠的道。
趙桓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們呀,就知道拍馬屁,拍的朕都信了。”
“好了好了。表決第二項決議。”
趙桓頓了頓,他臉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剛才靈機一動,他想到了個不錯的的主意。
他笑著道:“內帑票號錢莊歸商部之事,不同意的舉手。”
?
朝臣們的緩緩的抬起頭看著趙桓,他們看著官家臉上的笑容,眼中盡是疑惑。
不是應該是同意的舉手嗎?
同意的舉手,和不同意的舉手,差地別。
同意的舉手,即使不舉手也有保留自己看法或者棄權的含義。
而趙桓這一招,不同意的舉手,就有些意思了。這表示明確的反對!
李綱等人互相看了兩眼,官家這是耍賴啊!
趙英緩緩的、顫抖著把手舉了個半截,在趙桓目光的威脅下,又將手緩緩放下了。
李綱笑了笑,將手舉了起來,道:“官家,臣不同意。”
李綱一帶頭,其他的幾位重臣終於鬆了一口氣,也都把手舉了起來。
“行了,把手放下吧。朕跟你們道道這內帑的事。”趙桓看著朝臣們的表現,知道這不是抖個機靈,就能把事情解決的了。
趙桓的理由依舊是那個不願意製造利益團體,不願意給大宋添加隱患的理由。
他了很久,朝臣們的臉色開始猶豫。
顯然官家的擔心是存在的。
“不如這樣吧,官家。票號和錢莊歸了商部,讓陳衝拿去組建大宋錢莊,這臣不反對了。”
“但是這收益,就是存儲管理的財資,歸內帑所有,如何?”李綱想了個折中的法子道。
大宋的票號和錢莊的存取錢業務,是要收管理費的,和某寶某微的手續費差不多。
但是性質不大相同。大宋的錢莊的存錢是不能用作貸款和投資,所以收益僅有保管費用。
而且某地大規模支取的時候,調運銀兩和鐵錢供此處支取,還要承擔運費和運輸的風險。
獲利有一些,但不是很多。
某寶某信,拿著錢,可沒少搞投資。
趙桓看著李綱堅持的神情,知道今這事怕是繞不過去了。
自己找了個好宰執,可是這個宰執有時候讓人有些頭疼。
但是人是他自己選的,他硬著頭皮也得接受李綱的反對。
他笑著道:“那今的常朝先到這裏,陸少卿,把今朝議的內容整理好,朕晚上要看。”
“諸位也辛苦了一上午了,下午還要忙一下,回去之後,把大宋錢莊的事,定個章程出來,大家各抒己見,明日常朝,再議此事。”
“李太宰,你留一下。朕和你有點事商量。”
李綱俯首稱是,其他幾人離開了文德殿,殿上就隻剩下了李綱和陸宰兩個外廷大臣,還有內廷的趙英,以及皇帝趙桓。
連宮人都退下了。
這是當初留下的習慣,屏退左右,秘密的事秘密的。
現在李清照接手了內廷的管理後,宮人們都安生了,但是這個習慣卻留下了。
“新計省要建,你籌備著,這事是大事,不能馬虎。”趙桓先把最重要的事了。
新計省不是不建,而是現在不適合建。
不把貨幣問題解決了,計省建起來和過去一樣,也起不到應有的作用。
原來計省的立意絕對是好的,可惜執行後才發現難度太大了些。
“臣省(ing)的。”李綱俯首道。
趙桓點頭,才起了內帑的事,他和李綱溝通很久。
最後還是依據裏李綱的建議,票號歸商部經營,而保管費收益,歸內帑所有。
“那就這一百多家,其他票號的收益和這一百家收益區分開來。不能在多了。”趙桓無奈同意。
他服不了李綱,因為李綱已經預設立場,多少次都是白。
他需要趙桓足夠的強權。
而李綱也無法服官家,他始終無法理解,官家為何堅持的削減內帑。
不過兩人各退一步,一個把內帑的錢莊交給了大宋,讓大宋的監察部門監察。減少出現的蛀蟲的可能性。
一個把收益歸了內帑,算是讓官家的日子不那麽難過。
不過經過溝通,李綱多少明白了些官家此舉的目的,他笑著道:“官家,自古以來就是這個模樣。”
“自六王畢,四海一,六合之內,皆皇帝之土,一家之下矣。”
“現在官家的權勢和尊貴,是官家應得的。”
“若非官家臨危受命,於危難之際,救國救民,現今這下不知道何等模樣。”
李綱最後勸了一句,離開了文德殿,他還有事要做。
趙桓看著李綱的背影,愣愣的出神,其實他和李綱的根本衝突,是理念的衝突。
在趙桓心中,大宋之下,歸屬於大宋下內所有百姓!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趙家!
而李綱的內心,依舊是君君臣臣那一套的家下。
趙桓從沒認為自己這下就是自己的。
而且他認為這底下最大的蛀蟲不就是自己這個皇帝嗎?
可惜的是,就是與自己配合極為默契的李綱,都不太同意自己的理念。
趙桓陷入了沉思,難道是朕矯情了?
李綱的意思很明顯,官家明明是食物鏈頂端的老虎,非要吃草?
李綱連午飯都沒吃,他需要跟陳衝交流下,保證官家對財權的控製。